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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韵的心颤了颤。
  她自认为自己在张尔成面前,做的激怒他的事已经多到了数不清,她想过所有他会怪自己的事,却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宋韵无法不承认,这一刻她有些心疼他了,她说:“你为什么不恨冯综,不恨冯豫,如果不是冯综养情人,如果没有冯豫的存在,你的一切都该是很完美的。”
  张尔成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他双眼里漆黑而暗沉,同时也带着极致病态的专注和认真。
  “因为,”他一字一句道:“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他们,不会发生后来的所有,那么我现在将会是冯豫,是宋韵的青梅竹马,所有长辈以及当事人都默认的他们会是彼此的未来伴侣。”
  “按照冯豫的生活轨迹,他也许会遇见宋鹤,可他不会爱上她,她也不会。按照张尔成的生活轨迹,他与宋鹤注定是适合的两个人,注定要彼此认定一辈子,张尔成的未来伴侣,必须也只能是宋鹤。”
  说到这里,他受到什么触动一般,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那样的话,宋鹤会一个人在黑暗里,在囚笼里,没有人来救她。”
  宋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发出低低的呜咽,伸出小舌舔了舔他的唇,“我不值得……”
  张尔成抱了抱她,“我是你的。”
  他也一定要救她,让她走上正确的道路,成为有影响力的抽象派画家,而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样想着,他将她抱得更紧了,说:“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云城,我小时候跟我母亲长大的地方。”
  听到‘母亲’,宋韵思绪立即回到了早上车里那一幕,她见他现在态度软和,试探道:“让赵云给我买药,你也看见了,我的状态真的不合适做母亲,我也怕做母亲,我不想有孩子。”
  张尔成闻声,眼神稍暗,被子下的手慢慢抚摸上她小腹,他凝了她半晌,才说:“就这一次,让它顺其自然,以后我们不做了。好不好。”
  他本就是认为她骗了自己,并没有什么疾病,才会拉着她做。如今知道了她状态,他又怎么可能还会欺负她。
  宋韵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即便这是头一次他在征求她意见,可他语气里根本就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她摇头,“不好……要么,你放我走,让宋至光带我去治病,我不想在你这里治。等我好了,我再来找你。”
  “你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吧。” 张尔成忽然冷笑,“你还是恨我之前选了顾家放弃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吧,看见我就要想起那些不愉快,会痛苦是吗。”
  “除了离开的这件事,你说什么都行。”
  “我要见宋至光,看他平安。”
  张尔成点了点头,“明天,我找人带他过来。”
  他最后又吻了吻她,手覆在她小腹上,仿佛那里已经有了生命一般,哄着她在自己怀中入睡。
  宋韵累极了,嗅着他身上的花梨木香气,像是得到某种温和的抚慰,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赵云带来了宋至光,他和之前一样,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是安然无恙的,戴着金丝框眼镜,一如既往的温和书生模样。
  但宋韵只是隔着主卧的门远远看了他一眼,他在外面客厅中待了没多久,对张尔成说了什么非法囚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就被赵云给赶出去了。
  宋韵在主卧中被养了两天,为了不让她情绪激动做出过激行为,控制住她手腕的两个手铐就没有被松开过。
  张尔成一日三餐细心的喂给她,等她睡着就跑公司,两边的跑动兼顾也没让他看起来疲惫,直到第三天,白芨把宋韵的诊断书送过来时,宋韵清楚看见了他眉目间的疲惫之色。
  白芨把诊断书给他后,说:“张先生,宋小姐的情况还有救,但万万不能受刺激,这一点您要牢牢记住,她现在处于分叉口,一旦受到什么刺激,很可能就开始走进岔路了。而且不能再耽误了,我站在专业角度建议您,尽早给她提供好的治疗环境,最好先远离导致她精神出现问题的病原体,也就是那些人,或者物,更甚者是环境。”
  张尔成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让赵云送出去。
  张尔成关了主卧门,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照上面的结果,就算她做了证人,证词也不能具有法律意义。
  他把纸张收起来放好,走到床边,对宋韵说:“带你去云城治病。或者说,你想去哪里。”
  宋韵见他并不告诉自己的病详细情况,心里就知道情况很不好,她目光灼灼盯着他:“我觉得我有权力知道自己的情况。”
  张尔成双手交握背在腰椎处,身板站得笔直,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穿着商务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端的是翩翩儒雅,神态斯文地注视了她半晌,双目冷淡,又有些疲惫和掩藏不住的痛色。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发着抖,久久都没有说话。
  白芨给她确诊了,重度精神分裂。
  她坚信很多不存在的东西,就像有些人坚信自己可以看见死去的人重生,她非常坚信自己是宋韵,以此欺骗过了她自己,伪装了宋韵这么多年,所以她才会记得那些所有的事。
  可海城那次事故,他被刺伤,与宋韵死的时候场面不尽相同,刺激到了她神经的深层,崩坏了她坚信自己是宋韵的这个认知,她又开始回到宋鹤的身份。
  也许还有更多更多复杂的东西,导致她的精神来来回回,但白芨所用的那些专业名词,他不是很懂,他只知道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她严重欺骗过了她潜意识里真正的身份,让她甚至出现了其他更特别的思维,可她又极其聪明,属于高智商的人群,她思路清晰,能够在自己心里圆过所有生活里不通的逻辑,以此去达到坚信自己就是宋韵的目的。
  张尔成不太想让她知道真相。
  这样的精神比人格分裂更要让她难以接受吧,精神出了问题,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从来只关心这些人是神经病,是疯子,是怪物,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这些人是病人。
  他们困在痛苦的囚笼里逃不出,也没有人能救他们。
  张尔成只觉呼吸都在疼,他深深吻了吻她的眉心,动作温柔,神态专注,像三月暖春的阳光。
  他说:“放心,你虽然不算完全健康,但也不是怪物,你想去哪里,我带你走。”
  宋韵感到他轻柔得像花瓣拂过的吻,她眼角一滴泪掉了下来,哽咽道:“你知道吗,每次你生气到极点的时候,你会很平静,你会笑,会表现得比往常更加斯文翩翩,就像在机场那一次。”
  “每次你很矛盾,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思维反复横跳做着艰难选择的时候,你会很疯狂,很奇怪,会吸猛烟,就像上次乔寒来找你,你压着我在车里接吻的那一次。”
  “当你感到很迷茫,仿佛面临着深渊,你痛苦到了极点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很温柔,就像现在。”
  张尔成呼吸一滞。
  宋韵泪光盈盈地盯着他:“我病得很严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