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猫追上了吗?我这是在哪里?”梁欢看着四周,还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的错觉。
“醒了就出来吧,”秦若看了眼也转醒的晁文强,“上去再细说。”
晁文强按了按昏沉沉的额角,苦笑了下扶起妻子,梁欢这才好似终于清醒了一样,要回头去搀扶父母,却见父母比她状态好得多,她爸甚至抱着她弟弟都走的飞快。
几人出了柳林大坑,秦若看了眼远远躲在一边怯怯的不敢上前的黑猫,道:“你不仅没有害他们,还救了他们命,你先带他们出去再说。”
张氏激动的朝着黑猫走了两步,见因为她的举动惊得黑猫在后退,她这才欲言又止的止住了脚步,然后,那黑猫朝秦若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往出走。
“梁姐姐,把车钥匙给我,我把车开出去。”
秦若看了眼脸色蜡黄靠在丈夫身上的梁欢,道:“你们跟着黑猫往出走,我把车开出去,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这一世虽然她没车没驾照,但现实世界里,她十八岁拿到驾驶证之后她爸就给她买了路虎,她后来打游戏上头时自己还买了两海岛同款的法拉利,可以说是个驾驶技术娴熟的老司机。
梁欢见她一脸淡然的笃定,又看了眼所有人,自家丈夫那是根本不是开车的料她清楚,至于爸妈,那更是坐车都惆怅,算了,还是信大师的吧,兴许人家画个符车就能自己走呢。
梁欢抱着这样的念头,干脆利落一点头,摸了摸兜,却不见车钥匙,她捂着脑袋想了想,“也许在车上?”
至于她怎么开着开着车忽然昏迷在大坑里的,她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行吧,你们跟着那黑猫出去,我马上就来。”
秦若见此,也知道他们一家人在这大坑里显然也有隐情,于是朝大坑对面那柳林边缘上停着的汽车走去,走到跟前,才发现车门大开着,车子还没熄火,就那么大喇喇的停在那里。
她上了车,试了试各项驾驶技能,跟后世的汽车差不多,随即握着方向盘熟练的倒车,加速,然后顺着来的车辙因子把车开了出去。
梁家这头,晁文强接过岳父手里的小舅子抱在了怀里,一家人跟着那远远带路的黑猫也出了这片山林。
当然走的不是秦若来时那条路,他们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在一处浅草滩里看到了停下车子等着他们的秦若。
几人快速走过去,各自都气喘吁吁的,主要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还被困在阴气重的阵法里这么久,一个个的难免气虚体弱。
至于梁家老两口为什么状态比年轻的女儿女婿还好,因为他们命里带煞,在阴气里不会受到影响。
梁家人上了车,秦若看着远远的蹲在远处不敢靠近的黑猫,招了招手,“过来。”
黑猫犹豫的看着梁家人,似乎只要他们露出嫌弃的目光,它就要转头跑进山里,张氏压着激动的神色,温声道:“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怎么不认故人了吗?”
那黑猫这才犹豫着上前,随即纵身一跳,奔进了车窗里。
秦若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她道:“你们被困了一天一夜,我也一天没吃饭,咱们先回,一边走一边说,我来开车。”
副驾驶位置上坐着梁欢,见秦若开车熟练,她心下担忧淡了些,看着脚下的黑猫,她这才道:“昨天我们开着车一路朝东往大师说的目的地走来,走的就是这条路,可是我们没有见到坟墓,却看到了这只黑猫。”
昨天,梁爸爸和张氏匆忙吃了些水泡干馒头,就坐着女儿的车和女婿一起抱着怀里已经变成猫的小儿子乐乐按照大师的指引往东面走去,梁欢开车开的也快,不到十二点,他们已经走了基本要到了。
一直到前面没大路了他们停下了车,看汽车行驶的路程应该是到地方了,可是举目四望视野里并没有坟墓,甚至大中午的渐渐起了雾。
眼看再往前走就要进山了,自忖找到了活路的梁家人又一次陷入了焦急之中,就在这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只黑猫。
那黑猫似乎是特意在等他们似的,远远的站在山梁上朝着他们的车子一声声“喵喵”的叫着。
张氏看到那黑猫,着急的大叫,“快看,那就是当年出现在我窗台上那只猫,它没死真的太好了,我们快跟上去!”
