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清冷的视线依次扫过门边局促不安的洋桃、垂首候着的严公公,隐约猜到些什么。他没有回答苏吟儿的话,而是下巴微扬,指向矮几上温着的浓汤。
“吟儿先用膳。”
话落,他优雅地再次执起狼毫笔,添上最后一墨。
红木色的镶边八角矮几上,错落有致地放着各式精致的美食,除了几样鲜嫩的小菜,多是女子滋补的汤药,连甜点都加了补气血的淮山和红枣。
苏吟儿没食欲,压根没细瞧矮几上放着两幅碗筷。
她脱了毡毛靴,因着走得急没来得及穿棉袜。
她光足走到陆满庭跟前,拂开他的狼毫笔,钻入他的怀里,霸道地踩在他的脚面上。
如此这般,他便是想画也画不了了。
纤细的小手儿抓着他心口处的衣襟,将那柔软的绸缎抓得皱巴巴的。水泠泠的美目巴巴地望着他,委屈又不甘。
“吟儿吃不下。”
陆满庭魅惑若桃花的眼尾微眯,深邃的眸泛着星空般的灿烂。
他掂了掂脚背,挂在他身上的娇小美人儿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似是好玩,他不断重复脚上的动作,颠得苏吟儿迫不得已搂紧他的颈项,完完全全地贴上他。
苏吟儿气恼地锤了他一下:“陆哥哥!”
小美人儿拧着眉,怒得双颊绯红,本就粉嫩的唇更加的红艳刺目。
他忽地笑了,醉美的唇侧勾着诱人的弧度,在她紧蹙的眉心揉了揉。
“有这么气?”
苏吟儿:“皇上让我去给他捶背、明日还要侍寝,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
陆满庭点头,若有所思,恍若第一次听到这些。
“就为了这事?”
苏吟儿在他心口处狠狠拧了一把:“难不成呢?”
陆满庭常年习武,身子健朗,外表看起来清瘦,浑身都是硬帮帮的肌肉,没将他拧痛,反倒磕得她手疼。
他捉住她泛红的小手,怜惜地揉了揉,似起了逗弄的心思。
“吟儿想怎么办?”
......怎么办?
这倒是难住苏吟儿了。
一直以来,和她相关的事情多是陆哥哥替她安排的,她哪曾正儿八经地谋划过?
“我不管,反正,反正我不去!”
陆满庭温润地笑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她额角乌黑的鬓发被细雨打湿,乖顺地服帖在两颊,诱得他伸手将那碎发别至她的耳后。
粗粝的指腹危险地摩挲她红润的唇瓣,在她张口的一瞬间,伸到她的小嘴里,肆意地探索她的贝齿。
她气极,一口咬在他的食指上,却又担心咬痛了他,探出舌尖。
温热的触感袭来,一道汹涌的欲快速在他眸底燃起,又被他很快掩下。
他意犹未尽地松开她,望着她迷蒙的双眼,正色道。
“那就放把火,烧了承安殿?”
他说着商量的话,却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倒像是在下命令。门边的严公公立即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候着的洋桃也跟着离去,离去前反手带上书房的铜门。
陆满庭在她小巧的鼻梁上点了一下:“解气了?”
苏吟儿莞尔一笑,环着陆满庭的腰身不撒手,还在他心口处蹭了蹭。
承安殿走水,够老皇帝忙活,今晚是没力气折腾她了。
陆满庭轻抚她莹润的玉背,一路往下,在她丰美的臀上惩罚似地拍了拍。
“现在有力气用膳?”
“嗯!”
苏吟儿甜甜地点头,也不让他抱,奔到矮几旁,盛了热粥自顾自地喝起来。
陆满庭斜靠在窗边的桌案前,随手将刚才作的画铺平了,用石砚压着宣纸,等着画自然晾干。
画上是一对痴缠的男女。
男子将女子按压在桌案上,单手掐着她如雪的颈项,不知疲倦地疯狂索取;女子似难受,咬着红唇抓着男子有力的臂膀,似推却、似拒绝、更似相邀。
寒风从半掩的竹帘外飘进来,掀开宣纸的右上角,露出画中美人儿的样貌,竟和苏吟儿长得十分相似。
陆满庭敛下眸底的贪恋,修长的食指不断摩挲宣纸的一角。末了,他缓缓走向苏吟儿。
矮几旁,苏吟儿快要饿坏了,青菜瘦肉不断往碗里夹,连平日里从不碰的红烧肉也尝了一小块。
没了外人,她自在许多,调皮地晃着粉嫩的脚丫子。
那缀着流苏的长裙底下,一双白嫩的莲足生得美极了。陆满庭伸手摸了摸,手指点在她光滑的脚背上,划过她纤细的脚踝。
好痒。
痒得让人心慌,痒得让人不知所措。
她娇滴滴推开他。
“别闹了,陆哥哥,吟儿饿了。呀,陆哥哥是不是也没吃?怪我,我都没注意到呢!”
