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走到军营门口, 贺钧剑和赵政委正在跟族长交涉,旁边有个士兵在给双方做翻译。
秦若听了几耳朵,明白了纠纷的大概。
这个民族的信仰之地也就是族长说的他们真主降下预示的圣地被刨开了,然后真主降下惩罚,现在族中好些人都得了怪病,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族长认为这一切的异常都是贺钧剑带人去西山练兵造成的,因为他们的真主圣地就在西山里。
族长看起来年龄已经十分大了,络腮胡有二尺长,花白的胡子垂在胸前,只能看到深邃的眼睛里目光严肃又带着敬畏,当然这敬畏不是对军营里的人。
他身后,无数的青壮年男人,手中拿着土步、枪。
两方僵持对峙,并没有开火,赵政委正在解释他们是合法练兵与当地民族并没有冲突,不会做出刨人祖坟的事。
秦若上上前,正要说话,那老族长皱着眉十分厌恶的看她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女人,头发耳朵脖颈是羞体,不可轻易示人,只有丈夫能见,还有,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要插手,抛头露面,不谦逊不贞洁不自重!”
翻译的士兵张了张嘴,有些不敢说。
秦若冷笑一声,一口流利的他们的民族语言张口而出,“我尊重你们的民族信仰,但是,我是汉族,我也有我的信仰,我信仰男女平等,所以我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儿上我不计较你的无礼。”
她的话气的老族长直吹胡子,秦若却不管他,继续道:“还有,你们所谓的你们真主降下预示的地方,那东西未必是吉兆,那地方被小白狼擅自刨开上它的不对,但它也是为了救你们,你们信奉白狼神,所以它刨开那地方救了你们一命,你回去问问那些发烧的人,是不是当初埋葬那东西的人?”
秦若说完,不待那老族长反应,轻轻一拍小贪狼的屁股,“吐出来!”
小贪狼万般不情愿,可是屈服于秦若的淫威它还是可怜唧唧的咳了两声,然后“噗”的一吐,一个乒乓球大小十分光洁像鹅卵石一样的石头掉在了地上。
那石头黑的很诡异,明明看着像晶莹剔透的黑玉,可是一点都不透光。
也纤尘不染,经过了小狼崽子的胃,从口中吐出又掉在地上,别说沾染一点唾液或者尘土了,光滑的看不到一丝脏污。
这石头被小狼崽一吐出来,老族长呼天抢地的带着人朝石头跪了下去,“真主啊,请饶恕您的子民啊……”
贺钧剑还没从秦若会说少数民族语言的震惊里回神,就见跟他剑拔弩张寸步不让的老族长呼啦啦带人跪下了。
“这不是你们真主的预示,这是女娲补天留下的一块石头,你们在西山遇见它,是沧海桑田的变化通过地壳运动让它出现在了地上而已。”
秦若的话让老族长怒目而视,“你这女人,不要胡说,这就是我们族的圣物,是真主降下的预示。”
被白狼王崽吐出来他们也不好再找这些人的麻烦,可是圣物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慢着!”
秦若一声厉呵,要拾取那女娲石的老族长下意识的一顿,“你若不信,你碰它试试,”随即她又老族长带来的其他人高声道:“你们的族长只要敢碰这女娲石,必死无疑,到时候你们不要来找军区的麻烦,是他自己不听劝找死。”
说完,她让开了路。
如此,那老族长却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把这位老人家说的话都给我翻译一遍。”
贺钧剑根据秦若的反应能猜测个大概,但他还是想听听这个老族长到底说了什么,他看了眼那为难的士兵一眼,“不要委婉,直接翻译,这是军令!”
“是!”那士兵下意识的站直,然后一字不落的翻译了老族长的话。
贺钧剑脸色阴沉下来了,秦若朝他一笑,“没事,别人的尊重可有可无,你对我好足以治愈世上的一切恶意。”
秦若说完,五指一张那石头瞬间到了她掌心里,白皙的手掌拖着那女娲石,朝他们一笑,“就在这里,不怕死的来拿。”
她发现贺钧剑和赵政委定下的军民融合的怀柔政策太慢了,她安排的教化计划也太慢了,让这些人能借着些微的风吹草动就膨胀的敢提着枪上门了。
战士们的枪口不能对着人民,她不是,她的脑袋谁敢拿枪顶着,她一定先把行凶的人收拾服帖了。
秦若这一手,一时间镇住了所有人,只贺钧剑担心的看着她手中的石头,“若若,这石头……”
“我没事。”
秦若朝他笑了下,“你让你的士兵们帮我抓一只老鼠来,哎算了,让他们自己抓他们才能信服。”
她说着,看向已经带着人站起来的老族长,“给你们验证一下这女娲石会不会死人,它带来的死亡诅咒到底有多恐怖,让你们亲眼看看,谁来抓一只老鼠过来。”
老族长已经被秦若气的一脸的杀气,但秦若根本不怵他,“不试也无所谓,你们不是说这是你们的圣物吗?你拿去吧,”她说着,张着手掌往老族长跟前一伸,“给,拿去呀。”
老族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满眼惊疑之色却就是伸不出那只手来。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一挥手,一个年轻小伙子快速的脱离了队伍,显然是去抓老鼠去了。
还没到十五十六,夜空中的月亮只是一轮残钩,但月辉还是有的。
两方对峙的人在夜里陷入了短暂的平静,秦若也是没想到,才提起的女娲石竟然就被小狼崽子给找到了,她看了眼趴在她怀里蔫哒哒的还用屁股对着她的小狼崽子,捻了一缕煞气喂给它,轻轻哄道;“这个真是不能吃,你吃了也消化不了,我还留着有用,你说说你能吃吗?”
