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问:“可有鲛尸跟随?”
樊池答道:“没有。”
衙役的声音突然有些惊恐,喊道:“那是什么!”
九蘅知道是招财吓到人家了,赶忙摸着它的脖子说:“这是我们的座骑,不伤人的。”
衙役说:“等一下。”缩了回去,良久不见动静,大概是去汇报上司了。
樊池转脸看她了一眼。她连日疲惫,又看到城门前的惨状,脸色更不好了。
他忽然手一抄将她横抱了起来。她惊叫道:“你干什么?”
他足尖一点,已翩然飞起,径直越过了两丈高的城墙,轻飘飘落在另一侧。九蘅呆了一下,才恼道:“等一等不好吗?你不要有事没事动用灵力好吗?”很伤身体的!
“扑”的一声响,招财也跟着跃了进来,落在他们身边。
樊池看着前方挑了下眉:“你看,多亏进来了,干等也等不到他们开门的。”
城门内不远处站了一个头目模样的人,面前低头哈腰站着个那个衙役,好像刚刚正在挨头目的训。头目震惊地指头翻墙而入的二人:“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又仰头望了望城墙,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又看了看巨猫,面露惊恐。
樊池冷冷反问:“为何不令人开门?外面那些人也是因为想进来避难,被你们射杀在城门外的吧?”
头目暴怒,一声令下:“哪里来的强匪?拿下!”
旁边跑来一队衙役,手持长矛围攻了上来。招财“吼”的一声挡在二人前面,目露凶光,獠牙毕露,就要大开杀戒!樊池喝了一声:“招财退下!”
从张家村一路走来,招财不断跟樊池耍小脾气,可是当他正色下令,神族对于兽类的威慑力就令它噤若寒蝉,虽不情愿,还是收起爪牙后退,异色瞳却仍凶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樊池让它退下是不想造下杀孽,衙役却不领情,手中长矛并成密集一排攻来。
九蘅看这阵势,挣了一挣想要下来帮忙,被他往怀中紧了一紧,冷声道:“老实待着不要碍手碍脚。”两手抱着她,轻盈腾挪将齐齐刺过来的矛尖踏在脚下,借力跃到衙役们身后,长腿飞起。
衙役们只觉攻击目标一晃就消失了,正茫然乱找,同伴们就相继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城墙上,滑落地上呻吟不止。片刻工夫整队人已摔得横七竖八,而那个白衣的入侵者神定气闲地把手中托的女子放到地上,那女子帮他理了理因为打架而有些乱的衣襟。
就跟躺了一地哼哼的衙役与他们毫无关系似的,简直气死人。
头目又惊又怒,向后退去,大声令道:“有敌入侵,警戒!”
四周响起弯弓绷起的声音。樊池与九蘅举目看去,只见城墙上站满弓箭手,有上百名之多,黑漆漆的箭锋齐齐对准他们。镇内街道上也响起密集的行军声,一队兵马涌来将去路堵住。
樊将九蘅挡在身上,神情依然镇定,扬了扬眉:“哟。重兵把守啊。那就打一架吧。”
九蘅急忙拉他的衣服:“他们人多势众,打得过吗?”
他冷哼一声:“这点人算什么?官兵本该是佑护弱民,却将难民射杀门外,我就该替天行刑,取了他们狗命。”眼底闪过嗜血杀意。
九蘅心中跟着一狠:“好,打就打。”
第80章 专掳孕妇的妖物
她说:“你也不要滥用灵力了,差不多先退敌就行了!”
二人在无意剑的庇护下互相关怀不已,官兵们已是抵不住了,混乱中有人高声道:“不知是何方神圣驾临,多有冒犯!还请手下留情!”
樊池收了无意剑,蓝色剑身隐入袖中不见。出招和收招都透着卓然仙气,对方更是心中凛然。
九蘅则拉住了招财的缰绳,防它暴起伤人。樊池朝着发话者冷眼望去,见是一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面皮枯瘦一脸病容,颌下飘着三缕细须,看上去是个彬彬有礼的地方官。
看到樊池打量的目光,官员客气地道:“在下卢亿方,是这里的知县。这些日子到处闹妖精,不太平,守卫看到二位领了一头大黑虎,还以为是妖物来犯,紧张过度行事鲁莽,冒犯二位了。”
樊池不为所动,森然道:“门外的那些难民也是被误会为妖物,才被射杀的吗?”
