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觉得耻辱吗,会觉得难受吗?
她在梦里都能感受到那样地寥落,寂寥。他该是如何伤神。
云烟知道自己这是在梦中,也知道自己醒来也许久会忘记,所以在梦中,她感受到自己很爱,很心疼这个人的时候,用尽全力也想要碰碰他的脸颊。
那个受刑之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灼热的视线,直直地看过来。目光相接之时,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她拉扯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腰很疼。
似乎被人死死掐着,面对面的。
男人铺天盖地带着血腥味的吻堵了上来,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分外明显,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换来男人咬牙的声音。
“为何不乖乖待在南苑,为什么永远都学不乖……”
“越不让你做什么你便偏要做什么……”
她好像明白,他寻了她很久。
刚受刑,恢复晋王之身的他冒着被陛下再度不喜的风险,来寻她。
……
云烟喘不过气,泪水流了满面,她坐起来,果真是梦,还好是梦。
身后的季长川只是虚虚揽着她,见她这般,慌张道:“又梦到什么了?”
云烟愣了一下。
她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云烟自己下床倒了杯水,看向他,“你可知,南苑是哪?”
“梦里梦见,有些熟悉。”
“听着像是个地名,”季长川面色称不上好看,他道:“有没有人说过,梦里出现的地名不要想,也不要去,容易……”
“哎呀,别讲了。你知晓我怕的。”
云烟赶紧别过头去,将一切抛在脑后。
季长川的眸光渐渐垂下。
他要让她的心里,永远只有他一人。
燕珝从深深的梦境中醒来,看着自己汗湿的双手。
哪怕在梦中,哪怕是幻梦,他仍感觉到有一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分明看到了,那双眼睛。
叫了孙安,上朝后,听着朝臣再一次集体上奏疏,让他选妃充盈后宫。
他冷眼瞧着,没有任何反应。
燕珝明白,阿枝不会因此生气,嫉妒。她只会自己心酸伤神。
阿枝受了那样多委屈,喜欢摆出一副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心里在意得要死。
他看着下面各怀心思,面上却都是为国为民的臣子,满是厌烦。
他想,阿枝,再等他几年。
等他将朝中事理清,自会来陪她。
没有她的世间,也无甚乐趣。
事情果然如季长川所说,刘婶子卖了酸菜,她卖了帕子,京中闹了一阵子的查人口也渐渐平静下来,显然是没查到什么。
云烟做梦的次数也少了,她夜里喜欢做些针线,白日补觉,这样夜间还能同会来的季长川说会儿话,不至于每日都错开相处的时辰。
到了十二月时,季长川闲下来一些,见她在家中实在无聊,主动提出带她出去赏雪。
云烟很喜欢雪,准确来说她没有很明显的喜恶。美好的东西,她几乎没有不喜欢的。
雪便是其中之一。
梅花同样。
云烟对这次出行兴致满满,准备了爱喝的花茶,还有些干粮,让季长川不由笑开,“一日便回,又不是远行,干粮就别带了吧。”
“晴带雨伞,饱带干粮,总是不会错的。”
云烟收拾好行囊,同他一道,坐上了马车。
“出行玩,还要戴帷帽么?”
云烟摸摸头上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帷帽,大秦民风开放,京城更加繁华,周边出行还带帷帽的确实少。更何况,这会儿还在马车中呢。
“马车里也要戴?”
云烟声音闷闷,带了点不悦,“咱们要去的地方人很多吗?”
“不多,”季长川翻着书,指尖从不算细腻的书页上划过,多了些书卷气,“若不想戴,不戴也成。”
话音一转,“我只是听说,京中近日风头很紧,还……”
云烟啪地一下盖上脸,闷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陛下怎么这样,之前不是还很……”她心里稍稍有些埋怨,但毕竟不能非议陛下,声音小了些。
之前想念皇后的时候就鼓励凉州人士进京,如今又搞的人人心惶惶,入了冬也没停下。
季长川道:“过会儿上了山,你就可以摘下来了。那处是我私园,种了满山梅树,如今刚打上花苞,含苞待放很是好看。咱们现在去瞧了,过些日子再来,看看有何不同。”
云烟点头,乖乖坐在马车上,不再动弹。
季春和季秋二人在前面驾车,他们轻装出行,没料到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
云烟还未从自己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满园梅花的开心中出来,便感受到车身猛地摇晃,她身子一歪,季长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好在没摔倒,好容易坐直身子,感受到身下马车的晃动,前方季春季秋呵到:“何人!”