虽然时隔三十年,但张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山梁上朝她们叫的那只猫,就是当年自己救下的那只,心下庆幸它没有死,却不知这一句跟上去,差点走进了鬼门关里。
第四十二章
虽然秦大师说那母猫已经死了, 可是他们向东走了七十里并没有找到坟墓,也没有见到死去的猫,他们倒不是怀疑秦若的能力, 只是猜测可能出现了什么意外, 既然黑猫没死, 那反正也是拜干妈, 活的更好, 以后他们梁家养着黑猫也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氏指示女儿开车追上去,只有晁文强, 觉得大中午的起了雾似乎不太对,可是眼见黑猫就在眼前, 虽然梁欢也不清楚为什么妈妈能一眼笃定那黑猫就是当年那母猫, 但与其原地打转转, 不如跟上去。
就这样, 梁欢开着车追着黑猫上了山, 走出迷雾的时候, 梁欢甚至心下庆幸,看来跟着黑猫走是对的。
只是走着走着,甚至天都黑了, 那黑猫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就没了意识,至于怎么到了那大坑里,她是一点都没有印象。
张氏接过话头道:“我们走着走着, 感觉好像没过多久, 但是又好像走了一下午,好像天都黑了, 忽然小欢停下了车,拉开车门就走了下去,紧接着是文强,也中了邪一样走了下去,在之后,我也失去了意识。”
梁爸爸也道:“我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那黑猫朝我们看了一眼,我隐约似乎看到月光下它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之后就跑走了。”
“你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进了那老妖道的阵法里,所以才看不到坟墓,相当于进了鬼打墙的地方,其实你们在原地转了一下午,黑猫把你们引到那个柳林里,其实是在保护你们,如果你们留在原地,等那老妖道来了,你们的魂魄就会被抽出体内炼成百鬼幡里的厉鬼。”
在秦若解释的话语里,那听了梁家的叙述之后焦急的用爪子挠着车底的黑猫忽然安静了下来。
“它出现在那里也是为了救你们,它已经被炼成了猫僵,如果对你们有恶意,刚打了照面你们早就已经遭了毒手下去投胎去了,根本等不到我救你们。”
秦若说完之后,把遇上老妖道以及厉鬼攻击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又道:“这黑猫也是运气太差,当年刚开了灵智修成妖物就被雷劈,这一回雷劈是所有妖物都要受的,它才开始修行道行不深而且肚里的小猫吸食它的精气,所以被雷劈的命悬一线遇上张阿姨这才得以活命,之后张阿姨命里那一劫难是它及时送出自己孩子的魂魄和修行的法力才让张阿姨躲过了一劫,至于这次遭雷劈而死,是它吞食了一样东西引来雷劫惨遭横祸。”
“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后座的张氏挣扎着起身看着那黑猫感激道。
“也正是它肚里那东西导致它心有不甘尸体里一口气梗着不散,才让你们的儿子乐乐没有第一时间就变成猫,直到它快消失的时候,乐乐彻底没了灵力蕴养这才融合中断出现了问题,这黑猫自己也在那口气将散的时候遇上了那个修邪道的老道士被祭炼进了百鬼幡成了猫僵,但凡你们早来一天,这黑猫的尸体也不至于被那人祭炼,同样的如果你们晚来一天,等那老妖道操纵着黑猫见了人血或者沾了人命,就算它肚子里有吞下的那个东西,也无法再保持神志,自然无法救你们。”
秦若说完,梁家全家再加上晁文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场大雨的耽搁,以及梁家老两口大受打击病倒,让一切不早不晚走到了如今的结局。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猫当年得张阿姨相救,一直记着恩情,如今乐乐已经恢复了人形,就是它用自己的一切修行度化了它的孩子和乐乐一程。”
秦若说着,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顺手摸了黑猫一下,她道:“梁叔叔看到的不是黑猫在作揖,那是灵猫拜月,把自己的猫灵和一切精力全部渡给了乐乐,然后它才会今天被那妖道的百鬼幡控制从而攻击我,而且,是它带着我一路找到你们的。”
等秦若解释完前因后果,梁欢等人才明白,当年张氏那一救,让这黑猫一直在报恩,如果不是黑猫把他们带进了柳林里,他们已经走进了鬼门关了。
梁欢道:“那它成了猫僵,还有救吗?”
