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细岗珠进入吉沃,已是第五天了。
始终也极为低调的他,的确印证了自己的承诺:第一动作是当着超过三百名旁观者向不空致以最恭敬的礼节。之后,暂住在法宫之中的他,不肯会见任何求见者,只是在宝寂的亲自安排下,将一些他能够让他“怀念”的地方去做走访。
拜访的目标中,竟包括了存放那若等人遗物的地方,而且,还是首先前往。虽然听说这消息时云冲波并不觉得怎样,可据说,那却令宝寂非常激动。
与密宗以外的人物,曲细岗珠也有接触,特别与屈竹甚为相得,据说两人曾不止一次做长夜之晤,反是班戈,虽然真是费了好大力气,却一点也没能让人领情,数度求见都告被拒。
“嗯嗯,这家伙真是想不开,很明显已经破功了,就应该赶快回头考虑一下怎么补救…还死缠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呢?”
“是啊是啊,做光棍的,最重要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看清楚苗头不对,就要立刻赔钱走人,这家伙再这样坚持,只会越输越多的…唉,可惜啊,要是能做东和这家伙賭一次钱…”
闲闲说话,却令云冲波心惊肉跳不已,瞪着眼睛,他认真警告两人,很快就要离开了,绝对不许再想什么赌场之类的花样。
“就算是骗坏人也不可以,记住了吗?”
看着两人很勉强点头的样子,云冲波实在有些不太放心,但多说又似乎也是无用,到最后,他也只能叹一口气,背着手,在屋里闷闷的转着。
“嗯,你干的怎么样了呢?”
听到云冲波的询问,杨继之的反应非常快,立刻身子一扑,盖住了被他摊在桌上的那块破破烂烂的挂毯。
“喂喂,我告诉你,这是别人‘请’我研究的,你…你不要胡闹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说一百多遍了!”
本来在佛门中就是小有名气的居士,而当又成功完成了“伪战神”的骗局之后,杨继之更是得到了很多僧人的尊重与信任,靠着这,更多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而当他提出要求时,一些虽然古老,却已经不太被重视的东西,也被默许着移交到他的手中。
摊在桌上的挂毯,是杨继之在三天前带回,尽管已经破到了不成样子,可当掩上门之后,杨继之兴奋的就象挖到了金子一样。
“那些家伙,真是没有眼力,还说什么这是七世法王用过的挂毯…看这儿的花纹就知道,在莲花生和达隆大居士的标志后面根本没出现金刚手精魂…那意味着什么?”
当时,云冲波和花胜荣对他的问题都是呆呆摇头,不过杨继之的心情实在很好,一点也不在乎。
“金刚手恰那多吉的精魂是由莲花生大师在二世法王年间收服的,他本来是念青的山神,掌管雪与雹,没有他…就说明这张挂毯最晚也是二世法王年间的东西…一千年啊,至少一千年以上的古物啊,这些笨蛋!”
从那以后,杨继之就一直满脸亢奋的扒在桌子上研究那张挂毯,还时不时的喃喃自语,而好奇的云冲波偶尔也会瞧一眼,可上面尽是些弯弯曲曲的奇怪文字,在他,正是所谓的“有看没有懂”,和不看没什么两样。
根据杨继之的说法,这叫“烦文”,是一种佛门专用的文字,而且这挂毯上面的还是“古烦文”,与如今流行的,已被简化过的烦文相比,烦复繁杂更胜十倍。
“就算佛门里面,现在也很少有人懂了…嗯,如果不是我这样的专业人士…”
并非仅仅是自吹自擂,三天时间里,杨继之就在不断的辨认和翻译着那挂毯上的文字,并整整齐齐抄出了两张纸,见他的工作似乎已接近尾声,云冲波到底压制不住好奇心,拿了起来。
“…伟大的…什么东西,怎么第一行就不明不白?”
很鄙视的盯着云冲波,杨继之并不回答,只是屈起中指敲着挂毯,那儿,有一处很明显的蛀洞。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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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伟大的什么什么…您的坐骑如同白云般疾驰,您的贵体丰茂、光芒照人,每一口海子都是什么什么的眼睛,每一座雪峰都是您的什么什么,您有英雄的象征,一身洁白,内供、外供、密供三者如云般聚集在您面前,如须弥山一样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维护我佛教法轮的运行…你奶奶的,怎么被虫咬掉这么多部分啊?)
