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穿着碎花裙的姑娘,不仅是个掏钱大方的肥羊,还是个家里有权的,哪怕为结个善缘他也不能让这个女人专美于前。
“瞧你财帛宫明显是紫气东来的面相,应该是捡漏儿发了一笔横财,有道是鼻头紫气来相照,小人远离霉运消,这么旺的运势,就算不会带动周边之人的气运也绝不会出现招烂姻缘刑克父母的情况!”
算命的说完,故作高深的一摇头,似乎对世风日下同行骗钱的行为颇为痛心。
“这么着吧,既然同行怀疑,那做个验证,今晚你捡漏儿的那东西,只要别放在正北位置上,明天你就会明白是捡漏儿撞了好运还是把霉气招回了家,小妹妹开口就夸我好看,我给你破个例,这卦金先还给你。”
秦若说着,语气一转,“不过,明天要是验证我算的对,那,卦金按照江湖规矩可就要涨到十倍了。”她说着,把那叠钱递给了贺君竹。
算命的男人一听,冷笑道:“好。明儿个做个验证,要是她算的对,涨价的钱我来出!”他说着再次看了眼贺君竹,眼尾泛红姻缘旺,脸上紫气东来,不可能有什么刑克父母甚至招霉运的事,于是语气硬气了不少。
“要是你不承认怎么办?”并非秦若要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只是这人也算到了贺君竹家世不菲,把人推到她跟前之后又后悔了,想宰肥羊就只能踩她出头,想让她当垫脚石,那就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男人被秦若一激,掷地有声道:“我拿我毕生算命的本事来赌,要是算错了还不认,那我此生卦卦皆走空!”
贺君竹已经被这个走向弄懵了,但秦若的话始终梗在她心头,她掏出的卦钱是她心甘情愿掏的,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钱是我愿意掏的,不管明天准不准,据说卦不走空,这钱我不能要。”
可是秦若秦若手中十八块八执意要递给她,“放心收着,明天我会加倍赚回来。”她轻笑了下,“不过我需要妹妹答应我一件事。”
贺君竹还没作反应,算命男人道:“怎么?又想加钱?”
秦若没搭理他的嘲讽,兀自道:“小妹妹要保密,我是我和你的缘分,不可涉及家中大人。”
听她这么说,贺君竹心下更是信了她两分,算出她出生不错却直言不涉及大人,这更是比那些试图接近她来搭上她家线的人强千百倍。
于是毫不犹豫点头,“这是自然,姐姐放心,如此,那这卦钱我先收下,明天如果准了,他掏不掏十倍的卦钱我不管,我都如数掏。”说完,结过秦若手里的钱转身径自从西侧的巷子离开了。
“你不会明天不来吧?”秦若故意笑着问那算命的男人。
“谁不来谁是孙子!”男人气愤的说完,才察觉不论如何秦若都没亏,于是不甘的道:“说来说去把我们都套在里面了,你自己反而坐庄稳赢不亏,不能这么算吧。”
秦若也干脆,直接道:“放心,如果不准,我卦金的十倍我给你,耍赖的人余生卦卦走空,霉运加身!”
“好,爽快!”旁边一个摆摊儿卖古玩的老板亲眼见证了全部始末,如今听了秦若的话,不由赞了一声。
秦若本来打定主意在这里可以时常来捡个漏儿,可是如今这么一闹腾,明儿真相大白之后她看上的东西不说坐地起价,摊主也绝对不会轻易卖了。
但是又一想,一切皆是前定,她在这里捡不到漏儿,总会有有缘人送上门来的。
秦若朝周围几个吃瓜看热闹的笑了下,抱着小木盒起身,临走前弯腰拿起小马扎,对那算命的男人道:“我说第二波财运上你强行送给我的,记住了哦。”说完,她拿着小马扎朝东侧而去。
还了小马扎,秦若抱着盒子出了巷子,坐上车一路摇回兴安路,下了车要回家的时候才想起兜里还有一张特殊的票,转而又朝着兴安路供销社走去。
这里她来过,是贺钧剑带她来的,不意外的又想到了那个人,秦若垂眸看了眼木盒子,想起里面的关公爷的雕像,恋爱脑要不得,瞬间步伐坚定了许多。
她目标是守寡,连今天那个算命本事半瓶水的男人都说了她要守寡,那不该想起的人就不要老是出现。
大润发杀了十年鱼那种波澜不动的心态,才是赚大钱当大佬的人。
到了供销社,秦若掏出月经带票,道:“同志你好,我兑换一条月经带。”
招呼她的一位女售货员接过她的票仔细看了眼,道:“好的,再掏三毛钱。”
秦若第一次在供销社消费,原来给了票还要补钱,于是赶紧掏了三毛钱递给她,那女同志又道:“皱纹卫生纸要不要?”
