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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综合其他 > 明月藏鹭 > 明月藏鹭 第21节
  “我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容妃见太医施针完毕,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可有好些了?可有性命之忧?现在可能醒了?”
  太医躬身回道:“皇子殿下素来身子尊贵,这一遭在慎司监确实吃了些苦头,又受了惊吓,看着伤势重,但是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并无性命之忧。”
  容妃这才放下心来,手上捏着的帕子放缓,舒了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
  太医又与在旁侍女说了药方和忌口,只留了几位年岁尚轻医正在天璇殿内照看六皇子殿下,其余的太医皆是回了太医署。
  一直到离开了天璇殿内,才有一位身着官袍的太医扭头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道:“这六皇子殿下到底是犯了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年岁稍长些的太医立刻呵斥道:“噤声!宫里面这些贵人的事情你也敢插嘴?怕不是不要命了不成?”
  被呵斥的太医被吓得一激灵,连连摇头,不再敢问。
  一直到天至暮色,躺在小榻上的傅玮才终于动了动眼皮,意识才刚刚清醒,就察觉到了自己浑身上下全都是犹如蚁啮一般的疼痛——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看到这并不是在慎司监,才终于力颓一般地松了口气。
  后怕的情绪这几日一直都在他心中蔓延,傅玮虽然自持身份,但是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无脑之辈。
  他在慎司监的这段时日,想到傅怀砚当时冷冽的气势,比起在慎司监里面的苦寒,他更怕的,是这位皇兄。
  好在傅怀砚并没有当真起了杀心。
  容妃看到傅玮醒了,顿时顾不得手上的药材,随手将刚刚从库房中拿出来的人参放在一旁,快步走到榻边问道:“我儿,可好些了?”
  她手撑在榻边,“你说你平白无故看中了傅怀砚的珍物作甚?你想要什么,都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要与他作对,若不是你舅父与外祖还算是说得上话,母妃都未必能从慎司监中将你带出来。”
  容妃心有余悸,“傅怀砚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晓,咱们没必要与他过不去,便是你舅父与你父皇都不敢多说什么,现在朝中的状况你也应当知晓,若是再有下次,母妃实在都不知晓该去求谁……”
  傅玮却没有在意容妃后面的话,只重复道:“珍物?”
  容妃迟疑片刻,才答道:“母妃是听到些风声,说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什么宝贝!分明是——”
  傅玮心有戚戚,就算在天璇殿,都不敢大声说起这些,声音压得很低。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是明家那个带进来的野种!”
  作者有话说:
  卷:你完咯,你妹妹要嫁给别人咯~
  傅狗对杳杳就是蓄谋已久,不用怀疑ovo
  红包~
  第19章
  今年盛京在初春后还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这几日却又转晴了不少。
  因为连着数日的天色不好,是以偏殿中的藏书都有些受潮了。
  明峥当初病逝之后,明夫人又被迫进了宫闱,明氏族人将明峥的大部分遗物都分走了,也只剩了这些从前的藏书与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全当是留着作些念想。
  明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了一下书脊,弥漫开的陈旧书本气味带着厚重的古朴感,今日日头极好,斜斜倾泻下来的光中,能看到空中弥漫的细小尘埃。
  今日在整理旧物的时候,明楹在众多藏书之中,突然发现了去岁及笄的清晨,凭空出现在春芜殿的一段编织而成的红绳。
  红绳上面坠着一颗小小的玉珠,色泽莹润。
  哪怕是已经搁置许久,也依然能闻到上面飘散出来的檀香味。
  明楹将这段红绳放进书中,随手翻过那一页。
  昨日皇后身边的那位李嬷嬷来过,说是从前明峥还留有一些遗物,明氏会隔日托人送来春芜殿。
  明楹想起之前遇到的明易书。
  大概这位伯父对于从前的父亲还是留有一些微薄的手足之情,所以那日看到自己的时候,才会片刻失神,说她与明峥很像。
  明楹原本正站在殿中思忖,忽地听到院外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
  “阿楹妹妹!”
  明楹稍稍抬头就看到明启正在站在不远处,朝着自己招手,咧着嘴朝着自己笑,眉梢间都是喜意。
  而霍离征今日也跟在了他的身后,宫闱之中不得佩剑,是以他并没有如寻常一般抱着自己的剑,只是姿态疏朗地跟在明启身后。
  明楹缓步上前,“堂兄。”
  她稍顿了顿又转向霍离征,“霍小将军。”
  霍离征今日穿了一件宽袖襕袍,少了些以往的凛冽,多了些许温润气息。
  眉目却依然如寻常一般带着逼人的锐气。
  明启招呼着身后的几名仆役将东西搬进来,笑着朝明楹道:“父亲先前回了一次颍川,在家中发现了不少叔父从前的旧物,这些旧物原本就应当送进宫中的,但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现在阿楹妹妹已经认回了明氏,这些东西也理应交由你。”
  明楹依言往那处看去,看到了一个泛着淡淡古朴色泽的箱子,大抵是有些沉,所以役人搬得有些吃力。
  明启问道:“搬到哪里比较合适?”