全部翻译出来的文字有数百之多,中间更满是跳脱残句,读起来真是辛苦异常,但记性不错的很,虽然只看了一遍,云冲波还是能够回想起其中的不少句子。
(这么重的马屁,一定是要请一些很牛的护法神吧?不过呢,喜欢被这样拍的,就算是神,大概也有限的很…)
想着些“亵渎”的念头,云冲波不觉缩了一下头,左右看看,见天上仍然一片湛蓝,才安下心来。
(可要小心的,抬头三尺有神明,不要和大叔一样只顾嘴爽结果爽到被雷劈…)
严格来说,云冲波并不是多怕“不可知”的人,但此刻所在的地方,本身却就形成了一种压力。
…这里,是一具“尸体”,一具“寺院”的尸体。
站在塌了一半的墙壁上面,云冲波一眼看去,尽是残垣断壁,断裂的房舍象一具具骨骼般,无力的插在冷硬的土地上,偶尔有一些生命的痕迹,也只是眼光冷漠的野狼和鹫鸟…总共数十亩的地方,全是这种景象。
名为“热振”,又称“被污损之寺”,处于吉沃外围,不靠近任何大路,已经放弃了近三百年的地方,今天,云冲波却来到这里。
(好荒凉啊…)
跳下墙壁,云冲波慢慢的向前走着,绕过一处显然是被烧塌的经垛,又从一道完全崩塌的石门上爬过去,他终于看到了一处较大的空地。
(嗯嗯,应该是这里了吧…)
正想左右张望一下,云冲波已听到了冷冰冰的声音。
“不死者,您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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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云冲波一出门,就发现了太平道最高级的密语,希望他能够在今天正午前前往热振寺的遗址,虽然没有落款…可,他倒也猜得出留言者应该是谁。
“不死者,您来晚了。”
因为云冲波的沉默,九天再一次重复这说话,同时,她慢慢从一片废墟中走出,依旧是查勉肖嘎的装扮,她冷冷看着云冲波。
尽管使用了“您”的尊称,可似乎,九天对云冲波并没有多少尊重,透过面具,她的目光冷漠到和鹫鹰没有什么两样,冷漠到…让云冲波很不舒服。
“我…我有一点事耽误了。”
因为和杨继之的讨论,云冲波出发的晚了一点,在他自己,并不认为这是多重要的事情,但显然,九天不是这样想的。
“不死者…对太平道来说,约定是不可侵犯的,一次失约,也许会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导致众多道友的死亡…无意义的死亡。”
平静的语气,却给云冲波以甚大的压力,幸好,九天很快就转换了话题,询问为何云冲波还没有离去。
前次相会时,九天展示身份,却没有对云冲波做出太多解释,只告诉他这里进行的一切,都符合着太平道的利益与需要。
“至于不死者,您并不应该卷入这一切,请您离开,尽可能快的离开。”
虽然不明白也不太甘心,但云冲波还是答应了九天的要求,只是,后来,一连串的变故拖住了他的脚步,更越来越深的牵扯进这事情当中。
“请求不死者的离开,是因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会越来越混乱和危险…”
声音依旧平淡,可云冲波却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一些轻视,稍为有一点恼火: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云冲波对自己的评价已较过去高出很多,而且,就是不久前,自己才刚刚击败过九天,如果这样的自己还可能有危险,那她凭什么又在这里“主事”?
当然没有直接表白自己的不满,但当云冲波小心选择语句,表示说自己希望出一些力和知道更多时,他还是不自禁的将情绪流露。
“这里的一切…属下现在还没法解释。”
告诉云冲波,这个计划开始于很久以前,那时,连九天自己也只是一个呀呀学语的婴儿。
“哦?那你现在有多大?”
没想到云冲波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九天怔一怔,才低声道:“据说…属下与贪狼是同年,但谁更大,我们也不知道。”
“据说”两个字,让云冲波一愣,但立刻,他就明白过来。
“…对不起。”
尴尬的摸着头,云冲波希望道谦,但九天却并不在乎。
“这不算什么…太平道中,这实在不算什么。”
继续刚才的讲述,九天表示,既然云冲波没能在曲细岗珠返回前离开,就已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现在…现在如果离开,已来不及了。”
“来不及,为什么?”
奇怪的问着,对之,九天似乎干笑了一下,然后,她告诉云冲波,今天以后离开吉沃的人,一定会首先成为怀疑的对象。
“怀疑…怀疑什么?”
开始觉得有一点不对,但在问出更多事情以前,九天先做出手势,将云冲波引向后面,带上一座已经荒废的断塔。
“属下请求不死者准时前来,并不是顺口说说,因为您来晚了一个时辰,您现在也就没有时间离开了…”
被请求安静待在这里,同时,透过窄小的窗口,云冲波看见有更多的人影出现在这已死亡的寺庙中。身着与九天一样的装备,他们中更有些是云冲波已经见过。
“你们…”
“唔,是,九战神中尚余的七人,今天已全部集中到了这里。”
再一次向云冲波提出请求,希望他绝对不要离开,之后,九天开始向塔下走去。而这时,看向远方,云冲波已能依稀瞧见,似乎有车队正在从吉沃的方向前来。
“你们…今天到底要干什么?”
