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哪儿雪厚摔着不疼是吗?”秦若笑容灿烂,一指旁边,“这儿雪厚,摔着应该不疼,就是离得有点儿远考验技术。”
警察和周围的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赵老太太磨磨蹭蹭还往四处看的意思,警察瞬间冷了脸,“老实回答,不然跟我们走一趟!”
一个乘客道:“真是死性不改,我都被蒙蔽了,幸亏这位女同志机灵。”
这明显捧秦若的话算是别别扭扭的道了歉,然后他说完就返回了车上,那个司机见此,走到秦若跟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同志,我误会你了,我也明白你要是伸手她可能更加变本加厉冤枉你。”
“没事,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去工作吧。”
这个司机也没有说太过激的话,如今诚恳道歉,秦若也大度的接受了道歉。
其他的人讪讪的朝她笑了下,就争先恐后的上了车,秦若走到那个唯一说可能有误会的女同志跟前,露出了笑容,对她道:“谢谢你。”
“女孩子生来就柔软善良,并且遭受了很长时间的压迫,我想着应该没有这么漂亮好看的女孩儿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坏事吧,坏人的坏往往都表现在暗处,所以才说了那句话。”
女人说着也笑了,“好巧我也曾经是老师,我曾经教育我的孩子们要以公正的目光看待是与非,不能先入为主的想当然,所以我作为他们的老师这么做是应该的,不需要道谢。”
陌生人一份公正的善意往往更能触动人心,秦若道:“以后,你也会是个很好的老师的。”
“再见。”女人对她的说法回之一笑,然后朝秦若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赵老太太的伎俩被秦若戳破之后,见当下赖不过去,不情不愿的说了地址,最后匆匆忙忙扯着两个孙子坐上车走了,那司机虽然冷着脸没给她好脸色,但大冷天的也没有为难特意不拉她。
“感谢三位警察同志了,给你们添麻烦了。”秦若一副不认识贺钧钺的模样,一脸感激的朝三个人无差别的道了谢。
“不麻烦不麻烦。”一个和贺钧钺年龄相仿的警察笑着看了眼浑身不自在的贺钧钺,又看了眼秦若,道:“维护人民的正义是我们的责任,回见啊同志。”
就是这位登记的赵老太太地址。
贺钧钺想跟秦若打个招呼,但见人家根本不给他眼神,藏起了眼中的黯然带着两个同事走了。
走了好几步,他还转身回头再看她,另一个老实些的警察道:“今儿这事儿真是怪事,我从警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自爆的坏人。”
那个叫贺钧钺头儿的年轻警察笑着道:“我遇上了第二次了,上次也是和咱们头儿一起见的挖坟现场那个凶手自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那人听说用裤带把自己活活勒死在看守所里了,感觉好吓人。”
“头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呀,”年轻警察用肩膀蹭了下贺钧钺的肩膀,斜着眼笑道:“这种好事儿下次继续带着兄弟啊。”
贺钧钺被挤得回神,憨憨的笑了下,低声道:“没有诀窍,或许……是坏人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那刚才那个女同志,头儿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年轻警察也回头看了一眼,原地已经没人了,他打趣道:“看你恋恋不舍的样子,据我多年断案经验,绝对有问题。”
贺钧钺是他们七人小队的队长,有功劳都会带着他们,他们六个人也都十分服气的叫他头儿。
“我喜欢她,可是我……我前面话没说好也做了混账事,”面对自己兄弟,贺钧钺沮丧的说了实话,又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容易引起误会,赶紧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冤枉了她。”
“喜欢就去追呗,这么好看还性子得劲儿的女同志,不追还等着成为别人的老婆啊!”
年轻警察才说完就被贺钧钺当头拍了一记,“怎么说话呢?”贺钧钺叹了口气,“有些人可能这辈子注定只能仰望。”
感叹完,他最后朝后望了一眼,那里早就没人了,“走吧,继续干正事儿巡逻吧!”
