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范琴说的那样,张朝不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胜在勤奋踏实, 所以高中时期都算名列前茅, 后来考进药厂名次也不算差。
可要说考大学, 就有些难了。
毕竟他竞争的对象是憋了十年,终于找到机会的全国考生。
这几天夫妻俩都熬夜给他补课,尤其是数学, 这种需要灵活动脑的学科,是张朝需要重点补课的地方, 苏卫清理科不行,文科比较强,而黎善却更擅长理科, 文科方面也还行,但肯定比不上苏卫清那样有灵气, 于是夫妻俩黎善补数学, 苏卫清补语文, 对方讲课的时候也能蹭课听。
这样有计划的复习,张朝原本还有些吃力的课业,经过几天的梳理,也变得通顺轻松起来。
他每天早上起来背书,下了班就做题,一直到张逐日两口子背着粮食送上门的时候,才惊觉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都进了十一月门了。
而此时……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二十天。
“你这孩子,居然就这么安心的吃住下来了,怎么没想到回家带点儿粮食过来呢?”说着,范琴十分不好意思地拉着罗玉秀的手:“亲家母,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我家这个小儿子,不怕你笑话,看着老实,实际上死倔,叫他踏实上班,他非要去参加高考。”
罗玉秀反手拉住范琴的手,都是搞妇女工作的,自然十分对味儿,立刻说道:“嗐,这有什么可麻烦的,我们家也有两个考生呢,反正都是复习,倒不如一块儿,也能查漏补缺啥的。”
范琴见罗玉秀一脸支持的样子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苏家只支持苏卫清参加高考,对于黎善参加高考这件事有意见,现在瞧着竟然还好。
之前小夫妻俩从家里带走张朝后,她这心里头就不踏实,总觉得这几个孩子就是好高骛远瞎折腾,尤其在黎善参加高考这件事上,她担心地夜里都睡不着觉,就怕苏家老两口有意见,再为了高考夫妻俩闹矛盾,她有心去看看,又怕苏家老两口乱想,觉得她不信任他们。
她甚至有时候夜里怕的狠了,躺在床上抹眼泪,甚至顾不得被说封建迷信,偷偷在家求老天爷,黎善这孩子够苦了,叫她过几天好日子吧。
挨了几天,挨到了十一月,借着送粮食的借口,特意请了个假上门来看看。
这会儿看见罗玉秀的态度也算是放心了。
“我今天是来给家里送点儿菜,都是前两天我家老张回村里去拿的,那边水土好,种的菜都爽口,最近大队好像又在实验什么暖房啥的,还种出了反季的青菜,我家里就我们老两口,要不了这么多,我就给拿来了,好给家里添个菜,顺便呢,我也来看看我家老小最近复习的怎么样了。”
说着,范琴就奔着张朝的方向去了。
而被范琴塞了一个口袋的罗玉秀,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拎着篮子进了厨房,不得不说,范琴带来的东西是真不少,不仅有萝卜白菜土豆这过冬三王者,还有青菜和青豆,以及一小坛子腌酱菜,再菜旁边,还有用牛皮纸包住宰杀好的一整只大鹅。
罗玉秀:“……”
这大鹅可不便宜啊。
好几块钱呢!
就算是他们家也是轻易舍不得吃的。
她赶紧拎着的大鹅追过去:“不行不行,这大鹅太贵重了,菜我收下,大鹅你带回去吃。”
“哎哟我的亲家母哎,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家就我和老张两个人,实在吃不了这大鹅,正好张朝在这边复习,你和苏厂长也是辛苦了,正好烧一锅鹅汤,大家伙儿都好好补补,要不了多久就要考试了,也让他们补充了营养,好全力冲刺考试。”
罗玉秀实在没办法拒绝,只好将大鹅收了下来,但还是说道:“既然这样,晚上请亲家也来吃饭,我把这大鹅好好炖了,我们两家子也好多天没坐下来好好唠一唠了,老苏老念叨着跟亲家喝酒呢。”
范琴也不矫情,直接点头:“行,等他下了班,我就让张朝去喊他去。”
说完就一撸袖子:“他们复习我们也不打扰他们,我跟你一块儿去厨房整两个菜去。”
罗玉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她是搞妇女工作的,自然知道女人在厨房这片领土的胜负欲,寻思着今天得好好做菜了,可别被亲家母给比下去了。
两亲家在厨房里火热pk。
苏维民则带着苏小楼在办公室里上班,来报告的车间主任说完话视线就不由自主被苏小楼给吸引走了,在看见苏小楼不吵不闹的抱着布娃娃玩了一会儿后,就自觉掏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时,那眼睛都快脱框了。
偏偏苏小楼还不自觉。
写到一半的时候,又从包里掏出课本翻书看,可能有字不会写,便翻的十分认真,那车间主任用他1.5的视力保证,那课本跟他上五年级的小儿子的课本,长得一模一样!