头也不回,九天径直的离去,只留下一个回答,一个让云冲波心悸不已的回答。
“…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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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轻的脚步声,踏碎了道路上的沙砾,自热振已被烧毁至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大殿中穿过,曲细岗珠一言不发,静静的观察着周围。身后,是脸色严肃的宝寂,起初跟得很紧,但在曲细岗珠进入大殿之后,他便停住脚步。再向后,是衣着及身份各各不同的人们,有僧人,也有商人和手工业者,还有普通的农夫和一些来自吉沃以外的密宗信徒,每个也是一样:用虔诚而又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曲细岗珠的背影。
渴望接近“灵童”,却又得不着曲细岗珠的任何回应,最近的日子里,这些人就在不断的出现和增加,时刻等候在法宫之外,只为在曲细岗珠外出时能够看他一眼…或者,是一句交谈甚至和摩顶祝福。
…当然,后两者,是任何人都还没有得到的。
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对不空致以最高程度的尊敬,有时候,那甚至已超过了“第二灵童”所应该执守的程度。
“我只想回家看看…不想引起任何事情。”
私下里,他更曾向屈竹和宝寂吐露过不满。
“我本以为我可以待长一点时间,但这样下去,我想,我很快就得离开了。”
对这,宝寂保持沉默,屈竹则是很直接的表示赞同:来自中原,精熟历代史事,他本来就是对曲细岗珠的出现最为担心的几人之一。
(热振…是我希望探视的最后地方,而在那之后,我就该离开了…)
默默回忆着曲细岗珠来此路上的说话,宝寂的心情甚为复杂,衷心信任着现任的法王,他也很希望曲细岗珠尽快离开,但同时,一些已在他心中埋藏了数十年的事情,和曲细岗珠近来的表现,却又使他难以将自己的情绪完全梳理。
(那若上师…您那年所做出的决断,真是完全正确吗?)
然后,他猛然抬头,那苦修数十年,早该完全麻木的面庞,突然间,已布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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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残破的大殿,又经过一个广场,曲细岗珠的脚步很慢,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随意的走着,总是在遇到的第一个障碍物前绕开。
…然后,他停下脚步。
面前,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人,在一处已被放弃超过三百年,不靠近任何重要道路的密宗寺院中,所不应该出现的人。
步行,戴雷石头盔,著黄金胸甲,右侧挂虎皮弓袋,左侧挂豹皮箭袋,一手持红竹所编的盾牌,另一只手中则是若有千幅的,边缘无比锋利的巨大转轮。
“巴丹玛奔…”
准确叫出战神的名字,曲细岗珠缓缓合掌,注视着对方隐藏在面具之后双眼。
“…来杀我的?”
下一刻,作为回答,转轮割裂空气,重重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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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头陨铁金刚杵法!”
遍体黝黑的巨人自虚空中凝出,双手抱持着粗达两握的巨杵,在最后一瞬间将魔轮的斩击挡下,虽然这冲击立刻就使巨人本身在震动中崩坏,但这却使宝寂得到一点时间,穿越过整片空地并同时结出手印,将正想再攻击一次的巴丹玛奔逼退。
一点时间也没有浪费,巴丹玛奔刚刚退开一步,宝寂已立刻挽住曲细岗珠,向后退走,但几乎是刚刚移动开不到两丈的距离,细长坚韧的黑索已经贴地卷过,虽然没能缠住宝寂的小腿,却将他的动作干扰,更使他没法自交叉斩下的刀剑间通过。
反手拍出淡蓝色的手印,将郎札珠丁和查载托代一起御下,宝寂随即自颈间抖下佛珠,挥动成圆,将敌人逼到一丈以外的空间。
“这样做没有意义…宝寂。”
冰冷而又充满自信的声音,来自化身查勉肖嘎的九天之口,拎着被伪称为“九泉”的法宝“雷公鞭”,她站在较远的地方,眼光中带着几分嘲弄。
“抵抗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你自己也一起死掉…没有意义,什么都没有。”
轻轻呼吸,宝寂很快将自己的情绪调节,静静的站直了身子,他根本不去回答九天的说话。
“唔…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决心,愿意死战的决心,但我却奇怪,这东西不是只该奉献给唯一存在的那位法王么?只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消失了二十年的失败者,又为何可以得到这样的忠诚?”
冷冷说着,九天更将雷公鞭轻轻甩动,很小的一个动作,却带出长达数丈的巨大电剑,向着两人狠狠斩下。
“破!”
将念珠之一迅速捏碎,带着弥漫的粉未,宝寂一拳迎上,生生击破掉这道电剑,并没留下任何损伤。
“果然对我的雷术做了准备…但又怎样?这样的雷术我还可以发出至少六十五击,更何况,它们亦还可以被提升至更强…再加上其它六人,你的顽抗,根本什么意义也没有。”
眼中首次出现恐惧,因为宝寂就知道对方说的全对,即使单打独打,他也没有信心胜过九天,而当周围又有其它四名强者环视时,“战”的结果,根本是不问可知。
“而且,‘逃’也不可能。”
在另外一个方向上,出现了手持弓箭的身影,眼光森然,他已将长弓拉圆。
“所以…你最后再考虑一下,我们所要的,只有这位灵童。”
“不许伤害尊者!”
