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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 离经之地?紜宫 19
  当初他们从涯漠雪山取回雪吟花时,宋千波就曾在离经山上试图復育雪吟花。前年,宋千波復育雪吟花成功,雪吟花满山遍野,泛滥的生长在?紜宫后面的山头上,听闻此花拿来酿酒滋味甚好,宋千波是个有品味的人,自然不能落俗,他命人时常去採那雪吟花回来,他就在房里鑽研酿花酒。
  他去年酿下的花酒,如今也是时候拿出来品味一番了。凌天带着宋千波来到?紜宫内设置的酒窖,酒罈排列有序的延伸至路底,凌天照着宋千波当初作下的记号,找出日子较前的酒罈。
  不晓得是哪位眼尖的小妖兽透露的风声,凌天和宋千波去取酒一事,很快就在?紜宫内传开。酿製花酒时,动用大量人力,小妖兽们一听到有酒喝,纷纷找向凌天,凌天不堪其扰,只好把酒分发下去。
  花醉山第一时间将小道消息传给夏嵐,夏嵐生怕自己的份被喝掉,匆忙赶去青云轩将安然叫上,安然不擅喝酒,眾所皆知,夏嵐这算盘打得响亮,是想将安然的份,佔为己有。安然并无所谓,她正好可以顺路去探一探兔子。
  ?紜宫大摆宴席,夏嵐和安然过来时,已有不少小妖兽醉倒在地,夏嵐在眾多身影中寻找凌天他们。安然抬头看往上空,此时夕阳西下,夜幕初临,空中繁星隐约可见,天边有青鸟飞来,安然朝空中伸手,青鸟发现到她,俯身飞下。
  青鸟踩在安然指尖,鸟嘴微张,发出清脆的鸟叫声。安然朝牠微微一笑,「我和夏嵐过来讨酒喝,你可晓得千波人在何处?」
  青鸟抬头看向一处,安然随着牠的目光看过去,越过人群,在回廊之后,屋中灯火通明,屋门半敞,依稀可以看见有人在内走动。夏嵐就在安然手边,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喜道,「原来是在屋子里。」语毕,夏嵐欢喜的拉着安然前去,青鸟振翅,早她们一步飞进屋中。
  屋中,宋千松确实不会喝酒,早早便伏趴在桌上,烂醉如泥。
  酒气飘散,夏嵐人才走近,就闻得一阵清甜酒香,她忍不住动了动喉头,推门而入。宋千波和凌天对坐饮酒,听见动静纷纷转头看向门口,宋千波双颊通红,客气的朝她们招手,「来,来得正好,我还给你们留了一些...」
  青鸟立在樑上,凌天喝酒的动作微微一滞,他似有所觉地抬眸上望,恰恰与青鸟对上眼,青鸟眸光深沉,凌天读懂牠的意思,他默默的看向趴倒在桌上的宋千松,一旁宋千波瞧见他心不在焉,以为是他杯中没酒了,赶紧过来给他添杯,凌天忽觉手里有重量压下来,他转头看向宋千波,宋千波睁着微醺的双眸,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凌天面无表情的对着宋千波,宋千波自觉无趣便又转向去对夏嵐灌酒。宋千波一离开,凌天立马抬头看向悬樑处,青鸟焦躁的在上面跺脚,凌天对牠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安然抱臂立在一旁,一桌四个位子被他们佔了去,她便在旁观察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瞧见了凌天与青鸟的互动。
  宋千波给她也添了一杯花酒。安然端起酒杯,凑近一闻,浓郁的酒香扑鼻,香气四溢,久久縈绕在鼻尖。没人注意到她这边,安然就着杯缘,将酒水一饮而尽,酒液入口时,那滋味清甜却不腻人,这花酒温和顺口,让人不免贪杯。但花酒也是酒,落入腹中后,才有层层后劲袭来,夏嵐方才豪饮半罐,眼下眼角微红,半醒半醉。
  安然将空杯置于窗台,转身离开。当宋千波注意到她人不见时,夏嵐抱着酒罈,爱不释手的说,「安然许是去找芯妤了罢,她又不能喝酒,留在这里也是无趣。」
  宋千波惊诧道,「原来她不能喝酒么?」宋千波赶紧看往安然方才站立的位置,窗台处搁着一只酒杯,想来是安然留下的。夏嵐不好在这里喝得烂醉,她趁着自己神志还算清楚,及早离开,离开前不忘顺走桌上的酒壶。
  夜幕低垂,宋千波和凌天酒量一般,他俩相互搀扶回房,但凌天心高气傲,扬言说要先送宋千波回屋。宋千波想了想,反正他也不晓得凌天究竟住在何处,就也不拂去对方的好意。
  二人进屋后,不晓得是谁没走稳,害得他俩双双摔倒在地,宋千波被凌天压在身下,他承受了所有的疼痛与重量,身子骨摔得就要散架,凌天那廝竟就躺在他胸口上,呼呼大睡起来。
  宋千波气呼呼的推了推凌天的肩膀,凌天不为所动,反而睡得更香甜了。