一直心不在焉地讨论完了事情,车间主任立刻走到茶几边,歪过身子朝书上看了一眼,忍不住惊诧道:“乖乖,居然真是五年级的数学书。”说着,又看看苏小楼写完的作业,这车间主任是个好爸爸,平时也没少辅导儿子功课,一眼就看出苏小楼写的都是对的,顿时更惊讶了:“苏厂长啊,你这孙女儿不得了啊。”
“还行,主要孩子妈聪明,这孩子随妈了。”苏维民十分矜持地表示道。
“卫清也聪明呢,那文章写的多好呀,我听说省城的报纸都恨不得跟他签个特约了,要不是本职工作忙,怕是都能成大作家了。”
这话说的……
几年前这些人还说苏卫清是‘好竹出歹笋’,苏维民这小儿子只会好吃懒做。
“不谈这些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现在都不管他们的事了,就帮着带带孩子,不操心。”苏维民摆摆手,虽然心里骄傲,但面上还是一副谦虚样。
只是这谦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透露着一股嘚瑟。
车间主任又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越看心里越惊叹,这孩子年级小,但题做的却都对,可能因为没力气,字写的有些稚嫩,但也很工整。
想到自家小儿子那一□□爬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捂着一颗受伤的心转身出了办公室,寻思着,这苏卫清的命是真好,上有好爹,中间有个好老婆,下面还有个好闺女,唯一的可惜就是没有儿子,这也是他唯一能胜的过的,他命好,有四个儿子呢!
哪怕有车间主任在旁边打岔,苏小路也能心无旁骛的写作业。
苏维民最佩服的就是这孩子的专注力,那可真是雷打不动,这一点就连两个上小学的大孙子都不如她,想到前几天二孙子苏军偷偷问苏小楼数学题,苏维民就忍不住心塞。
这正儿八经的小学四年级,居然还要问五岁小娃娃数学题,也不嫌弃丢人。
一直到苏维民下班,苏小楼都重复着玩一会儿,在办公室门口蹦跶一会儿,再回来写一会儿作业的流程,等苏维民下班的时候,她不仅玩的很开心,连作业都布置完了。
苏维民留了一会儿,拿着红笔给苏小楼批改作业。
在苏小楼略有些担忧的眼神中,给苏小楼的作业本上勾了个大大的对钩,再流畅的写上了一百分。
苏小楼这才松了口气,小肉手拍拍胸口:“爷爷,小楼又考了个一百分。”
“咱小楼真棒,走,爷爷带你回家。”
“也不知道奶奶今天晚上做什么好吃的。”苏小楼想到连续喝了几天的红薯粥,顿时苦了一张包子脸:“小楼不想再喝红薯粥了。”
苏维民也不想啊。
但几天前,苏小楼喝到甜滋滋的红薯粥,十分可爱地说了一声‘奶奶真好喝’。
从此,红薯粥就没离开过晚饭桌上。
“但愿今天能吃点儿其他的饭。”苏小楼人小鬼大地叹气。
苏维民也跟着叹气。
谁不想呢?
祖孙两个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一进楼道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祖孙两个如出一辙地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三个字——‘好香啊’。
“爷爷我想吃肉。”苏小楼发出渴望地呼唤。
苏维民内心很伤。
他也很想吃啊。
祖孙俩越往楼上走,嘴巴里的口水就愈发的泛滥,可渐渐地,羡慕之情开始消失,转而变成了惊异,因为这肉香……好像是从自家门缝里漏出来的。
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苏小楼都被拖的一路小跑。
祖孙俩走到家门口,一把推开大门,就见屋子里面,张逐日正穿着围裙,手里拿着盐罐子,一边往汤里撒盐一边给两个女同志讲解道:“这炖鹅,一定要炖到位,这个盐,一定不能放太早,这个鹅肉瞧着烂了,咱们再放盐,别怕不入味,之前放酱油了,有咸味儿的。”
俩女同志一脸求知的架势,就差拿笔记录了。
【📢作者有话说】
苏维民感动落泪,家里炖肉了,还是大鹅!