错杂的吼叫声,却非宝寂所发,先前守在寺外的信徒们终于也被惊动,闯进来的他们,刚好听见了九天的说话。
“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愤怒的吼着,他们纷纷涌上…但,只是一道斧光,已将最前的三人分尸。
“没意思…”
冷笑着,名为突钦查杜的战神发出残忍和渴望的笑声,的确,与他们相比,这些手无寸铁的信徒,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可言。
可是,“信仰”这东西,却能极大的增强“勇气”,明知必死,信徒们仍然不停的冲上前来。当自己的血肉飞溅时,他们更反而会出现“满足”的笑容。
“上师,请快带尊者逃走!”
一个又一个,被刀剑或是巨斧斩杀,很快就将地面染着鲜红,看着这,宝寂的身子也不禁要轻轻的颤抖,但虽然如此,他却还是能控制住自己。
“尊者,请…”
“…不。”
怔一怔,犹以为曲细岗珠是在顾忌查勉肖嘎和杰巴索多,宝寂忙表示说自己有信心挡过至少一轮…但很快,他的声音已弱了下来。
曲细岗珠的变化,他已能感觉得到。
眼中渐渐出现燃烧的火焰,曲细岗珠更自宝寂的掩护后绕出。
“亲眼见证着这一切…宝寂,我又怎能再忍?”
“可是,尊者…”
强而有力的一个手势,将宝寂的说话斩断,曲细岗珠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些奇怪的气势。
“不要再劝我…宝寂。你看看,看看这些人,这些对密宗如此忠诚的人…”
“法王存在的意义…不是就为了守护雪域,和守护所有对密宗还有信心的人吗?!”
这时候,死者经已超过六十名,只有不到三分之的人还在生,这一点点数量,已经牵制不了三名战神,而九天,更似乎已经决定发出最后的命令,一直举着的左手,终于用力挥下。
“…杀。”
冷静似没有感情的声音,却非发至九天的口中,另一人,另一个,本来只应该是被狙杀和被保护的对象,一个应该没有意义的人,抢先说出了这个字。
同时,他更以快过所有人的速度,抢至屠杀了最多信徒的突钦查杜身前,只一拳,便将他的身体轰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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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光是一个人…是五个,五个啊!”
说得唾沫星子四处飞溅,花胜荣把五个手指用力岔开,在云冲波的面前晃动着。
“就一个人,单挑七名战神,杀了五个,另外两个也被打到半死不活后逃走…天啊,你能相信吗,贤侄?!”
“好啦好啦,你说够了没有…形容的这么具体,你当时又不在现场。”
“可是…贤侄,你也不在啊?所以,你至少也不能说我一定是错的对不对?”
此时已是热振一战后的第六天,那天发生在热振的一切,已成为传说,被整个吉沃的百姓们不停传递着,每个人也极显亢奋。
“当然啦,那个什么九战神的事情总算结束了…不过,可惜,还是没搞到多少线索。”
倒下的五具尸体,有两具是被生生粉碎,另一具则被九天在逃走时打爆了头颅,而剩下的两具尸体上,则一点儿能猜出身份的线索也没有。
可不管怎样,在约大多数人的心中,这事情总算已接近尾声,连日来,自发组织的庆祝出现在吉沃的各个地方,参加者上,更出现了在影响力上已列至第二阶层的僧人。
“所有这些,其实形成了不少的压力吧…不管怎么说,法王他什么也没做到啊。”
屈竹认为,这可能会对不空形成一些压力,而更令他好奇的,则是曲细岗珠的力量。
“明明都说他是被班戈用半强迫的办法带回来的…可是,从那一战的结果来看,就凭班戈,有什么资格‘强迫’他?”
当然也有解释,这出于曲细岗珠的自愿,利用班戈,他可以使自己的回归显着是“非自愿”…但很显然,宝寂等人都不是这样想的。
“那几个家伙,好象个个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偏又什么都不肯说,逼急了我,就用皇上压压他们。”
悻悻的抱怨着,但屈竹并没有真得去这样做,而当他叹着气离去时,云冲波更觉得,他似乎显得很憔悴,显得有一些和平时不一样。
“不奇怪啊…其实,如果他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可能,现在都会被要求给出解释了呢。”
“嗯?”
对花胜荣的说话甚感奇怪,要多得到一些说明之后,云冲波才明白过来。
“哦哦…对了,那些家伙怎么会知道去在热振打埋伏…是啊,怎么知道的呢?”
据说,提前知道的,只有宝寂和屈竹两人,当然两人似乎都不可能会将之泄露,但如果一定要选择其一的话,屈竹…当然是比宝寂更自然的选择。
“唉唉,这样想来,他也真是头痛啊。”
“不过,再头痛也头痛不过法王吧。”
仍然在埋头研究着不知从那里搞来的古物,杨继之道:“眼看着另一位灵童这么风光,再说之前恶咒牛角的事情也还不明不白…嘿,现在保证没人的压力比他更大。”
“嗯?”
云冲波并不是太明白,却见花胜荣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要是咱们碰上这种事么,就两条路可走。”
“一是跑路,…一是,索性一押到底,力求大翻盘啦!”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啊?”
