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忽然,他脚下一矮,整个人重心顿失,猛地朝前栽倒。
两个家仆走在他左右,伸手去抓,却没抓住,眼看着赵大爷摔了个狗啃屎。不对,他栽下去的地方,好像真有一坨屎!
“大爷!”两个家仆顿惊,忙把他拉起来。
脸上糊了一坨硬邦邦臭烘烘的东西,赵文曲勃然大怒:“哪个龟儿子在路中间挖的坑?!”
他好好儿的走着,怎么知道路中间有坑?偏被树叶子遮着了,他压根没注意!
“一定是那小白脸儿!”赵文曲呸呸吐着唾沫,气急败坏,“敢阴大爷,走着瞧!”
家仆心中想笑,但是不敢,瞧了一眼地上,说道:“大爷,这坑不是现挖的,应当是巧了。”
赵文曲便低头看去,果然见那坑壁上泥土结实,不知存了多少时日了,并非现挖的。
“定是他!”赵文曲拿帕子擦脸,只觉臭烘烘的擦不干净,“大爷我不会冤枉人!”
家仆便不劝了,只道:“大爷,咱们快些回家吧。”摔在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屎上,他不会再进城浪荡了吧?两个家仆记着老太太的话呢,大爷进城,扣薪水。大爷回家,有赏。
赵文曲一脸晦气地往前走。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倒霉,没走出多远,又摔了个狗啃屎!
“我祖宗!”赵文曲晦气大骂。
好在这次没有屎了,两个家仆心想,赶紧扶他起来:“大爷,快起来,仔细些走路。”
赵文曲不肯,甩开两人:“放开!大爷会走路!”
这也太背了,两个家仆心想。
接下来赵文曲走路小心了很多,看到树叶就不敢踩上去,只敢踩路面露出来的地方。但没走多远,他就不耐烦了,偏头跟两个家仆说话:“绝对是那个小白脸!他跑那么快,原是到前头算计我来了!”
两个家仆不敢应声,担心拱火。老太太还说了,大爷在外面惹是生非,他们就得挨打。
这一次,老太太是铁了心要管好儿子。一百亩地呢!好大一片良田都许出去了,再管教不好,那是打水漂啊!她不能既没了良田,还没管好儿子!
“噗通!”
边走路边说话的下场就是,赵文曲又摔了。
“我你祖宗十八代!”赵文曲要疯了,而且这次他把脚给崴了,气得破口大骂,“小白脸,你给爷等着!”
家仆连忙把他背起来,劝道:“大爷,未必是那小白脸,他哪有这本事?”
能掐会算不成?
赵文曲一巴掌拍他头上:“大爷要你提醒?”
他这会儿也嘀咕起来了,难道是他今天特别倒霉?
两个家仆轮流,一个在前面探路,一个背着他,接下来倒没再出岔子。经过路口,往赵家村的方向去了。
等三人走远,顾亭远从一处草丛里站起身,抖抖身上的瓜子壳,脚步轻快地往前去了。
他并没多做什么,不过是见赵文曲性子霸道,喜行道路中间,于是经过坑洼时,用树叶遮盖了一下。
不多,只遮了十几个坑而已。倒是老天爷有眼,唯一一处前方有粪便的,被这混账踩了。
至于可能影响后来人,顾亭远考虑过了。这会儿行路上没人,再过一会儿树叶就被风吹跑了,不会祸害到无干之人。
姓赵的脚崴了,这几日不会去打扰宝音了吧?顾亭远心想着,加快脚步回城,姐姐还等着他的好消息呢。
赵家。
老太太得知儿子又出门了,而且正是去陈家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那小丫头,咋这么精乖呢?她咋就知道,不让赵文曲娶她,赵文曲反而更来劲呢?
早知道这一招,老太太早就用了啊!给赵文曲娶一房好媳妇,管着他,生两个胖娃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赵文曲自然就捂热了心,再也不出去浪荡了。
“唉。”老太太叹了口气。赵文曲如此混账,她作为亲娘,当然知道原因。只怪那死去的老头子,当年太狠心!
连累她也被儿子记恨。这些年除了惹她生气,还是惹她生气。想到这里,老太太脸色灰暗,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早知道也没用。赵文曲娶了媳妇,也不会收心,老太太比谁都清楚。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丫头,一年之中管教好赵文曲。
“老太太,不好啦,大爷摔啦!”小丫头匆匆忙忙进来禀报。
老太太一惊,忙坐起来:“啥?咋回事?怎么就摔了?怎么样啊?摔得厉害吗?”一边下床,一边急急道:“快,快去请大夫!”
她拄着拐杖到赵文曲屋里时,赵文曲也刚躺下。
“儿啊,你怎么样?”老太太着急地问。
赵文曲疼着呢,刚脱了鞋,脚腕已经肿得老高了,他呲着牙道:“疼!疼啊!”老太太问的,这不废话吗?
