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二章“舌头”
“一个活口都没抓到吗?”
看着桌上缴获的珍珠财宝,何守信蹙眉问道。
“他们一哄而散,比兔子跑得还快,”
杨远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们才十多个人,黑灯瞎火的,不知道往哪儿追……”
“哦,”
何守信点点头,并无责怪他的意思,“你确定,跑掉的人都背着包袱?”
“没太看清,”
杨远摇摇头,“不过……他们打扮都一样,不会就这几个才背。”
“嗯……”
何守信若有所思,咕哝道,“谁能带着这么多的财物趁夜溜走呢?”
“不会是马进宝吧?”
杨远霎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叫道。
黑灯瞎火的,寻常人等想出城,可不容易过守城兵丁这一关。
“很有可能,”
何守信看了看他,担心道,“要真是被他金蝉脱壳了,可就不太妙了……”
“他……他那么多手下都不要了?”
杨远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难说,”
何守信摇摇头,蹙眉道,“这厮说不定还有什么诡计……”
正在这时,通信兵进来报告:说观音山附近的侦察队抓到了几个溜出城的舌头,其中有个领头的,说是有急事,要把一封信交到统兵官的手上。
“把信搜出来带来。”
何守信眼下可没兴趣听百姓的嘀咕,万一是和他扯什么“安民”的事情,他可没这个时间可以浪费。
“他说非得当面递交,”
通信员补充道,“他说他是顾先生的人……”
何守信一怔,既然来人自称是顾先生的人,他倒是重视起来了。
“好吧,请他进来,”
何守信吩咐道,“另外,去请顾先生,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
因军情紧急,天刚擦黑的时候,万寿祺就带着三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出发了。
趟过了一条又一条臭水沟,在一人多高的荒草丛中潜行了不多会,他们就抵达了邗沟边上。
悄悄潜伏了差不多一枝香的功夫,待一队巡城兵丁走远后,他们便潜水过河,顺利翻出了破败的城垣,迅速隐入了暗夜中,带着满身的臭味,一路往西摸去。
黑灯瞎火的摸出了大约一里多路,他们便在观音山附近,被一队侦察兵抓了舌头……
这队侦察兵,是警卫连二排六班的,班长名叫孙震才。
孙震才是广西人,是当初在钦州的难民中应征入伍的,因为长得牛高马大的,在南方人当中算是比较罕见,军事素养不错,头脑也挺灵活,现在已经当上了班长。
不过,警卫连参与的恶仗并不多,他的六班也战绩寥寥,除了当初在娄山关立过一次集体三等功,再也没有过大的战功,一直到此番离开总指挥,独自成军攻击扬州城。
这让孙震才精神一振,终于可以上阵杀敌立下大功,日后好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没成想,登陆之后一直到扬州城下,孙震才都没有捞到仗打,几乎背着枪坐船走了一路,把他建功立业的心给灭了大半。
到得扬州,听说城里集结了上万鞑子,必然要大战一场,孙震才很是兴奋,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
可想不到的是,就在昨天,连长只带了三排和机炮班去堵西门,而他所在的二排竟然被派往了城南,随同明军大队游弋在挹江门外耀武扬威了一番,一枪都没轮到放。
在听了一整天舰炮的轰鸣后,心情郁闷的孙震才终于得到了好消息,杨副连长居然带着他们驰援西门!
这让孙震才激动不已。
果然,刚来到西门,他所在的二排立即接到了任务——化整为零,去城北执行侦察和警戒任务。
可是,他的运气还是不太好,杨副连长并没有带他们六班直扑北门,而是将他们留在了观音山接应——这里是全城的制高点,按理是兵家必争之地,据说在白天,此地可以一览小半个扬州城。
孙震才不敢怠慢,虽然手下只有十来个战士,他还是将战士们分成了三个侦察小组,沿着警戒线巡逻,自己带了两名战士蹲守在山脚下,特别注意监视宋夹城一带的动静。
据向导指点,这里有出城暗道,平时常有盗贼出入,眼下,保不齐会有鞑子的大官从此地偷偷溜出去。
孙震才和两个战士静静地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不远处的城墙角。
很奇怪,鞑子在这边的防守并不严密,大概每半个时辰,才会有一队巡城的鞑子兵举着火把走过。
孙震才有点纳闷,虽然他无权干预上级的指挥,但是在他看来,从这个地方摸进城去,搞一个夜袭,直捣提督府活捉马进宝,岂不是很轻松的事……
盛夏的夜晚真不好受,全副武装的孙震才全身都已湿透了,额角不断流下的汗珠都快糊住眼睛了,他暗暗诅咒着这闷热的鬼天气。
不仅如此,他们还得忍受蚊子和毒虫的叮咬。
可平时严格的训练和军纪,使得他们硬是纹丝不动,大气都不喘一口。
这就是讨虏军的军纪,任务就是任务,无论重要性如何,只要接到命令,执行起来必须一丝不苟,不折不扣。
忽然,几条黑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孙震才心里一乐,悄悄打了几个手势,便带着战士摸了过去。
一套干净利落的标准捕俘动作,是警卫连战士的拿手好戏,对方是四个人,硬是被他们三个人死死摁住了,孙震才左右开弓,一个人就拽倒了两个。
可是,正当孙震才摁着全身湿漉漉、略带臭气的舌头直皱眉的时候,对方一个人突然甩着胳膊叽叽歪歪,说着一通他听不懂的鸟语,让他的心情愈加烦闷,厉声呵斥道:“老实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寿祺。
万寿祺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他只会说扬州土话,作为广西人的孙震才半句都听不懂,他除了军中通用的“新话”之外,只懂家乡的土话,别说到了扬州,就是跑到广州就已听不明白了。
因为部队里通行的是新话,作为军人他也很少和外界接触,自然对江南一带的土话所知甚少。
此时的万寿祺却越说越激动,还做出了想挣脱的举动,孙震才情急之下,一下就将另一人踢昏,专门对付此人,干净利落地反剪了他的双手,一把扯下他的裤腰带,便绑了起来。
一旁,另两名战士也已将舌头绑好,顺带弄醒了那个被踢昏的俘虏,便一把扯起来,就要带他们去观音山庙宇中看押起来。
万寿祺站起身来,想起王略的嘱咐,把心一横,顾不上疼痛,拼命摇晃着双肩,冲着孙震才喊叫着要求见首长。
奈何孙震才还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他见这人不知好歹,不服管理,照规矩就要上“强制手段”了――用刺刀直接捅是不行的,但是枪托现成,当下掉转枪支就给了他一枪托。
万寿祺这下挨得结结实实,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身旁的伙计们一阵惊呼,顿时瞪着眼睛大骂起来。
没想到万寿祺颇有“受人之托,忠人于事”的精神,挨了这一枪托立刻又爬了起来,又在大喊大叫了。
孙震才这下着恼了,当即命令道:“来,拔一把草,把他的嘴给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