小狼崽子张嘴吃了秦若给的煞气,撇头看她一眼,又一扭头不理她了,虽说如此,但还是戳在人家怀里不出去,有志气但不多。
北疆的风带着黄沙特有的广袤与荒凉,吹到身上,秦若只穿了件长袖衫没穿外套,有些略微有些冷的打了个寒颤。
贺钧剑脱下军装,把肩章摘了之后披在了秦若身上,“夜晚这么冷,也不多穿个外套,冻感冒了怎么办?”明明叮嘱的话他却说的十分温柔。
“这不是有你嘛,”秦若含笑看他,低声道。
正在这时候,去抓老鼠的那个小伙子回来了。
他狠厉的看着秦若,狰狞一笑,把他手中捏着七寸的一条将近一米长的黑色的蛇递到了她面前,挑衅道:“你们汉人的女人不是能顶半边天吗?用蛇试也是一样的吧,敢不敢接?”
本来被制住七寸十分安静的蛇却拼了命的战栗着开始挣扎,似乎被吓到了似的,宁可性命不要也绝不往前一步。
贺钧剑虽然听不懂他的语言但他脸上的挑衅却是看得懂,上前一步正要替自家媳妇儿出头,秦若却把小狼崽子往他怀里一塞,朝他摇摇头递给他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小狼崽子虽然阴差阳错救了人,但是刨人家信仰圣地的墓比挖人祖坟还棘手,挖人祖坟得罪的是一家,它这是直接惹上了一族,这女娲石被小狼崽子带到明面上,一个处理不好这死亡诅咒就要威胁更多的人,小狼崽到底是养在军区的,无论是贺钧剑还是赵政委,都不好处理这件事。
一是他们不会玄学无法处理,二是立场问题也不好处理,那她最合适,她就是个为自家惹事的熊孩子处理烂摊子的老母亲。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蟒蛇蛟龙都制过,”秦若冷笑一声,指尖捏起一丝灵气画了个锁魂链往那蛇身上一点,随即厉呵道:“趴下!”
她话音才落,那本被制住七寸动却挣扎不休的蛇,挣脱了那男人的控制,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盘作一团落在了秦若张开的左手里。
秦若挑衅的看他一眼,“我不掐它七寸能制服它,你能吗?”
说着,她右手托着的黑色女娲石往左手一放,那被锁魂链制住的黑蛇猛地身体一僵,忽地伸直身体掉落在了地上,小伙子大惊,蹲下去查看的时候还谨慎的捏蛇的七寸,却没想到他亲手抓的蛇眨眼间已经死了。
虽然秦若那一手令黑蛇盘在她手心的本事让人震惊,但明显那时候蛇是活着的,可是如今,这蛇已经成了一条死蛇。
众人大骇,秦若嘲讽一笑,托着那女娲石往前送,“你们还要碰吗?”
“当初……当初我们捡到它的时候,碰的人都没有死,是你杀了那蛇!”
老族长一想到自己当时也是碰过的,更加笃定了秦若是在吓唬他们,神色一正底气十足的就要来拿这石头。
秦若道:“你的命在三十年前你三十二岁那一年就发生了变化,你记得你在深山里打柴喝的那口水吗?”