困惑的云冲波,刚刚问外,却听门外有人叹道:“法王…他走得是第二条路。”
缓步踏进,法照的脸上竟也似有忧色。
“刚刚接到慧生上师的消息,法王已传出命令,在五天后的吉日吉时,再次举行‘金瓶擎签’大典。”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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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雪峰上吹下的风重重的撞在石壁上,被撕碎,又很快重新纠合起来,穿过和绕过石壁,发出得意的呼啸。
依旧是热振,依旧是这被放弃了近三百年的荒凉地方,可看在云冲波的眼中,却已多了很多东西。
…一些,让他很不舒服,却又没法清楚捕捉,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战斗的痕迹犹存,殷红的血痕随处可见,似乎已渗入这些古老的砖石当中,这里面,有信徒,也有战神的。
(真是的,到底是在搞什么东西啊…)
几天前,就在这里,九天信心满满的对云冲波宣称要“杀佛”,结果,却被曲细岗珠完全压制,付出了五死两伤的惨重代价,狼狈逃走。虽然她对云冲波并不怎样尊重,但爱屋及乌,云冲波还是对她有些担心。
(不过,好象她当时伤的也不怎么重,应该不要紧吧?)
模模糊糊觉着,九天在撤退时似乎也不是多么狼狈,还有余力背上已几乎被连刀带盾一起轰碎的郎札珠丁退走。
(但七个打一个还输成这样,她受的打击应该也蛮大的…)
两次交流,虽然始终未见着九天的真面目,但云冲波的感觉,对方似乎也是对自己极有信心的人物,那么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一定会难受的很。而虽然同情,但在更深的地方,云冲波又有些一点点连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的心思。
(啊…为什么被派来处理这边事情不是闻霜呢?要是她,肯定会告诉我怎么回事…如果那天我也下去帮忙,也许就不会那么惨了呢。)
自知这绝对算是“幸灾乐祸”,但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云冲波还是忍不住会偷偷想象一下,如果是萧闻霜在主持这边的事情,现在会是怎样?
(啊啊,闻霜啊,很久没见了啊…)
“花施主…”
“呃?!”
想得出神,竟没留意到脚步声的接近,吓了一跳,云冲波匆匆回头,见宝寂已来得身后不远的地方,双手合十,正在静静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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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是举行“金瓶擎签”的日子,云冲波甚想跑去看看热闹,却收到宝寂的密信,希望他能够来热振寺一趟。
心中颇有些忐忑,很担心宝寂会问出些自己没法回答的事情来,所以,当宝寂在注视云冲波很久后,终于开口时,云冲波实在是大为愕然。
“不用遗憾,金瓶擎签的仪式,其实一点看头都没有的…”
用着和缓的声音,宝寂告诉云冲波,的确金瓶擎签是密宗最重要的仪式,但这却并不代表它很有可看性。
“那间殿室的地位非常高,却很小,采光也不好。不过,这倒也不是故意的。”
那原是初代法王坐化的地方,在那个草创规模的时代中,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太好的条件。
“里面的一切,基本上都和一千多年前一样,也许是因为这儿是苦寒之地吧,东西坏的都很慢的,那时法王用过的床、桌,都还可以使用。”
曾有听说,还知道这被密宗当做“法王庇佑”的证据而刻意宣传,云冲波在心里偷偷的笑了一下。却又有些佩服那些信徒什么亦肯相信的执着。
“唯一与当年不同的,就是那只金瓶。”
由朝廷所赐,高达半人的巨大金瓶,上面布满了精致花纹,更镶嵌有众多价值不菲的宝石。其中盛有法王的舍利子,以及他生前最喜爱的一些物品,至于所谓“擎签”,则其实并没有这个动作。
“开始之前,会先将一块用秘法制成的骨片置入瓶中,随后,候选灵童将轮流进入殿内,在金瓶前默默诵经。”
经为《大藏》,密宗最重要的经典,而这时,金瓶更会做出反应。在骨片上生成一些记号,依靠之,便可以判断出谁是真正的法王转生。
“而现在,这个仪式应该已快要结束了吧?”
据宝寂说,今次的金瓶擎签,有一些与历史上完全不同的地方,特别是在参加的人员上。
“有密宗以外的人员参加确认,这就还是第一次。”
凭着皇帝的名义,屈竹非常坚决的要求参加擎签,而当法王和曲细岗珠都不反对时,这”完全不合规矩“的事情亦就得到允许。
“为此,他还专门调阅了一些最机密的资料,来学习怎样辨认骨片上的记号。”
另外,屈竹还打破了别一个规矩:当两人进入殿内诵经时,他和其它数名高级僧人也将进殿内。
“别和我说什么习惯,我们都知道这次的事情根本不符合任何一个习惯。”
似乎很急燥,屈竹不惜使用皇帝的名义来施加压力,宣布说如果不能让他全程参与,他就没法代表帝京来认可今次的事情。
“哦,这样啊…”
“所以,现在,屈大人应该也在殿内,正在旁观着法王…和尊者的诵经,不过,这并不重要。”
“嗯?”