苏吟儿端起另一个金色的空碗,殷切地给陆满庭盛了碗米饭,笑着递给他。
陆满庭没接,从怀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白色棉袜,半蹲在她跟前,轻柔地替她穿上后,才坐下来陪着她一起用膳。
“夜里湿气重,吟儿莫要光脚。”
“晓得的,”苏吟儿给陆满庭夹了片青笋,笑道,“吟儿现在比从前好了许多,没那么容易染风寒的。”
陆满庭幽幽地瞧了她一眼,放下碗筷,取了张织荷花的绢子轻拭唇角,状似不经意间地提及。
“整晚不睡也受得住?”
“那可不行,怎能不睡......”
苏吟顿住了,隐约意识到陆哥哥话中的深意。她红着耳尖,咬着筷箸不知该不该放,诱人的脸颊泛着稚嫩的青色。
她低垂着卷翘的长睫,不敢瞧陆哥哥渐渐炽热的眼神,只娇怯怯地答他。
“妻室当取悦夫君,吟儿,吟儿会配合的。”
她的声音甜甜的,软软的,似可口的樱桃,似勾人的妖孽,那任他欺、任他怜的娇媚模样,让他有一种冲动,一种将她狠狠撕裂的冲动。
他强压下心底咆哮的狂兽,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吟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
书房的石壁上,有一排典雅的书柜。书柜的第三层最左边,斜放着一本《史书鉴》。
这本书拿不起来,只是一个机关的装饰品。
陆满庭将《史书鉴》换了个方向,典雅的书柜从中间分开,露出一道暗门。暗门的背后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隧道里没有盏灯,很黑,完全看不清周遭的事物,只隐约感受到地上凸凹不平,有大小不一的小石子。有暖风从前方飘过来,不冷。
苏吟儿怕黑,缩在陆满庭的怀里不敢细瞧。陆满庭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莫怕,很快就到了。”
隧道的尽头,是一栋别致典雅的小院落。
小院落不大,和她的浅月阁差不多大小,掩映在盛放的腊梅花间,被外头高大的殿宇遮得严实。
苏吟儿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好奇道。
“陆哥哥,这儿和我的浅月阁好像!你看,庭院里假山的位置、长廊下的葡萄架,还有这儿,这儿......简直一模一样呢!”
陆满庭深邃的眸底荡漾着笑意,没解释,推开西厢房的门。
西厢房是一间佛堂,却又和普通的佛堂不一样。
一尊欢喜佛立在正前方。
这尊金色的欢喜佛来自漠北边疆,不是大庸国信奉的神。
欢喜佛由未着寸缕的男女合抱,采用的是交i欢的姿势。佛像有十四个手臂,男者盘腿而坐,女者面向男者、坐在他的左腿之上,与他相拥相吻。
苏吟儿才瞧了一眼,桃腮就火辣辣的,忙别过脸,不敢细看。
欢喜佛的前面,没有供奉的桌案、没有燃烧的香炉,唯有七个褐色的酒坛。
酒坛很大,需得好几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排成排。
酒坛没有酒盖,里面装满了透明的美酒,浓烈的酒香伴着屋外的腊梅花香萦绕不断。
陆满庭单指扣了扣第一个酒坛,轻轻的,似没用什么力道,却听见“砰”地一声,酒坛四分五裂,碎成细小的瓦片,美酒倾泻而出。
苏吟儿忙跳到一侧,才堪堪躲过漫来的美酒。
陆哥哥这一招她见过,在祭祖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取了几十人的性命。
苏吟儿纯真的眸望向陆满庭,好奇极了。
陆满庭抚过剩下的六个酒坛,极慢地在佛堂里走了一圈,似在回忆什么。那幽邃的眸子望向高高在上的欢喜佛,不带一丁点的杂念,视线一点一点涣散。
他缓缓闭上眼,静默着,半晌后才睁眼,声音暗沉。
“我习了一种秘术,能杀人于无形。”
这种秘术叫“脱欢”,是漠北边疆近乎绝迹的修习之术。
要想习得此法,得摈弃所有的乐趣、苦苦练上五年,忍受地狱般的非人折磨才能有所成。
这个过程十分地漫长,期间不能动任何的妄念,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欲。
他背对苏吟儿,取过一只酒壶,从酒坛里舀了一壶美酒,优雅地洒在欢喜佛的前面。
“我们门派信奉欢喜佛,常以美酒祭奠欢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