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到底如何得看相处;
能力怎么样则要看表现。
苏盼跟这郑晓峰也不过是打过几次照面,几番打听后才得来的这些消息,对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还真是没办法打包票,这也是她纠结的原因。
“我跟他碰上过几次,人看上去倒是挺老实憨厚的,周围邻居对他们一家的评价都挺好,对老婆孩子也很好,就是……”
“就是什么?”
苏盼犹豫地说道:“就是我觉得能在有机会回城后不抛妻弃子,带着乡下的老婆孩子回来的人肯定不会太坏,可是我觉得这郑晓峰也不会是个滥好人。好多人都说他是被父母兄弟联手给轰出来的,可我就莫名觉得他不像看上去那么好糊弄,尤其是他那份工作,虽说只是百货商场的临时工,但和他一起回来的那批知青里,除了家里有硬关系背景的,都还没找到工作呢,偏偏他在被家里人轰出来后,就立马去了百货商场上班,并且还有钱在荔枝巷租房……”
宋玉书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听着听着,她就察觉到了违和感——这郑晓峰是工作也有了,钱也有了,还得了个“爱妻护家”的好名声,外加给自己的家里人泼了盆脏水啊!
“这是个人才。”
宋玉书在想明白这点后,认真说道:“但有个前提,是如果他家里人对他,和他老婆孩子有所排挤、打压,那他这样做是很合情合理,是值得拉拢、栽培的对象;但如果他家里什么都没做,他是借题发挥的话,那就要继续观察,看看他能不能坚持对他老婆孩子疼爱有加,看他在工作中是否耍心眼。如果他没变那最好,但如果他变了……”
苏盼明白宋玉书的未尽之言,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去招揽郑晓峰的原因——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需要再考察,也需要判断对方愿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工作。
只能说,hr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为此,苏盼实在苦恼,说着就要回房间把头发重新梳好再出去,一副“找不到人手就自己上”的样子,让宋玉书在轻啜了一口茶后,终于开口:“郑晓峰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我这里有个不错的人选,就是不知道小苏你能不能看得上。”
苏盼:“!!!”
……
宋玉书亲自介绍过来的人,苏盼怎么可能看不上——
除非人在部队办退伍手续,还没有见面的机会。
是的,宋玉书给苏盼介绍的能成为她手下未来“得力干将”的对象,是个退伍兵,叫赵勇军。
赵勇军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却因为见义勇为没能把控好力度,将那个差点就把女同志耍流氓成功的男的给打了。
本来见义勇为是好事,但当时天挺黑的,那人当时又都脱了裤子,赵勇军情急之下也没瞅好,对着那人就踹了一脚,直接就踹到了……反正下手太重,直接给这小流氓踹成个“不孕不育”,偏偏这小子还是他家里头的独苗儿,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一通撕扯。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小流氓在伤愈后,出了医院进了监狱,该怎么判还怎么判,一码归一码;赵勇军则在差点被耍流氓的女同志证实了他见义勇为这一行为的前提下,避免了过失伤人的罪名,但也没法再在部队待下去了,只能无奈退伍。
本来部队那边还想给他办个转业,好让赵勇军在离开部队后也能有份稳定的工作,但那小流氓家里也有点能量,恨极赵勇军伤了命根子这事,自然不能让他如愿离开部队后还能有正式工作,再三阻挠之下,赵勇军也只拿到了部队给的退伍费,只等手续办完,就回乡务农。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因为爹妈都死了,村里顶多管他口饭吃,只要人不饿死就行,所以也没人注意他总会跑去牛棚……说起来,他的名字还是我们中的一个给他起的,可惜那个老家伙没能熬过那年的冬天,这小子当时哭得够呛,第二年就说要去当兵给我们平反,是个傻小子。”
宋玉书很少提起这些往事,难得说起来也是一脸伤感,倒是让苏盼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对于她自身的经历、退伍兵的身份和宋玉书的交情,还有见义勇为的行为,都让苏盼对这位赵勇军同志充满好感。
雇佣这样的人当手下,绝对是一件放心事。
所以,现在就等着这位赵勇军同志办完退伍手续来京市了。
……
苏盼一边等待着赵勇军的到来,一边也没忘了继续考察郑晓峰。
分身乏术。
在忙着自己这点事,和准备开学的同时,苏盼还得抽出手来关注沈惊蛰的在京动态,顺便再安排郑小娟和王红星准备小卖部的事,恨不得能变成哪吒,好有三头六臂一起忙。
“什么?
“你说你们先不去香江了?”
苏盼在忙里偷闲和沈惊蛰见面后,没想到他一见面就先和自己说这个,没能忍住三连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公司和商标的注册怎么办?在京市期间你们又打算忙什么?”