注视云冲波,宝寂低声道:“今次请花施主来,其实是想问一件事情。”
告诉云冲波,热振事后,法宫对为何战神们能知道事先在此地伏击甚为关注,并进行了一些调查,而刚听到这里,云冲波的背上已开始不住出汗。而当宝寂表示说,经过调查之后,发现云冲波在那天的去向完全不明,而在热振寺中某处,也发现了有人待在那里观战的迹象,云冲波,他就已完全说不出话。
“这个,上师…我是说…”
结结巴巴,云冲波更开始偷偷的左右查看,很担心是不是立刻就会涌出大批密宗强者来将自己围攻,到最后,觉得实在没法解释九天的事情,他更将心一横,告诉宝寂说那天自己的确在此,但原因,却实在没法说出来。
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话,但,在沉默一时之后,宝寂却表示说这已足够。结果,反而是云冲波要忍不住开口询问,问为什么这样就可以过关。
“这…是法王的交待。”
若依宝寂等人的意思,既怀疑云冲波,便该直接将他擒下讯问,左右他与净土宗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法王却似乎对云冲波甚有好感,将这意见阻止。
“法王说…他从来见过如施主您一样清澈的眼神,只要施主您承认这件事情,无论说不说理由,我们都会接受。”
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凭什么可以被不空这样相信,但不管怎样,这总是好事。
压力稍松,云冲波的心情立刻自在不少,开始能够去想些别的事情,一些早已令他好奇的事情。
“那个,上师。”
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为何曲细岗珠强横如斯却会被班戈强迫而来?相信宝寂一定知道,云冲波向他发问。
“…请恕老衲不能明言。”
告诉云冲波,这是密宗的秘密之一,不能让人知道,总之,曲细岗珠的表现就是完全正常,没必要怀疑。
早估得会这样回答,云冲波倒也不觉有多失望,而立刻,另一个问题又冒上心头。
“如果只是要问我…法宫中应该有很多地方啊,上师您为什么非要又跑来这里呢?”
苦苦一笑,宝寂仍未回答,但那一刻,他闪烁的目光,却让云冲波读出了他的担忧。
“您…您很担心法王吗?”
心事被说出,宝寂默默承认,稍后,他更承认说自己其实一直全力阻止法王做出这个决定。
“完全没有必要…早就过去的事情,重复它,一点意义都没有。”
抓抓头,云冲波倒不是太同意宝寂的意见。
“我觉得还好吧…”
真者恒真,云冲波认为,虽然很麻烦,不过这样一次之后,也就可以给所有的事情打上终结了。事实上,这不仅是他的想法,也是绝大多数百姓和僧人的想法。
“反正,照你说的,这个东西又不能作弊,又不会犯错…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哈哈笑着,云冲波表示说,总不至于当年他是法王转生,过了二十年却不是了。
“那怎么可能啊…呃,对不起。”
发现宝寂的脸色很难看,云冲波突然反应过来:对密宗门人来说,法王,以及金瓶擎签,都不是可以乱开玩笑的事情。
点头接受云冲波的道谦,宝寂的脸上,仍是乌云密布。
“来到这里,一半也是因为不想待在法宫苦苦等待,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说话中,远处有炮声响起,红色的烟雾冲上天空,看到那,宝寂显得更加紧张。
“…结果出来了。”
明显很渴望立刻知道,可同时,宝寂却又紧张到了没法移动,尽管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他却一步也没有动,看在云冲波的眼里,这实在很奇怪。
(他…他倒好象在害怕啊…有什么好怕的?)
最后的结果,是在两人还没有回到法宫时,已迎头碰上了前来报信的快马。
“…回上师,结果已经出来…”
声音越说越低,那信使的表情非常古怪,看着这,就算是云冲波,也能猜得最后是那个名字胜出。
“得到金瓶承认的…是曲细岗珠尊者。”
之前有一点猜想,但当确实知道时,云冲波还是很愕然,但与宝寂比起来,他的这点愕然又实在什么都算不上了。
听到那名字时,宝寂如同被雷劈中一样,僵硬的站住,一时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更谈不上说话,直到信使又重复了两遍,他才怔怔开口。
“哦…是吗?”
巨大的失落,一望可知,任谁也能看出宝寂所期盼的是什么结果。
(哦,但是,这就和当年金瓶擎签的结果不一样了啊,难道那只瓶子也会搞错…为什么会这样?)
脑子一片混乱,云冲波问那信使,在密宗的规定中,有没有说两次擎签不一样该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还可以进行第三次?”