她说着倒也没干等秦若决定,转身从柜台里取了一个比火柴盒稍微大点的半个巴掌大小的纸盒子,上面印着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正中印着卫生带三个字,盒子底部正中写着“卫生消毒妇女用品”,最底下一排小字写着生产厂。
“皱纹卫生纸要票吗?”秦若接过月经带,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问。
“和月经带一起买不要票,一包两分钱,”售货员道。
“好的,那给我来十包吧。”秦若猜到这卫生纸可能会有点硬,但上厕所总得用,爽快的掏了钱。
透明塑料袋印着女性消毒卫生用品几个字,里面的纸上红色的,粗糙的皱纹清晰可见。
秦若接过,抱在怀里出了门,回到贺家,刘嫂在做饭,于忆梅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呢。
“若若买了卫生用品啊?”于忆梅道:“妈妈给你准备了的,在衣柜的抽屉里。”
“谢谢妈,”秦若心下一暖,一声妈自觉叫出了口,只当是在喊干妈。
“这纸有点硬,平时用还好,特殊时期女孩儿家身体娇嫩用着太硬了,给你准备了纱布,那个柔软些。”于忆梅到底是好家底儿出身,小时候她的月经带都是母亲拿最软的蚕丝垫着棉纱缝的。
她除了在贺家这件事上,其余她看得很开,爱国精神和吃苦没有必然联系,有条件过得好些谁愿意受苦谁去受,她才不愿意呢。
“好的,我上去把东西放下就下来。”秦若抱着东西上楼,推开她那向阳房间里的衣柜,里面抽屉里,带着盒子还没拆封的月经带,还有旁边垫着皱纹纸已经叠好的纱布,有好几条。
想来于忆梅知道她农村出身,想着她应该不会用这种高档的卫生用品,才面面俱到的给她准备了,甚至都叠好了。
秦若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她取了一个东西攥在手心里下了楼,于忆梅放下书,朝她招手,“来若若坐这里来。”秦若依言坐过去,于忆梅对她道:“这么几天了咱娘儿俩还没聊过天。”
“你告诉妈妈你喜欢做什么?”于忆梅和善的问完,又补充道:“咱家也养得起咱们娘儿俩,钧剑和你爸爸都有工资,妈妈问这话并不是催若若是工作,只是人总有自己的爱好才能活的开心些。”
于忆梅又介绍起以前自己的工作,“妈妈以前是化学老师,后来出了实验事故,再加上学校如今这个情况,于是就在家养身体,所以我现在喜欢鼓捣一些护肤膏啊口红啊什么的,若若你呢?喜欢什么?”
秦若却知道,眼前这位于女士,教授的可不是普通的学生,要不是为了实验献身差点丢了命,贺钧剑应该作为留守儿童长大的。
“我喜欢读书,我觉着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好,总会恢复高考的,我们牛棚里一个改造的老人是位学识渊博的老师,姓骆,在我来燕城之前他一直在教我念书,我想着如果恢复高考,我想考大学去读书。”
秦若心道我喜欢赚钱捡漏儿发大财,可是这种思想不端正的话不能说,于是换了个正能量又积极的说法。
“不管会不会恢复高考,妈妈都很支持若若读书的想法,若若心善,那骆老师才愿意教你。”于忆梅摸摸她的头,“若若读书遇上不理解的,妈妈可以教你。”
秦若点头道过谢,又道:“我来之前,在凌阳县偷偷做过一段时间生意,攒了一点小钱,”秦若说着,有些忐忑的看着于忆梅,“妈我知道这是投机倒把行为,可是我……”
不等她继续说,于忆梅两眼放光的抱住了她,“若若很棒,自力更生的人无论在哪个年代都该被表扬,妈妈不是那迂腐的人,何况我祖上严格算都比那黑五类还严重,只是我父亲当初捐了大半产业支持党和国家抗战,我才能和他在一起,我有什么可看不起若若的。”
秦若知道于忆梅的出身一直让贺家老爷子诟病,也才有了贺钧剑因为她成分好答应她结婚的事,于忆梅也算是成全了他们这一段假缘分吧。
“那我就放心了。”
秦若说自己做过生意赚了小钱,是表明自己有钱,不会干吃软饭,当然于忆梅没有催她去上班的意思,但她自己立身正才不会遭人诟病,懂分寸有自知之明适用于任何关系。
当然,贺钧剑不是个话多的人,于忆梅也不会闲到发慌去向儿子打听她做的什么生意,那么她这个贫苦出身的姑娘的钱有了来路,一切都光明正大说得通了。
秦若撇了眼于忆梅看得书,是一本英文原文的化学类书籍,她道:“来家里也三四天了,我可以去妈妈的房间看见吗?”