  宋千波颇为无奈,他被制伏在地,动弹不得,看来只能等待凌天睡醒了。
  夜色渐浓,宋千波意识飘忽,他眼睛半睁半闔,又过了一阵子,他不敌睡意,闔眼睡去,直至宋千波呼吸声逐渐平稳,凌天才睁开眼来,他眼底一片清明。凌天从宋千波身上爬起,他抖落身上的尘土,转身去将房门仔细落锁,这才又再走回来。宋千波大喇喇的躺在地上,凌天轻轻将他扶起,抱到床上。
  睡梦中,宋千波感觉到身上疑似有虫子在叮咬他,他迷糊的唔了一声,挥手驱赶,许是蚊虫飞走了,那痒意消散,宋千波动了动嘴巴,又香甜睡去。片刻后,宋千波又觉身体痒痒了,他烦躁的大肆挥舞双手,因着喝酒的关係,他声音有些低哑,「别闹。」宋千波挥动完后随意将手搁在身上,他衣服里有一道突起,他觉得奇怪,便在那突起的地方上,摸了几下,他嘀咕一声,「这是甚么?」
  说着,他就要伸手探入衣内,这时,一条青绿小蛇正好探头出来,宋千波的手从牠的头顶上摸过去。这触感不对,宋千波手下一滞,急忙睁眼去看,赫然撞见他胸口上,竟攀附着一隻绿色的蛇,宋千波吓得失声尖叫。
  小蛇亲昵的凑到他脸颊边,吐着细小的蛇信子。宋千波双目失焦,一动也不动,竟是被牠吓晕了过去。小蛇摆动蛇身,在宋千波面前摇晃几下,发现宋千波没有反应,牠许是觉得无趣,又调转方向,从那敞开的衣襟,鑽了回去。
  夏夜寧静,空中明月佼佼,月色薄凉,院子里醉倒一地妖兽,一抹身影轻盈的乘着月色,缓缓升上天际,小妖兽揉眼一看,那人白衣飘飘,迎风而去,就好似宋千波曾经说过的那个故事...
  小妖兽扯了扯一旁的同伴,同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小妖兽说,「快看,嫦娥乘月,下凡来找月兔了!」
  「甚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嫦娥和月兔不是都在月亮上么?她们日日相见,何故要下凡来找?」
  小妖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白影飞落至楼中,穿梭在回廊上。小妖兽觉得同伴这话说得不准确,他分明看见那嫦娥亲自下凡了,但他思绪浑沌,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含糊不清道,「许是那月亮上的捣药的月兔不够,叫嫦娥来捉兔子了罢。」
  安然不晓得兔子住在哪间房间,她在楼中反覆游走。好些个房间,都是一片昏暗,也不晓得是无人居住,还是已经歇下了。安然不好闹出动静,去吵旁人,她走得有些累了,便踩上栏杆,她倚着梁柱休息,双脚凌空轻轻地晃了晃,好似那孩童调皮嬉戏。
  兔子醉酒,老早便卧倒在桌上。山中不比平地,晚风微凉,她窗扇未关,冷不防被冷风激出一身寒颤,她悠悠转醒,房中一片黑暗,她按着胀疼的脑袋,缓缓起身,去添火烛。
  兔子把灯点上,房内灯火通明。房中酒气味重,兔子静坐一阵,还是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她轻叹一声,想来是自己酒量不好,只一杯便醉了,这还只是花酒呢,又不是甚么烈酒,她觉得自己实在丢人。
  兔子推门出去,打算出外透气醒脑,她刚跨过门槛,便见一抹白影坐在她房外的栏杆上,她呼吸一滞,就连迈开的脚都忘了收回。安然闻声回头,惊见来人是兔子,她愕然的愣了片刻,不是很久,她嘴边漾起笑容,她眼睫微弯,笑意繾綣,她放开栏杆朝着兔子伸手,嗓音温润清和,她轻唤她一声,「芯妤。」
  安然翻身落地,她身型未稳,兔子便迫不及待的撞进她怀里,「我这是尚在梦里么?安然,这么多天了,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上你一面。安然,我好想你。」
  安然搂着她,好笑道,「你既是想我,何不自己过来见我?」
  兔子才不会对安然说,自己忙到没有时间过去见她这种话。时间是能做安排的,她不想在安然心里落下猜忌,自己将她排在后位的可能。
  兔子埋头在她怀里,闷声说,「为何总是我主动,而不是你来见我?安然,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我吗?」
  安然没有回应。兔子好一阵子不见她答覆,一时气恼,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兔子转身要走,安然赶紧拉住她,焦急喊道,「芯妤。」