“我和瘦猴儿商量了,打算等到五月份左右再去香江完成注册公司等事情。”沈惊蛰道,“倒也不是想在京市做点什么,只是思来想去,我们想把郑小娟和王红星的户口问题给解决了。
沈惊蛰:“你愿意把房子腾出来给我们住,我们也很感谢,但小娟和红星两个人也不能真就这样一直住下去,更何况我也问过她们俩的想法,看出她们俩是想留在京市,继续在你的帮助下,把学校小卖部的生意做下去。所以我也打算借鉴你的办法,买套写她俩名字的房子,把户口迁到京市来。”
迁户口?
这倒是好事。
只是……
苏盼狐疑地看了一眼沈惊蛰,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和瘦猴儿的户口呢?”
第54章
迎着沈惊蛰倏地沉默的表态, 苏盼罕见的,没有做出难得糊涂的样子将这个话题揭过,而是追问道:“沈惊蛰, 你不会是想给户口移民, 让自己从华国人变成香江人吧?”
沈惊蛰没有否认, 只沉默半晌后说道:“如果能移民到香江, 成为那里的‘本地人’,那我们的生意也会好做很多。”
苏盼能理解沈惊蛰的说法, 自然不会反驳他的态度,只是在肯定的同时又不忘反问了一句:“本地人做生意肯定是要比外地人更容易。但, 本地人之间也有冲突, 到时候你这个半路出家的‘本地人’又怎么办呢?”
沈惊蛰回答不出来, 苏盼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 咄咄逼人道:“虽说国家现在对公派人员留在国外不愿意回来的行为不再予以追究,但不管是哪地方的国籍都没有咱华国的国籍好——”
苏盼:“外地人去香江做生意或许会比当地人难,但要是在那里发展得不顺利,或是被人欺负了, 起码还能回咱们大陆继续发展,可你要是把国籍改了,那以后再回来可就是外籍人士了,不是华国人了。还有, 你们要真是改国籍的话,那到时候瘦猴儿和小娟俩人要是想结婚都得变成跨国婚姻!”
在这个“西方的月亮都比东方圆”观点除显的当下, 许多公派人员都会在见识了西方靠抢夺而来的繁华后, 而忘记了自己黄种人的血脉, 忘记自己是被国家派来的身份和出国的初衷,绞尽脑汁想要留在明明十分歧视国人却偏又要借留住公派人员, 而打国家脸面的西方。
苏盼可记得,在今年将会出现一场令人震惊的“叛国”事件,引发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体育断交,而造成这一切发生的对象,就是一个明目张胆投靠外国且败坏国家名誉的,只为了能前往国外拥有更好资源,与体育发展可能的运动员。[注1]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人之常情。
但这不能是她说谎污蔑国家形象的理由。
苏盼上辈子就是个市井小民,九几年的时候也曾动过念头去外国打工,毕竟那时候的宣传是“在国外刷盘子都比国内挣得多”的这一口号。
可外国真的有那么好吗?
苏盼问沈惊蛰。
沈惊蛰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又为什么要去。
望着沈惊蛰如有所思的神情,苏盼知道,他这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至于自己这番劝说在被听进去后能否被对方认同并改变自己原本的想法,就不在苏盼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该说的该劝的该提醒的,她都说了,沈惊蛰是个成年人,该有自己的判断。
不管沈惊蛰最后会做什么决定,只要不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就可以。
反正等十几年后,香江就会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沈惊蛰真要改国籍,也只能当十几年的外国人——改来改去,还是华国人!
……
随着沈惊蛰想要在京市买房、迁户口的计划进度一点点完成,地面上的积雪也终于是随着惊蛰的一声雷动,而彻底连同冬天一起告别人们。
四月,开学的时间。
苏盼在准备新学期到来的同时,也终于等到了宋玉书口中,那位赵勇军同志的抵京。
赵勇军今年三十多头,个头不算特别高,身形也看不出有多健壮,还长着一张混进人群里就再也认不出来的大众脸,是个极其平凡、普通的人。
但只看他一眼就能知道,这不是个能被小觑的人——
眼神里透着犀利与观察,一看就是当侦察兵的好苗子。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当过几年侦察兵,后来也是因为年龄问题,身体各方面素质比不上新培养出来的年轻侦察兵才转职。
赵勇军在来京之前,就已经和宋玉书通过电话,知道对方已经帮自己找好工作,工作领导就是苏盼的同时,也了解到这几年一直是对方在照顾宋玉书的情况,所以在正式见到苏盼后,赵勇军对苏盼的态度是十分友好,好像是多年好友重逢一样,没有半点尴尬、隔阂。
这倒是让苏盼更多了几分对他为人性格的认识,并对初次见面予以认同。
不过比起对赵勇军本人的关注,苏盼更好奇的,是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长相和他隐隐有些相似的小男孩:“赵同志,这是您儿子?”