鸣沙镇一面沙漠一面山,因为幅员辽阔有天险沙漠做屏障,并没有受到鬼子的战火侵略,还是解放之后才逐渐与外省以及中央多了交流。
如今胡子二尺长的老族长,三十年前还是个进深山打柴的青壮年。
秦若的话让老族长本来即将碰到女娲石的手倏地缩了回去。
他记起来了。
当年他还不是组长,一次地动之后,族里有人在西山上发现了一块黑石头,西山是他们这一族每一任族长死后埋葬的地方,那石头就在葬地外面,彼时,那石头方圆五米寸草不生,五米之外草木疯长。
当时的族长是他爷爷,念经之后请真主预示,最后告诉他们,这石头是真主赐予的吉祥,要埋在圣地。
当时爷爷指了他和他的三个朋友负责挖坑埋了这石头,最后,是爷爷亲手放进坑里的。
没过几天爷爷就去世了,八十岁的老人去世谁也没觉得有异常,之后他也生了一场病,可是作为家里的壮劳力,家里少不了他,发烧这种小病也就等同于没病了。
他跟几个人一起进山去打柴,其中就有那三个与他一起埋石头的人,在一股清澈的溪流前喝了水,他喝的多些,其余几人各自喝了一口,他担着两担柴回到家发烧反而好了,只当是干活出了汗。
见他面色变了,秦若道:“看来是想起来了吧,就是那溪水,救了你们一命,你们把这石头埋在你们的圣地,让它吸收死气使得诅咒之力越来越强,以前你们年轻,生命力旺盛,没那么快死亡,所以才有机会遇上那溪水让你们活了命,如今你一把年纪了,一碰就死。”
说是死亡诅咒,其实通俗讲就是吞噬生机,当年的老族长已经八十高龄,自然生命力比不上三十多岁的青壮年,所以他没过几天就死了。
无才补天的一块顽石,被大地之母女娲亲自拾起已经使得普通石头成了神物,可惜又被亲手遗弃,别的同类成了天边彩霞,它依旧是顽石一块,在上古诸神陨落的天地大劫里,一块顽石自然不在天道的算计之中,所以它安然的渡过了天劫,吸收了无数的诸神的怨气与不甘,加之它无才补天被遗弃的落差,既然不能象征生,那就象征死,经过万年的沧海桑田,它成了一块象征死亡与诅咒的邪物。
埋在地下多年,一朝出世就要了当年那八十岁族长的命。
“我们族里那三个人确实碰过它,但生病的不止三个。”
老族长没再执着于拿回那黑石头,只是看着秦若,“如今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有四十多个人。”
“都是男性吧?”秦若道:“他们也是去你们圣地祭拜过这石头的吧?”
这两句问话看似在问实则却十分笃定,老族长不出声了。
半晌,他才道:“这石头你拿去,但你要救我们。”
“这石头给你们你敢要吗?”秦若蓦地一笑,“你们族内的怪病我确实能治,但是,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你!”
抓蛇的年轻小伙子一声冷嗤,攥紧了拳头朝秦若攻来,他要抢先制服秦若,贺钧剑出手快如闪电,一招就将人撂倒在了地上,“想干什么?”
“解放军打人啦!”
他还不死心,脸贴在地上一声高呼,却是用汉语喊出来的。
“闭嘴!”秦若冷笑了声看着老族长,“这就是你们想出的法子?我以为一个有信仰的民族是分得清善恶是有底线的。”
老族长冷冷的视线扫过被压在地上那年轻小伙子,后者一怵,讪讪的住了口。
“你怎样才肯救人?”老族长问秦若,这才他声音放缓了很多,肉眼可见的态度变好。
“想让我救人,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你们脚下踩着的地是我们的女同志军嫂们冒着大太阳开垦平整种上菜的菜地,不是你们撒泼的战场,给我连夜恢复原样,第二,要来交涉,说汉话,再动不动拿枪对着人,你开枪试试子弹最后打到谁,第三,为你的无礼向我和我身后的战士们道歉。”
秦若说一句,那老族长脸色难看一分,可是她丝毫不在意,继续道:“注意,是谁踩得谁收拾,不要派一群女人来这里道德绑架我,还有,但凡一条做不到,免谈。”
“这些人保护国家安定,华俄边境战的时候是他们在战场上在面对枪林弹雨打仗,没有国就没有家,连命都没有传承断了根断了,你跟死人骨灰谈信仰有用吗?他们有纪律,所以处处容忍你们几番放肆,你们找茬拦截送补给的车,你们无故寻衅说半夜进山惊扰了你们的白狼神,这些他们都忍了,你猜这一个团的兵力灭不了你们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子吗?不是他们怕你们,也不是怕你们手中这几杆破□□,是他们把你们当同胞,不愿意沾染同胞的血,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不是军人,军人的条例和纪律约束不了我,你们再敢来放肆一回,你可以试试。”
秦若一番大道理与威胁并存的话,让老族长陷入了沉默。
见此,秦若打了个哈欠,转身对贺钧剑道:“放开他吧,顽石罢了,我困了,回家吧。”
贺钧剑放开人站起身,正要下令带回。
“等等!”老族长出声道。
“我答应,你先救人。”
“我不想再重申我的要求,答应了我的条件做到了我自然会救,你放心,三天之内我保证一个人都不会死,当然,做下恶事遭了反噬丢了命的那不关我的事。”
秦若说完,抱起一直拽着她裤子爬到她怀里赖着不走了的小狼崽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军营。
谁掌握主动权谁就是老大,有本事再来跟她硬刚,那些怀柔政策他们不愿意,那就拳头来说话。
贺钧剑与赵政委对视一眼,下令道:“收队,带回!”
“是!”
管横笛敬了个军礼,“全体都有,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