于忆梅欣然同意,“是我失礼,早该邀请若若去看看的。”她牵起秦若,从沙发上起身,一边跟她细声细语的说着话一边带着她往自己的卧室走。
房间向阳,但用轻纱做了遮光窗帘,上面的月上缠枝红梅的图案应该是于忆梅自己绣的,栩栩如生又饱含情调。房间整体很温馨,床头柜上立着一幅八寸大小的她与一个陌生男人相拥而立的照片,照片上男人西装革履手臂揽着她的肩头,垂首正在爱意脉脉的看身边的于忆梅,于忆梅则一身红色旗袍,发髻上一朵优雅的珠花,笑的温婉柔雅,男人眉眼间有贺钧剑的轮廓,尤其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看来是贺家人标配。
宽大的双人床上的床单和被套是淡蓝色的,上面的百合花栩栩如生,不属于后世知名大牌床品印花,甚至更为精致,只听于忆梅道:“这间卧室里,所有的花纹都是我绣的,包裹那张照片。”
秦若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那张双人照是一副绣品。
哪怕是他们留学国外的技术,三十年前的拍照色彩也是没有这么明艳的,“您手艺真好,您不说我都没看出来是绣品,”
“曾经这是一幅照片,可是褪色了,我就亲自绣了二倍大的仿品。”想起拍照的那些年月,于忆梅眼里闪过一抹追思的哀伤。
第三十二章
秦若没有打扰她, 正当于忆梅沉浸在往日甜蜜里的时候,秦若展开掌心,赫然就是那齐国六字刀币, 她指尖一捻牵出上面的一丝功德紫气, 手下悄悄掐起符诀朝着四面八方不着痕迹的打去, 她装作一边看一边慢慢转悠的时候, 带着紫气的一道养神符一个聚灵阵已经布在了这间卧室里。
人生病之后缠绵病榻越久气运会越发低迷, 于忆梅受的伤已经基本治好了,只是身体的亏损加上她郁结于心导致气运越来越低,人也越来越消瘦, 多思多梦,梦里都是她害怕成真的情况, 所以总看着病恹恹的, 身体也越来越差,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再加上于忆梅常看化学类的书籍, 与各种金属元素打交道, 会损耗身体的精气, 有这一道符一个阵法在,总能让她把身体的亏损慢慢补起来。
她布下的养气符和聚灵阵当然不会一下子就让于忆梅红光满面体态丰腴,但至少她今晚她就能睡个好觉, 能做一场好梦, 明天精神应该会不错。
今天用掉的这功德币上的紫气足够在大凶之地保凡人一条命,但秦若不后悔,于忆梅对她释放善意表达关心的那些细节让她心生感动, 她又是个不愿欠人情的性子, 那就投桃报李护她健康。
晚上吃完饭,秦若上楼前对于忆梅道:“妈妈, 今晚做个好梦哦。”说完,她眨眼一笑道过晚安上了楼。
回到房间关上门,秦若打开那木盒子,“我没法儿一天三炷香,那就给您老换个地儿,请吧。”秦若说着,找了个日月星辰的光能照到的地方,把那关公像放了过去,月光下,那本该闭眼阖眸的雕像一双丹凤眼却是分明已经掀开了一条细缝。
俗话说不怕马王爷三只眼,就怕关老爷挥刀睁眼。
关公爷睁眼,必诛小人!
第二天下午,秦若照旧摇着公车去了新南桥巷子。
都走到那黑市巷子口了,秦若这才惊觉昨天那张摆摊儿凭证她没带,但来都来了,如果不让她摆摊儿,那随便逛逛也行。
正巧管理人员还是昨天那个男人,见了秦若没用她出示那证明就给她递了个小马扎,还顺口问道:“昨儿个那东西同志卖出去了吗?”