那信使同时也是宝寂门下弟子之一,明显对这结果也很沮丧,一边说,他一边偷偷的看着宝寂,似乎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支持。
“不,不会…而且也没用的…”
满脸苦涩,宝寂这样说了半句,却又嘎然而止,更匆匆赶向法宫,也不管身后两人都还糊里糊涂。
很快,这消息已传遍全城,将“惊愕”带向每个角落,每个人也被这意料之外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而大多数人,正如那信使的立场一样,开始怀疑是否过程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开始希望是否应该再进行一次。
“…说到底,现任法王在位二十年,一直都做得很好,还是有一些威望的。”
依旧热情高涨的在研究文物,杨继之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花胜荣也一样从容,根本不为所动。
“谁是法王,有什么区别啊,那只是个位子,其实谁坐都没关系。”
与他们相比,云冲波就显得很沉不住气,在屋里来回的走着,总是定不心来。
此刻,几乎所有高级僧人都已进入法宫,来讨论这从未有过的事情,来决定当如何处置。而被邀请前往的人中,也包括了法照和屈竹,却没有班戈。
据法照的估计,如果现任法王要求再进行一次擎签,应该可轻易得到七成以上僧人的支持。
“不管怎样,他已经做很久了,并没有什么大错误…而且,今次的过程有很多和习惯不一样,以这些为理由,应该可以再来一次。”
不仅法照,这也是多数人的想法,花胜荣和杨继之更都认为,法王决意动用金瓶,总不是为了让自己快点下台。
“明摆着吗,他纯粹是为了压住曲细岗珠的风头才举行擎签的…可不是为了让位。那现在既然手里牌还够,当然要继续賭下去。”
似乎很有说服力,但,每当想到宝寂,想到他那苦涩而沉重的面容,想到他的颤抖和僵硬,云冲波就觉得,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他,到底知道什么事情呢…)
入夜之前,结论出现,几乎令花胜荣和杨继之的下巴摔成碎片:与绝大多数人的期望完全相反,和宝寂的判断一样,现任法王宣布,承认自己的失败。
“金瓶是不会错的…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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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当中,“达勉仓嘉”静静的坐着。
当他已不再是“法王”的时候,他也不就不再是“不空”,已被放弃二十年的名字,奇迹般,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这是“从来”没有出现的情况,所以没人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他,到最后,还是新任法王做出决断。
“他和我一样,身上寄有初代法王的伟大灵魂…所以他也有权继续留在雪域,留在这法宫当中。”
“思乡的滋味,二十年来我已经很明白,没有必要再将之转嫁他人。”
因为这,达勉仓嘉可以继续留在法宫当中,虽然他要从原本的住所中移出,但分配给他的,仍然是整座法宫当中最好的几套房间之一。可是,这却阻止不了“人心”的变化。
当那些曾经恭敬服侍多年的近侍也在态度上出现微妙变化,达勉仓嘉便以一种沉静而又高贵的笑容教他们可以离开,去一些似乎能带来更多回报和更多安全的地方去。
起初虽然带着畏惧和怯懦,但当第一人迈出脚步时,雪崩的出现,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很快的,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曾经紧紧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群,一一散去。
安静,深黑色的安静,宽大的房间里,静静枯坐着的达勉仓嘉似已完全被黑暗吞噬。
不知过不多久,室内的空气方又开始缓缓流动,似察觉到这变化,达勉仓嘉轻轻动了一下,却立刻被人阻止。
“不必回头…你就这样坐着,这就很好。”
没有回头,达勉仓嘉却也显然知道来得是谁。
“你…你终于来了。”
“唔,我来了,因为…你错了。”
肩头微微战了一下,达勉仓嘉道:“是,我想,我的确错了。”
从曲细岗珠进入吉沃开始,达勉仓嘉就认为,来者只是一个替身,绝非真正的灵童。
“无论他做了多少事,无论他怎么让宝寂他们信任,我都认为他是假的。”
“是…”微哂着,那人道:“但到最后,这个‘不是’灵童的人,却竟可以在金瓶擎签中胜出。”
听到这,定力如达勉仓嘉也要微微抽搐嘴角,声音也似变得沉重。
“我不明白…这是我唯一不明白的事情。”
“他明明不是曲细岗珠…直到他走进灵殿时我还这样确认着,但,他却的确被那绝对不会错误的金瓶选中。”
“可是,他明明是假的。”
“我没有证据,支持我的只有感觉…我就是知道。”
从一开始,达勉仓嘉便认为,班戈接回的人绝非曲细岗珠,但只凭感觉,并不能直接否定它人的真伪,所以,达勉仓嘉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人在行动。
“他做得很好,极为低调,但却又总能把自己的每点行踪都泄露出去…不知不觉中,已有人开始被他吸引。”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无妨,但在热振一战后,达勉仓嘉就不能再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所展现的力量…对普通信徒倒没什么,但,对真正有地位的高阶僧人来说,却意味着很多。”
“每一口海子都是您的眼睛,每一座雪峰都是您的手指,您有英雄的象征,一身洁白,内供、外供、密供三者如云般聚集在您面前,如须弥山一样高不可攀…是么?”
轻声背诵着,那人低低笑道:“但这却也有你的错误…为何,你不早些出手,早些将这一切结束?”
微微摇头,达勉仓嘉道:“我…我也许能,但我却没有机会。”
一直被怪病困扰,和纠缠于六贤门者与三大寺的暗斗,同时,达勉仓嘉更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实战,尽管相信自己有着强大力量,但当没有经验时,那并不见得会多有用。
“而且,宝寂也一直在劝我…劝我不要出手,甚至,在吉祥友和宝金刚倒下后,他仍然劝我不要去。”
“…你怀疑他?”