“虽然它肚子里有那个东西能让它保持理智,但毕竟成了猫僵,天道不会容忍,最多时间时间,必然降下雷劫,到时候,十死无生。”
这也是老妖道把它收进百鬼幡的原因,收进百鬼幡里,就像鬼藏在槐树里一样不会被天道法则识破,所以百鬼幡是用极残忍恶毒的手段将各种魂魄祭炼成世间极阴极恶。
张氏一听黑猫的结局这么惨,心下一急几乎要落泪,“那怎么办?大师,黑猫它对我家有大恩,哪怕削我寿命都行,求求您救救它。”
梁爸爸握住妻子的手,也道:“它救我妻子孩子,如今又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如果要拿我阳寿去换,我愿意。”
甚至梁欢也是点点头,温柔的脸上一脸感激,她也正要点头,秦若哭笑不得的打断他们的话,“不是这么算的,你们先别急。”
秦若说着,朝车窗里弹出一道御鬼符,告知了今天送她来的那五个厉鬼,这才回神道:“如今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我取出它肚子里的东西,让它以普通猫的形态生存十年,十年后寿命终结,来日下了地府审判功过,以它对你们一家的报恩之举,应该能投胎成为人,第二,我帮它暂时压制猫僵的状态,十年内只要它不做恶事,就一直是现在的状态,十年之后,魂飞魄散。”
张氏着急的要说话,却被丈夫一把按住了,梁爸爸朝她摇了摇头,她才倏然清醒按下了急切,不管如何,该让黑猫自己选择。
梁爸爸抱着怀里的儿子,他知道妻子急切是不想看到黑猫十年后魂飞魄散,他虽然不懂这些,但话本戏剧里唱的《白蛇传》他看过,妖物都是以修成人形为追求,黑猫苦修三十年,要它做普通猫,那就等于放弃了三十年修行,它如何肯,可是如果不放弃,十年之后一切灰飞烟灭。
梁家的纠结丝毫没有影响到黑猫,它朝后座看了一眼,随即伸出小爪子抱着秦若的右腿轻轻的拍击了一下。
“选第一个方案?”秦若问它。
黑猫点了点头,张氏听得心下欢喜,终于忍不住道:“到时候咱们就在我家里,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想好了吗?”秦若道:“到时候你不能修行,没有悠长的寿命,就是山间或者院子里一只普通的猫,但是如今能听懂人话的状态不会变,十年一到,寿命结束之后你投胎大概率会投胎成人。”
黑猫点了点头,再次笃定了自己的选择。
它本来已经是被雷劈死的结局了,如今能多活十年,下辈子还有机会做人,它只有感激。
所以,这两个选择在它看来其实只有一个选项,就像当年它怀着肚子里的孩子被雷劈的命悬一线,却被人救了一样,那一刻善念已经种在它心里了。
“好。”
秦若道:“明天,我带一样东西来助你们达成所愿,包裹梁乐,也会好好的醒来。”
看来在武家屯得到的东西,终究是要用于武家屯了。
一路开回武家屯,秦若道:“今晚黑猫不要出门,明天等我来。”
说着她又看向晁文强和梁欢,“你们在阴气里呆的太久,回家找一棵杨树或者桃树,树龄越高越好,第一个分枝节的地方长出的枝干上的枝丫折一段,连同家里的麦子或者大米煮水喝,喝上两顿头晕的毛病就好了。”
“秦大师你会开车,我和我家文强就不回去了,你开车回去明天来也方便,”梁欢看了眼丈夫晁文强,道:“你看行不行啊当家的?”