云烟还未反应过来,听见刀刃出鞘的声音,浑身一颤。
季长川安抚着她,道:“你先坐在里面,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云烟点点头,看季长川掀开车帘出去。
她看着那车帘后一闪而过的几个身影,吓得唇色苍白,指尖扶住了马车的边缘。
……他们人数不少,且都穿着黑衣。
看起来不像好人。
云烟心跳飞快,小小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季长川下了车,负手而立。
“玉珠姑娘,好久不见。”
“也没有很久,”被称作玉珠的女子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站在几个高大的男子身后,笑道:“那日在荆州,我们不还见过的么。”
她就是看到他来,才顾不上寻边防图一事,直接飞跃出马车,往山里逃去。
出行游玩,季长川身上未带武器,甚至连佩剑都没拿,两手空空,站在俱都佩戴着刀剑的黑衣人之前,半点不显怯色。
“你……怎么是你?”
季秋看见玉珠容貌,忍不住出声。
“你不是马车行里那家的女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大人从前身边,可不是这样的侍从。”玉珠忍不住发笑,“套话而已,不然我怎知晓你们今日来此。季大人身边的人,不如往前了。”
她想了想,“发生了什么,季大人要将自己身边贴身之人换了个遍。这几人,都有些眼生呢。”
“与你无关,”季长川声音淡淡,“你这次,又有何事?黑骑卫满大秦找你,你倒是自己跑出来了。”
“自然是季大人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玉珠不加掩饰,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她看向季长川腰间的玉佩,“季家的情报,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借季大人玉佩一用,片刻就还。”
“你倒是坦诚。”
季长川声音骤然发寒,云烟眼睁睁看着玉珠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瞬间发难,抽出刀剑朝他砍来。
刀剑的声音传来,云烟忍不住惊呼一声,玉珠耳鸣目聪,当即便捕捉到了这抹声响。
“哟,难怪季大人今日来此,赏雪赏梅。原来是带着女人,这样好兴致。”
说话间,季长川已经一个错身让其中一人扑了空,夺过他手中的刀刃,反手一劈,便将眼前之人击倒。
“闭嘴。”
季长川一个飞身,横劈同时击倒二人,玉珠站上前,道:“没用的东西,我来。”
几人护住玉珠,看起来都听她命令行事,闻言环绕着季长川,气氛胶着。
季春季秋身手一般,得了令必须得护住云娘子,不得移动,如今在马车处也是干着急。
云烟更甚,她哪里见过这样打斗的场景,眼见着季长川便要被身侧一个黑衣人砍倒,她急急出声,“左边!”
季长川猛地回首,躲避了那一攻击,反倒一剑划伤对方胸口,血色喷涌而出,落在雪地里,红得吓人。
“别看。”季长川声音浅淡传来,云烟只能定住心神不让自己给季长川添负担,可还没点头,便看见玉珠纵身一跃,做了个假动作引得季长川往身侧躲避,未曾注意到她就这样调转了方向,来到了他的身后,马车前。
“季大人给美人倒是护得紧,”玉珠出言,声音中还带着调笑,“怎的坐马车还带着帷帽?这般不敢见人么。”
云烟很不喜欢这种声调,太过轻浮。
她想要躲避却来不及,手腕一把被玉珠抓住,季春季秋想来阻拦被她一脚踢开,二人滚落在地,躺在雪地中无法动弹。
手腕被人死死扣着,云烟本就有些全身发软,被她一把拽出了马车,摔落在地。
帷帽从头顶掉落,漫天雪色中,露出了娇艳的容颜。
玉珠的脸罕见一顿,又泛上点点诡异,“娘娘在此处,是和季大人私定终身了么?”
“难怪多少人寻……”
“玉珠。”
转眼间,季长川不再执着于防卫,而是一招招毫不留情的杀招。长剑滴落血迹,蔓延了长长一片,从多少人身体中捅穿又拔出,云烟看得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