卢知县忙道:“误会,误会。前几日有长着鱼尾的鲛尸潮水般追着那些难民过来。镇子里也住着许多百姓,我们不敢开城门啊,只能以弓箭射杀鲛尸,难免误伤了难民。怪的是难民死了,那些鲛尸却中了箭也死不了,在外面围了一阵无法攻进来,就自行散去,不知爬到哪里去了。我们至今不敢开门,怕有徘徊不去的鲛尸爬进来。”他一口气说话久了就摇摇晃晃,要旁边衙役搀扶着才能站稳,看样子身体不是很好。
樊池与九蘅对视一眼,感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环境残酷,为多数人放弃少数人的无奈之举虽然残忍,有时也是无奈的选择。
再看看周围被无意剑反射出的箭射伤的衙役不在少数,心中很是抱歉,感觉自己确是莽撞了。脸色不由缓和下来。
卢知县见他们神情中没了敌意,也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二位是何方高人?”
樊池张口就想来一句惊世骇俗的“我是神仙”,被九蘅一掌拍在肩上拍了回去。她上前一步率先开口:“我们是降妖师。”
樊池赞赏地瞅她一眼。这个说法不错。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与镰月有关的妖,以降妖师的身份示人,方便说话行事。
卢知县听到这话,顿时惊喜交加,趋步上前,深施一礼:“二位高人一定是上天派来的救星,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卢知县将两个人恭敬地请到他的家中,也就是县衙里。一路上街边的住户门窗紧闭悄无声息,看样子居民都被吓破胆了,有点动静就都不敢出来。
卢知县简略地解释了一下当地的情况。他们目前的所在地是方圆两百里的浮阳县,这个仙人镇是浮阳县县衙驻地,鱼妇之灾突然闹起来,难以抵挡,他只好下令关了城门,暂保镇上居民平安,但鲛尸还是时时来袭。他一个县令没有军队,手下只有几十个衙役捕快,就召集了镇上男丁组成一支三百人的队伍用于防守。说着叹气道:“仙人镇已被困一个月了,派出求援的人一去不返,估计凶多吉少。城内粮草短缺,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跟着卢县令进了县衙。
县衙内数进院落,厅堂轩敞,左文右武,前衙后邸,亭台楼阁主次分明错落有致,廊道相接浑然一体,花木扶疏,翠竹依依。如此宁静的官宅,仿佛与镇外那个灾难滔天的世界是隔绝的。卢县令细心地问道:“给二位预备两间客房还是……?”
樊池流利地接话:“一间就好。”
九蘅认命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提出抗议。反正也习惯了不是吗……
卢县令露出“原来是一对儿啊”的了然表情,吩咐人准备客房,烧洗澡水,十分细心。九蘅看他脚浮气虚一脸疲态还亲自过问这些细,很过意不去:“您贵体欠安,不用这么费心了。”
他摆了摆手:“为保仙人镇百姓安危,在下日夜不休,累的罢了,习惯了。无论如何也得给二位接个风啊。”
九蘅也不推辞。招财更是不客气,直奔园中荷池,片刻间已叼了一条大锦鲤一口吞了。九蘅忙喝止:“招财!不准抓人家的鱼!”
卢县令忙说:“没关系。家里也没多少肉能喂贵座骑,它喜欢吃便吃吧。”然而免不了心疼锦鲤,胡须都哆嗦了。
招待他们的晚饭虽不是很丰盛,也准备得有酒有肉。他抱歉地说:“灾荒时期什么都短缺,委屈二位了。”
九蘅忙说:“已经很奢侈了,其实简单一些就好,太费心了。”
樊池却盯着饭桌冒出不满的一句:“没有甜的吗?”
九蘅虽觉得十分尴尬,还是对着面露惊讶的卢知县补了一句:“抱歉啊,他只吃甜食……”
最终樊池还是如愿得到了一罐子牛皮糖。
丫鬟抱着糖罐子送过来的时候,门外突然跑进来个七八岁的男娃娃边哭边来抢,被随后追进来的奶娘一把抄了出去。
“还我的糖还我的糖……”娃娃的号陶声远去了……
卢知县道:“在下教导无方,失礼了。”
九蘅尴尬得如坐针毡,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樊池却坦坦荡荡吃得嘎嘣脆响,完全不知羞耻。
九蘅扶额……真是对不住那个小家伙啊!
席间,卢县令对他们说:“二位夜间要关好门窗,勿要出来走动。镇里虽没进来鲛尸,可是……唉。”他沉重叹了一声,“也正闹妖精呢。”
九蘅眼睛一亮:“什么妖精?是不是一条拖着大尾的似鱼似蛇的东西?”