这头,秦若拿出自己的罗盘放在掌心里,指尖借了一丝右手手臂上兽头九环刀的煞气催动罗盘,就见一条黑红的线从阴阳鱼里延伸出来指向了一个方向,大约是马路对面北偏东三十度的样子。
秦若去了马路对面,根据罗盘的指引走了五分钟,看到了一个公园,公园建在一棵大柳树的边上,旁边还有一个结了冰的湖。
还有几个孩子一身臃肿的棉衣,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打陀螺玩儿。
秦若走近,罗盘的指针转的更加速度快,最后直指大柳树,大柳树有两人合抱粗细,粗壮的树干上有刻刀刻下的痕迹,高处分叉处还有枝丫被折断留下的碗口的疤痕,看树龄也上百年了,如今只余下千万枝条光秃秃的垂了下来,像去掉发饰的长发一样有种洗尽铅华的质朴,公园里还有被打砸倒了的亭子留下的断垣残壁,几根柱子上隐约可见曾经雕梁画栋的斑驳漆色。
大柳树周围的树坑直径足足有三米,如今被雪覆盖着,上面印着一些杂乱的小脚印,应该是孩子玩儿的时候踩下的。
不对吧,秦若看看罗盘再看看大柳树,罗盘上的指针确实指的是大柳树,而不是陈阿娇的鬼魂说的大柳树左侧三尺的地方,三尺为一米,这个位置也在大柳树的树坑里,但是指针只是偶尔摇摆一下,并没有往左边偏斜停止的意思。
秦若看了几眼几十米之外打陀螺正玩儿的开心的孩子,走到她的卧室正对着的西面的大柳树那一侧,收起罗盘往左侧迈了两步,约摸有三尺的距离,她站定,随即蹲下身,左手中指和食指并拢掐了一个法诀按在右手小臂兽头九环刀的位置上,牵起了一丝兽头九环刀图腾里的煞气,凝聚在指尖随即双指按在了雪地上。
她是来找开元通宝的,大柳树让罗盘指针指着的事左不过就是老树生了灵气而已,这不是她来的目的。
她轻轻移动双指,这是用煞气牵动地下的灵气从而发现那可能存在的开元通宝下落的办法,秦若指尖向右移了两厘米不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传到了她手指上。
就是这里,找到了位置,秦若微微牵唇轻笑,这一趟虽然遇上了恶心事儿,但总算没白跑。
她站起身,正要抽出她那多功能法器来把这枚铜钱取出来,忽然,一阵大风平地而起,吹得静止不动的大柳树枝丫晃动起来,那千万条春夏柔嫩如今已经干枯的枝条在风中狂舞,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被发怒而陷入癫狂的疯子。
按理说秦若站在巨大的树冠阴影里,晃动的枝条总会误伤打到她,可是秦若却发现凌乱的枝条明明已经要抽到她身上了,却又硬生生的拐个弯儿荡开了。
风越来越大,吹得地上的积雪打着旋儿飞起,吹得结冰的湖面上孩子们的陀螺怎么也转不起来,最终,孩子们扫兴的拿着鞭子收起陀螺互相搀扶着小心走出冰面回家去了。
这个寂寞的公园里,只剩下了风中发怒的大柳树和秦若。
秦若如今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棵生了灵智的大柳树,是要阻止自己拿到那枚铜钱的。
本来有兽头九环刀在,虽然那刀的本体杀气和煞气过重她无法使用,但是煞气凝聚成的虚体她还是可以用的,可是这件法器变数太大,她至今还没忘记在黄鼠狼窝下初入那棺材型刑场时那股让她震撼让她灵魂恐惧的威压,那是一丝九龙之子睚眦的魂,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所以她想有一把自己能够驾驭有绝对掌控权的法器,而现在,千年一遇的槐树树心雷击木有了,大五帝钱她也得到了四枚,眼看最后一枚近在咫尺,最难的秦半两钱和汉代五铢钱她都遇上了,只要拿到这里的开元通宝,之后她的五帝钱辟邪剑就能炼成。
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就差临门一脚,这个大柳树忽然弄风狂舞,甚至驱赶走了那群孩子,却分明是在阻止她拿到那枚开元通宝,可是秦若如何能甘心?
如果如今缺的是永乐通宝,她可以放弃,虽然艰难些但过完年她在新南桥巷子未必遇不上,可是开元通宝却没那么好得,古玩这一行,历史越久的物件儿存量越少是不争的事实,错过这一枚,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遇上。
秦若借着右手臂上的煞气指尖挽了一个通灵诀朝柳树树干隔空一点,随即执手抱拳,微微颔首道:“在下有礼,这枚开元通宝于我有大用,阁下方才手下留情我十分领情,但,敢问阁下为何阻我?”