秦若愣了下,笑道:“我昨儿个摆摊儿不是卖那个,我是算命的,大哥有亲戚需要我可以打八折哦。”
她才说了不到两句话,等她等了一早上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朝着她走了过来,秦若跟愣住的管理人员一挥手,迎着贺君竹走了过去。
“姐姐……”贺君竹叫了一声,又慌忙改口道:“不是,是大师,您算的太准了。”
贺君竹的语气赫然从喜欢已经上升到了崇拜。
“别急,走,咱们过去再说。”秦若微微一笑,一句安抚仿佛带着魔力,让坐立难安的贺君竹心稍稍定了些。
两人走到九区,昨天那算命的男人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们走进,十分平静的对秦若道:“大师,我输了。”
愿赌就要服输,他是吃玄学这碗饭的,自然知道毁诺是什么后果,技不如人那就大方承认。
秦若递给贺君竹一个稍等的眼神,然后看了他一眼,只是道:“慕强攀高枝不丢人,和贵人结善缘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多大本事端多大碗,切记谨言慎行。”
“受教了。”男人谦虚低头,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百八十块钱掏了出来,双手朝秦若递去,“请大师收下。”
秦若点头,接过钱装进了裤兜里,“说吧,还有什么事?”
算命的男人心下叹息,为自己的平庸为秦若仿若先知的反应,恭敬道:“我一个亲戚家有点不安稳,需要大师帮忙去打整一下。”
“好,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
秦若一口应下,然后走到昨天的位置上坐好,这才看向贺君竹,“昨晚怎么了?”
“我们全家,包括我爸妈,我爷爷,我二伯和我二伯母,还有我二堂哥,甚至我家阿姨,不约而同做了一夜的噩梦,今早醒来,齐齐头疼,做的噩梦都是一样的,漫天的尸山血海,今天陪我爷爷去了趟医院没查出问题来,我这才惴惴不安的到这里来,结果转了转我的头疼倒是好了,医院找不到病因,我只能来找大师救命,我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可受不了这样要命的头疼,求大师救命!”
贺君竹语速极快的说了前因后果,一脸祈求的看着秦若,她觉得她真是个惹祸精,要不是买了那个破东西,也不至于让家人受罪,还有……还有那个烂桃花!
她心下大惊,今天兵荒马乱的一早上根本没顾上记起那件事,要是因为她让爷爷的名声染上污点,让爸妈跟着受累,她真的是万死难赎!
只见手忙脚乱的掏出一百八十块钱,慌忙递给秦若,脸上一副快哭的表情。
“做了噩梦头疼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到这里转了转头不疼了因为这条街上有些物件儿确实是好东西能辟邪,”秦若毫不客气的接过卦金,道:“你爷爷和你的家人想必不会信,我给你先说个缓解的法子,时机到了我再去帮你处理。”
贺家老爷子一辈子枪杆子里打出来的地位,干了一辈子老革命,她这会儿贸然上门去,符还没掏出来能把她撵出来。
赚钱归赚钱,秦若可没有自取其辱的爱好。
贺君竹心下略微一定,可是想起那祸端来源,心又提了起来,急急地问道:“那,那……那个金钱豹怎么办?”
这事儿也怪她,跟父辈不一样的是她从小对这些古玩很感兴趣,可是琉璃厂如今古的跟鬼一样,还是男朋友不知道哪来的路子听说了这里,结果一来,就在东侧那里遇上了起争执的一桩交易。
还来是一个临时的摊主卖出去的一个木雕,却后悔了卖的太便宜,想要加两块钱,结果那买主不愿意,本来钱也还没付,那买卖双方谈崩了之后她一眼就瞧中了那个黑漆漆的豹子,看着十分神秘威武,听摊主说是宋代的。
经过男朋友三寸不烂之舌的一番讨价还价,不仅没有多掏那两块钱的加价,还让那摊主兴高采烈的少了十块钱,说是东西卖给投缘的人少十来块钱也畅快,她却一眼看出,那带着一股淡淡香味的豹子雕像是个紫檀木的,一百零八块的价格,她买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雕像,听摊主说还是供奉来财的金钱豹。本来以为捡了大漏儿,她也开心了两天了,也听那摊主的话供在正北的位置上,没成想昨天这个好看的姐姐开口就让她挪个位置,挪了位置只一夜,全家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