卢县令吓得一哆嗦:“方姑娘说的是什么?听起来就吓人。我怎么知道妖物长什么样子呢?它神出鬼没,凡人若能看清它的真面目,也早已死了。”
九蘅有些失望。仔细想一下,仙人镇土地干旱,喜潮湿的鱼祖应该不会跑到这里来。安慰他道:“我们就是降妖师嘛,怕什么妖精。”又看一眼专心嚼牛皮糖的樊池——这家伙也该吃个妖丹补补了。
卢县令面上一喜:“我心中正在庆幸此事。两位降妖师能来到此地,必是上天眷顾。”特意站起来行了个大礼:“请两位高人为民除害,把那专掳女子的妖物收了吧。”九蘅连忙请他坐下说话。“专掳女子?是不是那个提灯鬼?”
卢县令一脸茫然:“提灯鬼又是什么?我们这里闹的这个妖,每每趁夜出没,不知不觉就能把人掳走,镇上已有十几个妇人失踪了,弄得人心惶惶。”
原来不是提灯鬼啊。她感慨道:“这年头妖怪都喜欢捉女人吗?”
卢知县神色沉重地道:“它捉的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个恶妖只抓怀了孕的女子。”
第81章 离奇失踪的灵宠
“……”九蘅觉得吃不下饭了。
门口似是有人探头张望。卢县令看到了,蹙眉斥道:“有客人在,成何规矩,还不退下!”
门边的少妇忙走出来,体态丰腴,腰腹隆起,看上去已有六七个月的身孕。少妇手中捏着一个红缎香囊,行礼道:“公爹,莫怪儿媳失礼,我是听说今天有女客,特意送来护身符。”
卢县令的神色缓和了些,对樊池和九蘅说:“二位莫见怪,这是我家儿媳。闹妖怪闹的,镇子上的女人吓破了胆,胡乱搞些花样做些护身符,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且不说有用没用,人家一片好意,哪能抚却?九蘅忙站起来走过去接过香囊,道:“多谢姐姐,姐姐有心了。”
少妇一脸羞怯,不好意思的样子,嘱咐道:“妹妹一定要把香囊带在身上,睡觉也要带着。”
九蘅笑道:“好。”
卢县令苦口婆心叮嘱儿媳:“你要好好躲在屋里,不要出来走动,当心被妖物盯上。”
少妇赶忙答应着,告辞退下了。九蘅从小也没得过几件礼物,一个普通香囊就让她喜欢得很,拿在手里摸了一会,喜孜孜地系在了腰上。
卢知县心事沉重地道:“二位看到了,我家儿媳恰巧有身孕,全家人跟着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樊池略思索一下,道:“我来想个办法。”
饭后,他在县衙中大体转了一下,选中一个方位,手中现出无意剑,插入土中半尺。跟随的卢县令吓了一跳,看着蓝气流转的剑身惊叹连连:“这是什么宝物?威风的很!”
樊池说:“剑在这个方位,剑气能守控全局,若有人闯入县衙,我必察觉。”
卢知县抚掌惊叹:“樊公子果然神通非凡!若能护儿媳平安,必当重金酬谢!”
樊池对钱财无感,只叮嘱道:“你要跟家里人嘱咐好,此剑认主,如若擅动,有性命之危。”
卢知县忙吩咐了一下去。
旁边的九蘅眼中闪了闪,凑他面前小声问道:“你是怕剑被人偷了才吹牛的吧?”
他一怔:“我哪里吹牛了?”
她神神秘秘说:“在青蜃洞时我还拿它追砍过鱼祖呢,怎么就没事呢?”
他说:“哦,我早就介绍你给它,让它认你了。”
“噫?什么时候?怎么认的?是跟赤鱼认主一样扎手指吗?什么时候扎的我?我睡着的时候吗?……”她发出一连串好奇的追问。
“无意剑是从我意念中炼出的,不是以血认主,是凭我的意愿认主。我让它认谁,它就认谁。”
“……”她服气了。
卢知县给他们安排的这间客房十分宽敞豪华,有客厅、卧室、书房,还有净室,宽敞舒适。床很大。
九蘅坐在卧室窗前,穿着丫鬟送来的新衣,让夜间的清爽风把沐浴后的湿发吹干。
樊池从净室出来,散发着湿润清爽的气息。走到窗前的人身后,朝外张望了一眼,问:“招财呢?”
“拴到后花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