  兔子心想反正这是在梦中,眼前的安然也不是真的,那她便将素日那些无法轻易啟口的话,趁在梦中,说给安然听。
  兔子眼中含着委屈,她对着安然道,「安然,你这样对我好不公平。你明明比我年长,却要我主动讨好你。明明你也喜欢我,却是要我先开口,你才肯应我,若是我甚么都不做,你是不是...是不是还会继续对这份已经萌芽的感情视而不见?安然,我承认,是我贪心了,你对我好,我就想要奢望你对我更多的温柔,可是安然,我也想你主动些,而不是我向你讨,你才要给我。就好像,你对我根本一点想法也没有,都是我...是我缠着你,逼迫着你来的。」
  安然还是没有出声。兔子咬牙,心下一狠,她剥开安然的手。安然不为所动,再次捉住她,兔子这回不挣脱了,她眼睛发红,眼底一片湿润,但她却倔强的不哭不闹,只是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看着安然。
  安然将兔子带回屋中,她关紧门扇,才又回来,彷彿是怕兔子一时激动,又会不受控的跑出去,安然仔细再叁,却让兔子更觉气恼了。原来在安然眼里,她就是个会蛮横撒泼的形象么?
  安然走近兔子,她伸手扯了扯兔子的袖口,兔子不应她,安然指尖微微上移,握住兔子的手腕,她低声叫唤,「芯妤。」
  兔子心里不痛快,她一甩衣袖,把安然的手一道挥开。
  安然神色微微一滞,她抿了抿唇,又往前踏出一步,她张开双臂,身影笼罩在兔子身上,兔子身体一僵,安然缓缓收復双手,兔子被她抱在怀里,似是忘了要挣扎。
  安然低沉的声音在兔子耳畔响起,她说,「芯妤,我以为你已然将青云轩当作我们的家了,我在家中日思夜盼等你归来,却不想,你原是盼着我来接你回去。」
  安然轻轻吸了一口气,她压抑着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芯妤,我不知晓你原是这般想我的,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话音未落,兔子便有反应,她急着要转过身去看安然,但安然将她抱得很紧,不愿松手,她一时无法转身,只能开口唤她,「安然...」兔子才开口,便听见安然轻细的换气声,兔子一时失了言语。
  安然说,「芯妤,我与你在一起,已然觉得欢心满足,我以为顺其自然便能细水长流...」
  安然叹息一声,悵然道,「原来是我想的错了么?」
  兔子挣扎的激烈,安然没想要与她争执,便将她松开,兔子转身面对安然,安然神情黯然,她也在注视着兔子。兔子张了张口,想要出声,却觉喉中乾哑的紧,她闔上嘴,就听见安然又说,「芯妤,我这样,你可会觉得我无趣?」
  兔子急道,「怎么会。」
  兔子相当后悔,她方才一时激动,毫无节制的便说出了好些让安然为难的话来。是她一时糊涂了,她怎么能将自己的期许强加在安然身上呢?安然也有自己的心态与立场,她这样奢求安然,又何曾想过安然是如何期盼她的?
  是她无理取闹,思虑不周了。
  她明知安然喜好清静,不愿与?紜宫频繁接触,安然过去认为自己不伦不类,也就没和妖兽打好关係,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安然长年累月皆是如此,兔子却要因为这个原由,去佔安然便宜,她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忽略了安然的感受。现在还要安然对她低声下气,兔子觉得自己实在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的作为实在卑鄙。
  兔子去拉安然的手,她惭愧道,「安然,我晓得是我错了。你莫要同我道歉。」
  兔子拉她,安然便牵住兔子的指尖,「我没做好。你说得对,我比你年长,理应在前引领你。」
  兔子一时说不过安然,却又不想让安然再伤心难过,她自觉的鑽到安然怀里,紧紧抱住她,以作安慰。安然似是真的得到了慰藉,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她顺了顺兔子的长发,柔声道,「你若觉着青云轩无聊,那我便陪你留在这里,可好?」
  「你不必...」兔子说到一半,忽然失声。
  安然指尖动作微微停顿,復而继续,她眼底流转过一抹柔光,缓缓啟口,「好,我依你。」
  兔子一句话卡在喉咙不能说出,甚是难受,她慌张的抬起头去看安然,就怕安然误会她的意思。却不想,她才抬头,就听见安然毫不犹豫的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