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零章魔鬼之火
一轮虚张声势的齐射结束，范德兰便将望远镜的镜头，从远处洋面转回了眼前。
当笼罩在自己船身周边的，因火药燃烧而产生的白色烟雾刚刚退尽时，范德兰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自己最前方的那条船，也不知怎么的，已成了一堆漂散的船板，只剩一截艉楼，还在漫天烟火中高高戳在海面上……
“瓦特？”
范德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这……这可是一条千吨级的战船啊！
常识告诉他，这条炮船的舱板全由坚硬的橡木做成，一般来说，哪怕被十来枚炮子近距离击中，它也不至于立刻下沉，更别说瞬间解体了。
“这是……被击中了火药舱？”
范德兰又惊又疑，握着单筒望远镜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时，接下来的一幕立刻给了他答案——两条火龙接踵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他的第二条炮船……
“轰！轰！”
两声巨响中，冲天火光瞬间爆起，此船也报销了，下场完全一样！
“转舵！转舵！快跑！”
范德兰终于喊出了唯一正确的指令。
此刻，他已经完全顾不上思考——他面对的，究竟是海神发怒？还是魔鬼之火？
这都不重要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再不跑，就是死！
忽然，他的脑袋一震，紧接着眼前直冒金星，一块冒着青烟的碎木片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了他的头上……
幸好，砸中他的木片并不大。
范德兰一个趔趄，死死捂住不知有没有被砸破了的脑袋，嘶声大叫：“满帆！加速！”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回大员！
……
望着前面不断转换着风帆，沿着曲折航线向东北方向一路奔逃的“厄克号”，何守信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钦州号”的航速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大功率柴油机提供的强劲动力，使得它压根不惧逆风，沿着直线直追而上。
“只许放枪，不许开炮，我要抓活的！”
何守信重复着命令。
很快，两船的距离渐渐逼近，已经进入了步枪的射程……
“全体注意，自由射击！”
甲板上，蒜子舰长一手拎着手枪，一手握着一柄海军军官的佩刀，不停的来回巡视，口中用闽南话不住的喊叫着命令。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又一阵排枪响起。
“厄克号”的上层建筑和甲板不断被击中，子弹打在船舷的舷墙和沙袋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潮湿的草袋冒起了一串串青烟。
范德兰一下子扑倒在了艉楼地板上，抬眼看着从窗口“嗖嗖”钻进来的子弹，双手双腿直发颤……
这是一帮什么妖孽啊！
无论是火炮还是火枪，都能打这么远？这还打个屁的仗？
这一刻，范德兰心中无比的懊悔。
早知道遇到的是这么一帮凶神，就算把他丢进海里喂鱼，他也决不会来大员作死哪！
很快，“厄克号”上出现了第一批死伤的人员，数发子弹击穿了沙包垒墙，躲在后面的三名水手和一个小头目被击中头部，当场死亡，另外几名水手惨嚎着满地打着滚……
范德兰连滚带爬地下了艉楼，他抽出指挥刀，半匍匐在甲板上嘶声大喊：“还击！起来！还击！”
在他的竭力嚎叫下，一片惊慌中的尼德兰水手们终于缓过了劲来。
对呀，中国人有火枪，咱们不是也有？难道咱们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
短暂的忙乱之后，他们纷纷直起上身，躲在沙袋后噼噼啪啪的开火了，没有火枪的水手也凑着热闹，开始用各种武器还击起来。
一时间，甲板上青烟直冒，到处是噼噼啪啪的枪声，铅子、铁砂、石弹，甚至标枪和火把，也不管够不够得着，纷纷被抛射了出去……
见到尼德兰人的还击，何守信冷冷一笑。
在这个距离上，除了火枪射出的铅子，偶尔还有几颗能飞得到，尼德兰人的还击，更大程度上就是听个响壮个胆而已。
“减速，不要逼近了，在侧后跟着就行！”
他再一次下令。
由于“厄克号”歪歪扭扭的不断改变着航向，不时地将自己的船腹袒露在“钦州号”面前，同时也使得“钦州号”有时也会暴露在它的侧舷火炮手视野中，何守信很谨慎。
在这茫茫的洋面上，它还能跑哪儿去？
早晚是盘中菜，没什么好急的，不紧不慢地跟着，不断地给予打击就行……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船一前一后，猫戏老鼠一般保持着距离，相互放着枪。
“钦州号”的甲板上，水兵们的枪声和呼喊声，伴随着远处敌人的嚎叫声，以及不时有几颗铅子击中舷墙的噗嗤声，让蒜子舰长感到既危险又刺激。
他已经浑身是汗，但是全身都沉浸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快感中，简直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了。
他手舞足蹈地用闽南话不断喊叫着，尽管几乎没人听得清他在喊些什么，好在现在也无此必要了，平时的艰苦训练显示出了效果，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边，虽然有着高高垒起的沙袋掩体做掩护，“厄克号”上还是出现了更多的伤亡。
死伤的人员被立即送到下层甲板去，伤员躲在那里，好歹还能接受一些应急处理，几名水手正往沾满血迹的甲板上倾倒着沙子，以免来回奔走的人滑倒……
范德兰几次都差点被打中，一瞬间，他的腿肚子颤抖得特别厉害，几度想跟着伤员偷偷溜到底舱去。
但是，他知道，作为最高长官，这个时候自己的表现比什么都重要，因此他强作镇定，还是坚持留在了甲板上，不断地挥着手发号施令，只不过极力地把身子钻在了一处厚实的掩体后面。
事实上，事到如今，支撑着范德兰的，是一丝侥幸，是一个奢望——中国人不再发炮了，兴许，那种魔鬼般的炮子用完了？
不开炮就好，说不定还能一路逃到大员，那里，还有他的六条大船以及众多小船，只要坚持下去，就有生路。
……
然而，范德兰又想多了。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就听有人高声惊呼：“船……大船！”
范德兰大吃一惊，探头向背后一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完了！”
在他们的去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堵黑乎乎的高墙，一堵高到让他窒息的高墙！
这堵高墙，来自于一条大船，那条传说中的大铁船——“龙升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