她这一句话一出,狂风骤停,被风掀起的雪沫儿洋洋洒洒的回归地面,狂舞的柳树枝条也静了下来。
下一秒,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秦若脑海里响起:“后生,我这老柳树扎根这里整整六百年,这枚铜钱与我一起被埋在这里,不是我老柳树惦记那点灵气不愿成、人之美,是不能拿啊。”
见老柳树态度十分好,秦若也缓声道:“我十分需要它,阁下要阻止,请给我一个放弃的理由。”
她也不想最后兵戎相见,如果有转圜的余地,她愿意尽力一试解决问题,如果理由不能说服她,那就只能恕她无礼了。
“唉……这样的铜钱这座城市里有九枚,分别镇压九处古战场遗迹和瘟疫聚集的地方上,连我这棵老柳树,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被那位大人亲手栽在这里的,”
老柳树叹了口气,继续道:“这燕城在六百多年前发生过瘟疫,六百年前那位大人临终前算到顺天府会成为明朝的帝都,为了国泰民安,他在生命的最后年限里拖着病体在怨气浓重死魂聚集的地方栽下了九棵柳树埋下了九枚铜钱,开了九个阴阳门,以度化死灵镇压怨气。”
作为一个玄门中人,哪怕不知道明朝历史,也没有人会不知道号称卧龙在世的刘伯温的生卒年。
能算明朝运势的,除了有“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之称的刘伯温之外,没有别人,而六百年前一三七五年,正是刘伯温的卒年。
“那位大人甚至算到了他死后这里会发生瘟疫,帝王之都若发生瘟疫,如何能安邦兴民,他开的九个阴阳门以柳树为阴铜钱为阳,镇住了顺天府的安宁,而我,一棵本该无心无情的柳树,因为沾染了那位大人的微末功德在三百年树龄那一年经过雷劫之后生了灵识。”
这样作为守护或者镇之物而存在的妖物,雷劫都会减弱三份网开一面。
“那距今都六百年了,该度化的怨气和死灵早就应该渡完了吧,”秦若往周边四处看了看,“我有阴阳眼,这里难得干净,没有一个鬼魂,更别说是厉鬼怨魂,六百年前的使命你已经完成了,这铜钱我为何不能取?”
“正因为铜钱与我老柳树在此,后生你才能看到方圆十里干净的景象,”老柳树叹了口气,挥动一根枝条指了指西面,道:“百年前燕城西面皇家三山五园被异族抢掠,冤魂遍野怨气滔天,又过了几十年,又是战火纷争,每一日新死的冤魂不可计数。”
老柳树说的是八国联军侵华和鬼子侵略,他又伸出一根枝条一指那破败的亭子,道:“八年前,这亭子逃过了异族的战火没逃过咱们自己人的打砸,当时好些人在这里被打,还有死了的,就在这个亭子里,你道那冤魂哪儿去了?”
“都在老柳树这三米范围的坑地下压着呢,怨气和不愿投胎的鬼魂哪里能度化的尽,当年地藏菩萨发下宏愿,地狱何曾空过?”
听老柳树全部说完这里古今的变迁,秦若不由得皱了眉头,“既然是冤魂,在这处阴阳门里度化不及却要落得镇压的下场?他们本无过错,为何要镇压?”
对于冤魂的镇压相当于对活人的囚禁,一堆人锁在一间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怨气之会原来越重,出事儿是吃早的事。
老柳树无奈道:“死的人太多,我与这铜钱能力有限,为了平衡此地的安宁只得镇压,或许十年五年,或许百年,总能度化完,只盼着世道好些,不要再添新的冤魂怨鬼啊。”
“镇压厉鬼这无可厚非,可是这里镇压的鬼魂大都是无辜的百姓,只是没来得及投胎,这阴阳门一刀切的形式确实杜绝了他们作恶的可能,但不问善恶一律镇压,也让那些死于战火或者含冤而死的鬼魂失去了投胎的资格,一年两年尚且还好,你没觉得你镇守的阴阳门很久没有度化冤魂了吗?”
但凡是鬼都镇压,不问善恶,当年那位大人为了明朝的气运与安定设下这个阴阳门,也是为了解决前朝的瘟疫与□□留下的隐患,可是一道阵法就像一个朝代的政策一样,有时效性,并非能惠泽万年。
而且当年那位大人被贬之后,含恨而终之前时间不够,根本来不及做详细的部署,只能匆匆保下下一代君王明主新设的国都,有限的保住大明气运。
可是之后的战火蔓延,伤及的全是无辜百姓,他们都没机会投胎就被镇压了,四百年后更是已经结束了封建王朝走到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虽然现在的文化、革、命让情形看起来不太好,但天快亮了。
秦若说这番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老柳树讲明前因后果之后她再次用煞气探了那枚开元通宝,钱币方孔为鬼魂度过之门,可是那方孔空空如也,根本不见阴魂鬼气穿梭,显然是已经出了问题。
老柳树被秦若质问的无言以对,只沧桑道:“可是……可是我只是个守门的老柳树,纵然拼了我一身的修为,我也做不了什么呀。”
“你不能但我能啊。”秦若道:“那这样,从你镇压的地方召出一个鬼魂来验证平生,如果他愿意去投胎,我就破了这阴阳门,之后你去山野间修行,我拿那枚铜钱,并清空这里怨气冤魂,如果是个有心作恶的厉鬼,那铜钱之事我自然不会再提,如何?”