“我的儿啊!”老太太心疼极了,眼泪都要掉下来。
赵文曲不耐烦听她哭天抹泪的,挥挥手道:“行了行了,我脚崴了不是正合你意?你不用担心我出去花天酒地了。”
赵老太太听得一愣。
第62章 接人
顾亭远回去跟顾舒容一说, 顾舒容立刻松了口气:“那就好。”
弟弟离开的这半日,又有人来家中,给她说亲。她好容易忍耐过去,把对方送走了。
给她说的亲, 都是啥啊?顾舒容心中甚至想, 没有一个及得上方晋若的。若是跟方家退婚后只能嫁这样的人家,她还不如不退婚。哪怕方晋若是个没良心的, 至少公婆很好, 总有她日子过。
“啥时候能搬?”顾舒容问。
顾亭远道:“明日我去拜访村正,看看他怎么说。”
他记得村里并没有合适的房屋租住, 所以多半还是要重新盖两间,他一间, 姐姐一间。
砖瓦房和土胚房都要花时间, 茅草屋比较快,但若是下大雪会被压塌。
“砖瓦房和土胚房都花钱。”顾舒容听后,很快下了决断, “就盖茅草屋, 咱们快点搬!”
又不长长久久地住,盖那么好做什么?明年阿远就下场了,若是中了, 就要做官去了。以后回来,还有镇上的这套宅院居住, 总有落脚的地儿。顾舒容只想快点搬走, 过几日清净的日子。
“姐姐, 不必那么着急。”顾亭远有些好笑, “李舟短时间内不会来了。”
李舟很好颜面, 他肯上门, 已经是万般无奈之举了。张口借五两银子,却只得了二钱银子,暂时不会再来了。
他不知道,顾舒容真正烦的是来说亲的人。顾舒容也没跟他提,有些话便是亲姐弟,也很难敞开心扉。
“嗯。”顾舒容含糊道。
次日一早,顾亭远提上姐姐为他准备的礼盒点心,再次前往陈家村。
“拜见村正。”进门后,顾亭远躬身一礼。
村正还礼,而后道:“秀才公,请坐。”
家里的女人很快端上茶水,不同于在岳母家喝到的茶叶梗,村正家的茶还是有些体面的。
但顾亭远前世在皇宫里陪皇上喝过茶,所以村正家的茶和岳母家的茶也无甚分别。
走了一路,他有些口渴,端起茶杯润了润口,才道:“晚辈因读书之情,想找个清静地方暂居,能够得到您的准许,实在感激不尽。”
村正笑眯眯地捋捋胡子,说道:“秀才公太客气了。咱们穷乡僻野,能得秀才公落脚,当真荣幸之至。村里的孩子们倘若沾得一星半点儿秀才公的灵气,便是此生的造化。”
“不敢当,不敢当。”顾亭远忙道。
接下来村正问他对住宅有何要求,顾亭远道:“两间茅草房即可,我与姐姐想早日搬至此地。”
“我明白了。”村正点点头,“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就可以建好。”
顾亭远大为惊喜,忙起身拜下:“有劳您费心。”
“秀才公客气了。”村正笑眯眯道。
拜别村正后,顾亭远没有去岳母家讨嫌,而是直接离开了。
走出陈家村时,在村口处听到青砖瓦房里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他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村正是个有些见识的人,决定搬迁陈家村,除了宝音住在这里之外,也有这层考虑。村正是个明理之人,他与姐姐暂居在此,便会少许多麻烦。
教室里,陈宝音瞧见他的身影,暗道他怎么又来了?但是没出去,这个假老实,登徒子,她才不去见他。
转眼过去几日。
顾亭远要求的两间茅草屋建成,坐落在村北头的一块空地上,跟其他人家有段距离,但大声喊一嗓子也能听得见,属于既清静又不孤立无援。
村里要来个秀才公的事,全村都知道了,屋子建成的这天,陈二郎很高兴,说道:“今日我不去赶车了,我去城里接我顾兄弟去。”
就算不冲着宝丫儿,只冲镇上相识的缘分,陈二郎就认这个兄弟。
“你去吧。”杜金花道,“车赶稳点,别颠着人家。”
“那哪能?”陈二郎不承认,“我赶车可稳着呢。”
说完,他兴冲冲地套车,就要去镇上。
梨花镇上。
顾亭远和顾舒容姐弟从王宅出来,顾舒容悄悄舒了口气。
“怎么?姐姐舍不得?”顾亭远发现了,问道。
顾舒容摇摇头:“只是感慨。”然后问道,“你跟王员外,说了什么?”
这两日,他们就会搬去陈家村,王员外和王家老太太一直很照顾他们,当然要来拜别。顾舒容是女眷,去拜访了王老太太,顾亭远则去跟王员外辞别。
“一些闲话而已。”顾亭远道,“倒是提及了李兄。”
顾舒容忙问:“哦?王员外怎么说的?”
大约是李舟借不着钱,他这人的人缘素来不大好,从前多是顾亭远接济他,现在跟顾亭远渐行渐远,眼看这个冬天还很长,母亲和妹妹的日子难过,他有心向王员外低头。
王员外瞧上他这事,他本人当然是有感觉的。此次上门,说不好是怀着什么心情。但王员外已经没有那个心了,好言好语招待了他,又借了他二十两银子,便送他出去了。
除了李舟,便是一些闲话了,少不得叮嘱他好好读书,顺便祝他有个锦绣前程。他问道:“姐姐同老太太说了什么?”
顾舒容听着,脑中浮现王家老太太拉着她说话的情景。
“没什么。”她摇摇头,“都是女人间的闲话。”
老太太很舍不得她,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都是老人家的掏心窝子的话。被这般关切着,顾舒容心里却沉甸甸的,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喘不上气。
老太太说,女人还是要多顾着自己,她毕竟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更找不着好人家。顾亭远毕竟已经长大了,她该学着为自己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