  偏殿原本也就说不上是大,搬到哪里都没有什么所谓。
  明楹道:“放在角落就好,等这些藏书都晒干之后,我连着箱子里的物件一起整理吧。”
  明启这才看到此时院中晒着不少藏书,他此生最为厌恶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字,匆匆看了一眼就觉得头脑发昏,赶忙转身朝着那些役人,追上去道:“诶我也看着些去,这可是姑娘家的闺房,他们这些粗人毛手毛脚的,要是碰到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明楹刚想跟上去,倏地听到原本默不作声的霍离征开口:“明姑娘。”
  她稍有些诧异,转身看着他。
  霍离征刚刚一直有一只手背在身后,他此时抵唇清咳一声,将自己的手伸到面前来。
  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一枝梨花。
  这几日转晴,梨花也开得正胜,这一枝大抵也是特意挑选过的,细白的小花团团簇簇在枝头,犹如云雾,散着清浅的香味,吹入玉阶,此时却又在他的手中。
  霍离征将梨枝朝着她这边送了送,小声道:“……之前在明府的时候,听闻明姑娘应当是喜好梨花。今日在进宫的途中正巧偶尔看见一颗梨树开得正好,便想着折一枝赠与明姑娘。”
  明楹在他手上的梨枝上顿了顿,倏然抬眼与霍离征对视。
  霍离征耳后绯意蔓延,他又接着道:“此举大抵是唐突了些,还望明姑娘莫要见怪,若是不便收下,就当做并无此事也无妨。”
  明楹略微愣怔,看到梨花枝在他的手中极其细微的颤动。
  她一直都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一次这位霍小将军,只是因为接二连三地遇见傅怀砚,打乱了她原本的想法。
  她素来很能察觉别人的情绪,霍离征此时似有若无的羞赧她看得分明,对上她时的局促她也能察觉。
  明楹接过花枝,随后温声朝他道谢:“多谢霍小将军。”
  明启此时还在殿中指挥着役人收拾箱子,霍离征在心中朝着他默念了一声对不住后,低着眼很认真地对着明楹道:“明姑娘。其实今日在下陪着明启一同前来宫中,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他顿了顿:“明姑娘应当知晓我还有几月就要回到边关,日后除了述职很少会回到京城。之前在边关的时候,父亲母亲就一直在催着我成家,也没少传书与我伯父让他在京中为我相看,这几日,我也是刚刚知晓我的小相……被送入了坤仪殿。”
  明楹手中的梨花散着淡淡的香味。
  她没应声,等着霍离征接着开口。
  霍离征好像是下定了一番决心,“明姑娘应当知晓在下是武将,可能也并不会什么迂回的话语。之前听明姑娘谈起边关的时候,好像对那里并无多少排斥,所以今日这般冒昧前来,是想问明姑娘……对在下可有排斥?”
  其实这番话霍离征在心中过了很多遍。
  他连着几日在自己的院中,都会想到那日明楹抬起头看着他时的模样。
  他一直都不善言辞,可纵然是听他讲些边关的琐事,她也听得很认真。
  霍离征现在身上孝期已满二十四月,还有三月他就要离开京城。
  那日他在明家的时候替明楹解围,灯火阑珊,转眼之际正巧看到她朝着自己一笑。
  笑意犹如春时涨潮,他站在灯火不盛之处,恰如抬头见明月。
  霍离征在边关多年,年纪尚小的时候就曾经孤身入敌营斩杀主帅,做事向来果决。
  还是不知晓要不要前来一次宫闱。
  大抵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犹豫了许久的事。
  一直到今日明启正巧要前来送旧物,他才顺理成章地与明启一同前来春芜殿。
  霍离征少年成名,自幼见识到的不知凡几,但此时也依然觉得自己胸腔之中犹如跳动的鼓点。
  片刻不停。
  他站在廊庑下,面色不显,背脊挺得很直,犹如松柏。
  只是低下来的眼中还在看着她。
  明楹手指在袖中轻缩了一下,随后抬眼看向他,“霍小将军少年有为,阿楹自然是不排斥的,只是……”
  她顿了顿才轻声道:“霍小将军应当知晓我的境况,将军并不如我一般没有什么亲近的长辈,还是应当再思虑周全为好。”
  明楹此时想到了傅怀砚与自己说的条件,心下顿了一下,稍稍垂下眼。
  “况且事出突然,我也应当还需要时间在想清楚一些。”
  霍离征倏然之际眼睛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在下太过唐突。至于家中长辈——”
  他又开口解释道:“我父亲为人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我与兄长却向来十分慈爱,母亲也性情温和,家中兄长与长嫂都为人很好,并无什么严苛的规矩。”
  霍离征还想说些什么,正巧看到明启已经收拾完从殿中出来,便没有再开口。
  明启方才招呼了仆役将殿中的那个箱子放好,顺便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确认并无什么缺漏以后才从殿中走出来。
  他走出来时,目光很快地略过院中正在晒的藏书,看到霍离征还站在廊下,挠了挠头,走过去拍了拍霍离征的肩。
  “霍兄不是要进宫述职吗,怎么现在还站在这里?”
  明启说着说着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我陪着。但是今日可不行,我还要陪着阿楹妹妹再整理一下从前叔父的旧物,可不能陪着你一同前去。诶诶,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要与阿楹妹妹抢吧?”
  霍离征唇畔牵动了一下,朝着明楹道:“在下今日进宫还有要事,明姑娘,在下先告辞了。”
  明楹应声,“霍小将军慢走。”
  一直到霍离征走了,明启才想起来霍离征不怎么来京城,更遑论宫中,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霍兄不常来这里,也不知晓他认不认得路,毕竟这宫中实在是弯弯绕绕的,不过他好歹也长了嘴,若是实在不认得,找个人问问,也总能找到东宫的吧——”
  明楹原本还在将不远处的藏书翻过一页,听到明启的嘀咕,才倏然抬起头来,问道:“堂兄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