赵勇军摸了摸怀里小子昏昏欲睡的脸,说道:“是,这是我儿子,叫军军,刚过完四岁生日。之前我和孩子他妈工作忙,这小子一直在部队托儿所,这回我退伍,木兰她……就是孩子他妈在部队医院工作,还不能立刻就把工作转到京市这边来,我们也不愿意让孩子继续留在部队,所以就说由我先带着孩子来京市。”
为什么不愿意孩子继续留在部队?肯定是不愿意让孩子听到别人对他见义勇为反遭退伍事情的议论,不愿意孩子受到舆论的影响呗。
看着在赵勇军怀里蔫头耷脑的孩子,宋玉书是心疼坏了,说着就把孩子抱在坐在轮椅上的自己怀里,好让他能待得舒服点。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赵勇军口中的木兰,也就是孩子的妈妈,是当年给赵勇军起了这个名字的老向的孙女,他们都是一批被下放到牛棚的人,交情自然不比其他人。老向的早逝是他们所有活着走出牛棚的人的最大遗憾,尤其是在后来得知老向的儿女也都……只留下了向木兰这唯一的血脉。
后来,向木兰进了部队医院当军医,和同在部队的赵勇军喜结连理的消息,都让他们这群老家伙倍感意外,也感慨缘分。
而现在,被她抱在怀里的军军,既是当年拍着胸脯说要去当兵替他们平反的赵勇军的孩子,也是那个吃糠咽菜还笑眯眯地安慰他们要放宽心,最是乐观的老哥哥老向孙女的孩子,宋玉书怎么能不心疼。
见宋玉书抱着抱着孩子,眼眶还红起来了,苏盼就知道她这是想起了从前的伤心事,生怕她情绪太过激动伤到身体,连忙说道:“孩子岁数小,坐了一路火车肯定是累坏了,还是让他先歇会儿,你们的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赵同志您先抱着孩子去房间里休息会儿?等一会儿熟饭了我再叫你们起来。”
“是得让孩子好好歇歇。”宋玉书说着,把孩子又递还给了赵勇军,说着又对苏盼说道,“盼啊,你这阵子一直都没闲着,也挺累的,等会别做饭了,让勇军他去国营饭店打包些饭菜回来吃就行了。”
“是啊苏同志,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先把这小子抱进屋里让他睡会儿,回来就去国营饭店打包饭菜!”说着,赵勇军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苏同志,我听宋姨说过,您和我的岁数应该差不多,所以您别对我说敬语,叫我小赵就行!”
赵勇军这话倒是没说错,他十6岁那年参军,十多年过去,他今年也才28岁,比起苏盼还要小上一岁呢。
说是53年生人,但生日小,现在也还在28岁范围内的苏盼:“……”
行吧,小赵。
……
赵勇军的到来,可以说是终于能将苏盼从茫然的施工现场中解救出来——惊蛰一过,春回大地的这个“地”里自然也包括苏盼买来准备盖厂房的地。
随着春天大地解冻,苏盼这块被冬天冻得邦邦硬的土地,也终于能开始万丈高楼平地起的第一步——打地基。
只是赵勇军才刚来京市,又带着孩子,最开始那几天还得忙活迁户口,还有给军军找托班入学的事情,这招工的工作还是得苏盼负责。
说是负责也不算,毕竟苏盼对郊区的了解仅限于上辈子在这地方租过房,可那也是九几年的事情了,当年租自己房子的房东现在还是家里一把的劳动力呢,半点没有上辈子苍老模样。
思来想去,苏盼便将这事委托给了这块地所在的村长,让他先帮忙找几个村里懂得打地基,又勤快肯干的村民过来帮忙,具体的条件,就是一天一结钱,外加包中午一顿干饭。
这倒不是说苏盼有多信任这位只见过几面的村长,或是过于信任这年代的人们的朴实,主要是她提前已经说好,找的这批人是负责打地基的,之后能不能被留下,还得看打地基期间的具体表现,而且要是有溜奸耍滑的人,立刻就得换人。
一天一结工钱的意思就是,今天干得好就能拿到今天的钱,明天干得不好就当天走人。
苏盼:“您先提前把人找好,得是等到开工的时候就能立刻到的那种,到时候我会派人来建工的,所以我希望您能在选人的环节好好把关,省得到了真正施工时,有人故意磨洋工,到时候再被当众轰走的话,谁都不太好看。”
村长:“您放心,我先紧着村子里的人找,不够的话再去附近村子里招工,真要是有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的,您也不用留面子,直接轰走就是了,村子里也容不下这种不好好干活的人!”
……
虽然人们总爱用“一口唾沫一个钉”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说话算数,但谁能没有个私心呢?
在帮苏盼选人打地基的环节中,村长虽然也选了几个为人老实、干活勤快的村民,但也把自己的儿子,还有这侄男外女家的人都给选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