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出逃至今, 她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
她怕灵府中的谢怀是假的,她怕那道微弱的呼吸是假的,她怕谢怀早便陨落, 死在了那令她心碎的铉云宗,那无尽的业火之中了。
如今, 他竟然真的醒了。
他用着自己的身体,救下了桑昭与自己。
谢怀就是谢怀啊,姜婵忍着心中酸涩。
她心中高不可攀的谢怀。
*
雪山寒冷,在陡峭的断崖之中,更为极寒。
姜婵是无所谓,她练过肉身,早便习惯了极端的气温。
但桑昭不同吧…
她望着桑昭铁青的面色,不由得有些纳闷。
南海好像温度是温和了些,桑昭这么怕冷的吗,竟会被冻成这样。
姜婵在山洞之中四处走动,想着能不能找些东西来烤火取取暖。
身后传来细碎动静。
姜婵没有回头,声音淡淡:“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
身后人没有回话。
姜婵奇怪,正欲起身,倏地,一道黑色灵气朝她袭来。
!
姜婵警戒回头,桑昭正站在她身后,言笑晏晏地望着她笑。
灵力击中姜婵的左臂,黑色灵力不断燃烧,在她手腕上留下一阵灼烧的疼痛。
“是你……”
姜婵一眼便认出了她。
如今桑昭歪着头,一脸的天真模样,手指绕着雪色长发,出口却是残忍的。
“哎呀,躲得这样快……差点就能将你烧死了。”
姜婵皱着眉:“在太虚幻境中,我见过你。”
那个奇怪的,黑发旖旎,笑的天真的神秘女孩。
难怪。
姜婵顿悟。
难怪当初在幻境中,自己是桑昭的身份,想来当初奉仙镇中,桑昭被圣屿殿的灵气吞没,肉身早便侵占,灵魂也被锁死。
南海听学中本就没有她的身份,于是阴差阳错,她便顶上了桑昭的位置,而桑昭的肉身,则是被眼前之人夺去。
“你是圣屿殿的人,”姜婵心想道,只怕身份地位还不低,她问,“为何选中了桑昭,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嘘。”
女孩伸出手指抵在唇间:“乖一些,听话一些,安安静静地死去,这样不好吗?”
话音刚落,浩瀚的灵力冲出,化作一张粘稠的,绵密的黑色巨网,铺天盖地地向姜婵袭来。
速度实在是太快,姜婵召出灵力,漫天枝干席卷入洞内。
姜婵灵根混杂,当初入道之后,她千思万想,只保留了木属性为己所用。
她一心钻研,摒弃其他,就算是灵根混杂的她这样的废柴,也是跌跌撞撞地修出一道正路。
只可惜雪山之中万草不生,就连枝干都干枯的脆生生。
身前招来的树干还未形成保护圈,便被横冲直撞的灵气径直破坏。
姜婵脸上失了血色,过分的实力悬殊让她此刻显得那样单薄可笑。
树干被毁,灵气消散,姜婵还未重新凝聚,黑色的剑便刺穿了她的心口。
毫不留情,干脆利落。
剑刃拔出时,带出一阵温热的心头血。
姜婵猝不及防,吐出一大口血。
黑色灵力尽数收回,重又回到桑昭体内,假桑昭笑眯眯地朝着姜婵摇摇手:“拜拜啦,小美人。”
姜婵短促地笑了一声。
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力,咬破了指尖。
力气没有收住,将两三个指头咬的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指尖的锐痛使得她短暂恢复精神。
“还没结束呢……”
姜婵强撑着,她望着一脸疑惑的假桑昭,表情有些疯狂地握住了腰间的青玉。
恐怖的灵力弥漫着刺目的金光,姜婵晕厥之前,笑地扭曲:“离成功只差一步,我才不会结束呢……”
金光倏地普照,漫过了山洞,漫过了雪山,漫过了周遭茫茫的风雪与人家。
就像一阵回照大地的春色,直将天地照的温暖。
这时,风停了,雪也停了。
雪山被金光笼罩,闪动着粼粼耀眼的光芒。
假桑昭站在金光盛开的源头,身子不住地震颤,她直勾勾地望着姜婵腰间的青玉,眼睛在金光之下被刺激地眼泪汹涌,即便这样 ,她也没有移开哪怕片刻目光。
“是你……“
她声音颤抖,抑制着翻滚的情绪,在那沸腾的情绪下,不知是喜悦,还是浓稠的恨意。
又或者都有吧。
她咬牙切齿,满脸是泪:“原来是你……”
*
姜婵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悬崖。
悬崖之下,是涌动的河流。
姜婵认出来,这便是之前提及过的泺河。
泺河之上,似乎飘着什么,自远而来,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哭声。
一双干净的大手将那个东西拦下,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婴孩。
婴孩刚刚一两岁的模样,灵动可爱,却瘦瘦巴巴。
那人浑身被金光包裹着,看不出模样,只依稀从身形上判断看出是个高大的男子。
“怎么在这捡到个孩子?”
金光人的身后,有人在说话:“掌门,要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带回宗门吧。”金光人声音极轻,温柔至极,如身在一场春觉之中,让人不愿醒来。
他抱着孩子,孩子便瞬间不哭了,望着他,抽哒哒地笑。
“捡到了,便带回去,好好养着。”
*
“阿婵。”
姜婵昏迷在一片黑暗之中,她被前辈唤醒。
“我用修为护住了你的伤,你要尽快下山,好好疗养。”
前辈的声音断断续续,只怕是刚才那一遭,耗尽了他这些时日积攒的气力。
“记住……谢怀一事…迫在眉梢……小心……”
声音彻底断了。
姜婵坐起身,唇边残血顾不得擦,她摸摸青玉,已经彻底变得冰冷。
小心什么?姜婵捂着胸口剑伤,好半晌也没猜出前辈话音的意思。
血已经止住了,但仍旧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姜婵站起身,前去查探桑昭的情况。
灵力干涸,面色青黑,身上大大小小的细碎伤口,但因没有致命伤,所以比起姜婵来伤势还轻些。
那女孩死了?还是离开了?她还会不会威胁桑昭的生命?
姜婵头痛欲裂,她来不及想太多,风雪肆虐,桑昭嘴唇被冻得乌青。
她在山洞竭尽找来能燃烧的材料,在桑昭的身边升起了一堆火。
火焰熊熊燃烧,驱散了寒冷。
山洞之内被照亮,姜婵走近墙壁,发现上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图像。
啪。
姜婵被桑昭整的有些精神衰弱,她敏感地回过头去,望见洞口高挑的身影。
是那个叫郁冶的男人。
他脸色难看,径直奔到桑昭面前,只见她上下伤口斑驳,气得手指都在颤抖。
他气郁抬头:“你……”
却又猛地停住。
因为他看到姜婵面白如纸,心口处糊了一大滩凝固的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他强行咽下原先刻薄的话,声音冰冷:“你们这是遇着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