“好,整整六百年了,兴许也是天意,那就如你这后生所言,”老柳树挥舞着枝条,“如果是我错了,我散去二百年道行还这些被我无辜镇压的冤魂。”
“这也不是你之过,那位大人当年强弩之末也只能如此施为,到时候你离开这里自己找个地方好好修行就是了。”
秦若打定主意,又道:“为了公平起见,找那鬼魂验证的事,你来找吧。”
“好,就如小友所言。”老柳树言语间对秦若已经带上了几分尊敬,他也意识到了只堵不疏的做法可能再过几年要出事,如今秦若能解决这场事故,他言语间带着尊敬也理所当然。
秦若笑了下,不管是叫她后生也好还是小友也罢,如今她生活在这片地方,自然不能不管。
一阵微风吹来,柳树的柳条极有韵律的摆动了几下,随即,一根柳枝一晃,从其下三米的树坑处抽出来了一缕带着淡淡鬼气的魂魄,虽然有鬼气,但不过是灰影并没有任何怨气存在。
那灰影只隐约可见吊着长长的辫子,是个男人,面目已经不清晰了。
这样的鬼魂,离魂飞魄散已经不远了,长久镇压无法度化的唯一结局,就是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我这是在哪里?”灰影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处,喃喃道:“当年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不是把我打死了吗?”
都不用审判,从他鬼魂的颜色就能看出来,这是个没有怨气不会沦为厉鬼也不会在人间为恶的鬼,应该是死于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时期。
面目模糊的灰影向四周看了看,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我之前是在圆明园里养护太湖石的工匠,遇上一队金发碧眼的洋人,他们一枪打在我心口处,我就疼了一下之后就成了鬼,我想着进城赶紧禀报大人们,结果我好像走得很快就到了这里,我还记得这里有个亭子,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老柳树什么话也没说,只挥舞着枝条带起一道淡淡的光朝那灰影渡去,秦若想阻止最后又忍了,万物各有选择,老柳树想为自己的过失做弥补,她这个局外人就不插手了。
等了五分钟左右,秦若见那面目模糊的鬼魂已经渐渐身影清晰,这才出声道:“那我送你去投胎?”
“死了自然该去投胎,只是瞧你这姑娘的穿着,想说时代又变了吧。”鬼魂点了点头。
“嗯,变得越来越好的,见人不用跪,人人平等了。”秦若笑了下,念了一段往生咒。
那鬼影渐渐变淡,最后朝秦若一挥手度入了轮回。
“愿赌服输,这里的这些鬼魂,还要仰仗大师你出手。”老柳树再次变了对秦若的称呼,语气唏嘘又带着一抹解脱。
秦若点头应下,这阴阳门下鬼魂千百,她念往生咒念到什么时候去,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
第四十七章
这些被镇压的鬼魂和兽头九环刀镇压的厉鬼可不一样, 那些都是恶鬼,这些却大部分都是枉死的百姓,秦若自然不会用雷霆手段, 就算要念往生咒, 他们已经被镇压的太久早就找不到轮回的路甚至记不清生前事了。
哪怕大柳树愿意一个一个补偿, 可是已经腊月二十七了, 她却没功夫等老柳树一个一个判定善恶之后再由她一个一个念往生咒, 那就请黑白无常上来把他们带下去,这种事情黑白无常是专业的。
那二位的锁魂链和哭丧棒一出,谁善谁恶自见分晓, 到时候善有善道恶有恶道,也不用她一个一个念往生经了。
于是她道:“待我把黑白无常两位请来, 这里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秦若说着, 看了看四周, 眸色一顿, 心下掐算了一番, 又道:“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吧,今天日子不好不合适。”
“多谢大师相助成全。”老柳树挥舞枝条,千万枝条齐齐弯下, 宛若鞠躬。
“不用如此, 玄门中人做这些事也是一种修行,积攒功德留待以后总有好处。”
秦若笑了下,又道:“何况我本来就是为那枚开元通宝而来, 只能说恰逢其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