第112章 张朝
◎他能忍受一辈子留在白马县的日子么?◎
苏维民觉得自己的地位有点岌岌可危。
且不说罗玉秀同志这会儿对他视而不见, 就连他贴心的小孙女在看见张逐日的一瞬间也撒开了手,满脸热情地扯着小奶音喊道:“姥爷,你是在给小楼做好吃的么?”
问道那浓郁的香味, 苏小楼的口水泛滥, 等她跑到张逐日面前时, 嘴一张一滴口水就下来了。
苏维民:“……”
有那么馋么?
“哎哟我的小乖乖,这里烫呢,快跟姥姥去旁边,等会儿姥爷大鹅炖好了,给你整个大鹅腿吃。”张逐日挪了挪步子挡在了苏小楼和锅之间,生怕这孩子太激动了再趴锅上去。
张朝小时候就摔过,锅里面钝了村里送上来的兔肉,闻见肉香张嘴就啃锅延上去了, 脸颊两边都烫出棱了, 现在仔细看还能看出一条细线呢。
“小楼乖乖的, 等会儿咱就能吃大鹅了。”
范琴弯腰将苏小楼给抱起来往旁边挪了几步,既让苏小楼看清楚锅里的肉,又处于一个安全的距离, 送走了这个小祖宗,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维民也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跟张逐日两口子打招呼。
他连忙走上前去,由于张逐日还在掌勺,他也不好握手:“亲家亲家母对不住了, 早知道你们过来,我就早些回来了。”
“这有什么, 也是我们不请自来了。”张逐日熟练的用锅铲扒拉了一下锅底, 防止糊锅。
“早就想大家伙儿聚一聚了, 这不是孩子们在复习嘛。”
苏维民这句话是真心的,三个亲家里,他们老两口跟这个三儿媳的娘家处的最好,大儿媳吴梨就别说了,她自己都不乐意回去,逢年过节更是扔下东西就走,连口水都不愿意喝,早两年吴家人还经常上门想来要好处,结果这几年吴梨都没生孩子,吴家人便渐渐不上门了。
老两口对大房添不添孩子这件事无所谓,毕竟苏卫海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甭管哪个儿媳妇生的,总归是他们的亲孙子不是?但吴家人这种生怕退货的架势,还是叫他们有些心疼吴梨。
子女碰上不是东西的父母,也是倒霉。
二儿媳郑婉珍一家来往的就更少了,毕竟一个省城一个县城,再加上郑婉珍又随军,轻易也不走动,只逢年过节娘家兄弟过来送个礼,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交集。
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跟小儿媳这个同在县城,又疼爱闺女的亲家走的亲近了些。
像这样聚在一起吃饭啥的,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大家伙儿都自在的很。
苏维民不会做饭,又不想被张逐日给比下去,于是走到罗玉秀身边用胳膊肘推了推她:“你去陪亲家母,我跟亲家说说话。”
罗玉秀:“……”
没看见她在学习炖大鹅?
“去吧去吧,我替你学。”苏维民推着罗玉秀的背将她推到了堂屋里,自己则是又回来了。
于是一人掌勺,一人插兜站在旁边看着他掌勺,聊的话题是最近县城里的情况,由于快要高考了,到处都散发着躁动的气息,显然,这次参加高考的人数超乎想象。
张逐日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我家张朝能不能考上,不过,我们这当父母的,也不好拦着孩子不叫考,不然以后日子过得差了,都怨你当初没让他去考试,其实考一考也好,考一考也就死心了。”
“其实小朝的成绩还是可以的,最近老三两口子不是正给他补习么?”
比起苏卫清现在才参加高考,当年的苏维民却是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人,只是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月,他短短数年的大学时光,却辗转多地,堪称路途上的大学,所以学习十分刻苦,如今再看他们那些复习资料,竟也不觉得很难,可见当初的知识他还没有忘光。
“老三两口子水平还是有的,张朝只要认真学,认真考,说不定就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