满脸憔悴的晁文强“噗嗤”一笑,“我算啥当家的,咱家不是你说了算嘛。”
没想到新南桥黑市背后的老大却是个怕老婆。
“行行行,关于你家谁说了算你俩进去慢慢研究去,我先回家了,我饿死了。”秦若无奈的一挥手,一脚油门儿踩下去直接开着车走了。
等车子开到兴安路小红砖巷子门口,她才想起来一个问题,这车要怎么跟于忆梅解释,放在巷子口吧,实在也不安全,毕竟是别人的东西。
正在这时候,她看到贺逸骑着自行车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秦若本能快过理智,猛地停车往侧边一趴,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等后视镜里看到贺逸已经走远,她开着车走进巷子里越过贺钧剑家门口停在了与下一户小院儿的中间,幸好巷子够宽,旁边的空隙里不影响自行车进出。
然后熄火下车锁上车门,秦若反身出来,走进了贺家。
客厅里,桌上放着两杯茶,两杯都满满的一口未动,于忆梅脸色有些不好,倒也不是生气,就是怔怔的坐在沙发上,颇有些魂不守舍。
“妈,我回来了。”
秦若的声音惊醒了她,于忆梅抬头,就像从浑浑噩噩重回人间一样,眼中缓缓浮起笑意,“若若回来了。”
“看您心情似乎不好,是因为担心我吗?”秦若走过去,很自然的坐到于忆梅跟前,拉住了她的手,手心里于忆梅的手冰凉冰凉的。
“不是,”于忆梅笑着摇了摇头,“妈妈确实担心你,但心情不好却不是因为若若。”
秦若道:“那是因为什么?妈妈可以跟我说说吗?”掌心里于忆梅的手那么凉,显然心情极度不好。
或是受了惊吓,或者说大怒,才会让人掌心的体温骤降。
“刚才来了一个人,是钧剑的爷爷那边的人,”于忆梅撩了下耳边的碎发,继续道:“他跟我说,贺老爷子想让我和钧剑认祖归宗。”
“而且,我的哥哥抗战而死的英烈之名要被正名。”
于忆梅说着,手颤抖了一下,“站在贺远的立场上,我或许该原谅一切过去,大度且感恩戴德的成为贺家的长媳,我儿子该成为贺家的长孙,可是。”
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道:“若若你懂那种感觉吗?当年我父母离开伤心地的出国之举,被批判成了懦夫,我哥哥的死,因为我于家世代富贵而被埋没。如今他们要正名,他们要认我,我就要如他们所愿吗?”
她无法忘记贺家的大家长,掌权人,当年眼里对她身世的怀疑与挑剔,如今,儿子大了,她老了,她硬气了一辈子,该妥协吗?
“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的立场去考虑,当年贺远同志能义无反顾的为了于忆梅女士与原生家庭决裂,你相信他变了吗?十七年的分离你相信他会变得愿意委屈你吗?”
秦若道:“至于贺大哥,他跟我提起贺家时,只一句带过,他说家在这里。”
或许贺老爷子看开了,愿意接纳长媳和大孙子,可是事过境迁,他却没想过人家愿不愿意回来,没有谁有义务能站在原地等一个人的接纳等二十多年。
于忆梅一笑,春暖花开,她身子一斜微微靠在秦若的肩头,轻声道:“若若真是贴心,人老了怕的东西就多了。”
秦若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妈妈你的迁就与忍耐,是因为你想你家先生了。”
十七年无只言片语的分别,足以摧垮任何一个坚强的人,何况是一个一腔爱意的女人,贺家的立场她不做评价,但是于忆梅,心下太苦了。
“我还有个好消息没有告诉妈妈呢,”秦若笑着,看着于忆梅的面相,道:“我今天本来是去救人,最后却救了一只猫,回来的路上我遇上了一个算命先生。他算的很准,我就冒昧的问了一下爸爸的归期。”
秦若说到这里,停下了语言,果然,于忆梅忽的起身,紧张的抓着她的手臂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她,“若若,你……你说是个好消息对不对?”
秦若看着她的夫妻宫,继续善意的谎言,“妈妈应该知道,我不是清河村秦家亲生的女儿,但是那算命先生说,过完这个年,三月份现在家中的男性长辈会回归,那不就是意味着爸爸回来了吗?”
“而且,为了确定就是您心心念念期待的人,我还特意问了,那算命先生说,离家十多年以上的人,属龙,而且是带着荣誉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