来人的反应很敏锐,也很自然,但,达勉仓嘉只是摇头。
“绝对不会。”
“不过,他心里的确藏着一些事,一些令他越来越憔悴的事。但只要他不想说,我也就不问”
对这老人甚为尊重,也有着高度的信任,达勉仓嘉并不想强迫他说出来。
“那怕是现在?”
“那怕是现在。”
当达勉仓嘉态度坚定时,来人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你之所以决意举行金瓶擎签大典,也就是因为你认定他是假的,因为你想用最直接和最快捷的方法结束一切…是吧。”
“对。”
苦苦的笑着,达勉仓嘉表示说,却未想,到最后,自己才是被筛选掉的那一个。
“等等…你已经认输了?”
来者对达勉仓嘉的态度甚为意外,并表示说一切仍可逆转。
“他是真还是假…其实都没有意义。当我出手时,怎么都是一样。”
口气充满自信,那人认为,败杀九战神,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只是一些小鬼,彼此间差距也很大,当日若是本座,绝不会有人逃生。”
重提某件达勉仓嘉也明白的事情,那人表示,自己说的话始终做数。
“给我你能给的,我就会给你我所承诺的…然后,一切,都会结束,会和从前一样。当初我这样说,现在我仍然这样说。”
“不。”
拒绝了来人的提议,达勉仓嘉表示,自己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的确通过了金瓶擎签。”
相信金瓶,相信没人可以在这上面做手脚,达勉仓嘉相信,不管之前来的是谁,但当他可以通过金瓶的选择时,他就是真正的法王,是不空的转世。而自己,其实并不在乎法王的位子。
“那个年轻人…他的说话很正确,这个位子,其实很可悲。”
“其实,这只是一个位子,谁坐都可以,能够让金瓶认可的人,就可以坐这个位子。”
即使知道自己是败在“阴谋”下也不在乎,当确认了对方的确也是转世灵童,当确认了对方的确有资格成为法王,达勉仓嘉,他就完全不想再奋斗下去。
冷笑了一声,那人问达勉仓嘉,是否只有这个原因。
“是否,你也还有担心,不敢给我以我想要的?”
“是。”
坦然承认,达勉仓嘉表示,那人所要的,自己也的确不敢轻易给。
僵持许久,最后,那人轻声叹息着,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要怀疑自己…那也由得你。但不管怎样,我还会再等一段时间,”
“若回心转意,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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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坐在黑暗中,班戈却是非常兴奋、非常高兴。
脸上不停的淌着汗,他非常激动,不停的在椅子里蠕动着。
“你很激动啊…这不太好。”
藏身黑衣当中,班戈等待的人终于出现,立于窗前,他淡淡告诉班戈,这样子激动,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
“新的法王对你已经严加训斥,你没有讨到任何甜头…所以你不该高兴。”
讪讪的笑着,班戈表示说,现在只有两人,可以放松一点。
“两人?”
讥讽的笑着,那人向黑暗中示意,眯起眼,班戈方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想看清楚是谁,但在那之前,来人已开始向班戈发问。
“…就是这样,绝对没有问题。”
脸色转做认真,班戈迅速汇报了近日几件事情,表示说决无问题,一定不会留下手尾,而当看到那人似乎稍显放松时,他更溺媚的笑着,希望能够知道一些事情。
“…到底,那个假货是怎么通过金瓶擎签的呢?”
这实在是班戈最关心的问题,一直令他寝食难安,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放下心来。
“这个,你不用知道…”
态度很倨傲,那人更告诉班戈,除了刚才交待的事情外,还有两件事,必须今天晚上做完。
“要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交给你,另一个我则会亲自动手,然后,一切才算是天衣无缝。”
“要我动手?”
有点疑惑,而当班戈终于看清了躺在地上的是谁时,更大为吃惊。但早被这人完全收服,他随即就拔出刀来,将那人的头颅砍开。
“这一刀砍下,我就完全没路可退了,大人,今后一切都仰仗您了。”
微微点头,那人表示说这是当然。
“不过,今后也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什么都结束了…唔,不,你还得做一件事,必须你做的事。”
班戈立时肃容道:“大人请尽管吩咐,小人万死不辞…唔,大人?!”
声音骤然提高,却立刻断掉……被一把插入喉头的匕首,生生,截断。
“你能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死掉,赶快死掉。”
静静看着班戈扭曲着倒下,随后,那人似终于放心,缓缓将头上的罩帽拉落,步至窗前,注视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吉沃…在晚了二十年之后,你,终于还是回到我的手中了。”
月光落入,照在新任法王,曲细岗珠那平静、微笑着的脸上,也照在班戈那扭曲、愤怒的脸上…还有,还有屈竹,那已被一把大刀从中劈开,完全变形了的脸,在月光映照下,显着加倍的可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