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留秋色蟹螯肥。南宋秋崖先生写的诗也好。”康熙道。
“那唐寅的《江南四季歌》,左持蟹螯右持酒,不觉今朝又重九。一年好景最斯时,橘绿橙黄洞庭有。写的也好。”阮酒酒道。
“不错。玛琭还知道哪几首有关螃蟹的诗?念的越多,朕送你的螃蟹越多。”康熙道。
阮酒酒喝完了海参火腿粥,开始放肆的吃着虾。
“皇上,这是我的永和宫,不是您考太子和大阿哥学问的地方。”阮酒酒道。
康熙哑然失笑:“是朕不对,朕给你夹菜。锅包虾是不是?”
“还要两只。”阮酒酒道。
“都给你。”康熙道。
锅包大虾太油了,胤禛还不能吃。
康熙对虾类喜好一般,但哪怕是爱吃,阮酒酒喜好吃,他就愿意都让给她吃。
胤禛端着他的小碗,没一会儿吃饱了。就是不知道,是吃饭吃饱的,还是吃狗粮吃饱的。
康熙说到了永和宫不出门,就当真没有出门。
他要批改的奏折,让梁九功拿了过来。
阮酒酒往小书房里放了个藤制的摇椅,康熙坐在桌前矜矜业业的批奏折,她悠闲的晃着摇椅,吃着点心看着书。
康熙回头看着身后的一架架书架,连成一片,几乎形成了书墙。他十分有成就感。
这里的书,都是他选了送过来的。
康熙批累了奏折,就随意从身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看看放松。
这些书大多是二次刻印的,既是闲书,也并非孤本。阮酒酒就直接拿着炭笔,在书上写写画画,记上读后感。
康熙翻着书看,有时觉得阮酒酒写的话,比书里的内容更有趣。
忽然,一张纸片从康熙手里的书中掉下。
阮酒酒从未速度这么快的,从摇椅上起来,抢到纸片攥在手里,往后一背,不给康熙看。
她神色慌张,仿佛那张纸片里,是不可见人的东西。
康熙回忆着纸片飘落时,他看到的一两个画面,似乎上面画的是人物的肖像画。
康熙神情自然道:“什么东西,不能让朕看?”
“这个不行。”阮酒酒坚定拒绝道,眼神还有一丝躲闪。
康熙拧起眉头,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他眼底怒火中烧,只是在极力控制。
“拿来。不要让朕说第二遍。”康熙的语气,在阮酒酒面前从未这么严肃过。
也不是。阮酒酒刚生完胤禛那时,初次见到康熙,他也是如此。
帝王威势越过人情,冷漠无情。
阮酒酒似是被他压抑的声音吓到了,她眼眶迅速红了,哼了一声,她把手中纸片拍到康熙面前桌上。
“凶什么凶。你看啊,你看啊。”阮酒酒把桌子拍的砰砰响,手心都拍红了。
搁在平日里,康熙早过来拉着她的手,柔声哄着,问疼不疼。
但是,康熙此时却没有关注那些,他只想看桌上的那张纸,画的是什么。
翻过纸片,纸上画着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穿着民间的嫁衣,手里拿着绣球。新郎俊朗,新娘娇羞,眉眼中俱是恩爱甜蜜。
新娘的发冠上,隐隐能看到一枚鸳鸯簪子。
新郎的那双丹凤眼,如果不是眼含笑意,应当是威严睥睨。
用炭笔勾勒的画,细节满满。即使没有上色,也能看出满图喜气。
“是朕和你?”康熙惊讶道。
“皇上要降罪就降吧。”阮酒酒语气硬邦邦道。
“手疼不疼?朕给你吹吹。你的脾气啊,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就是发火,以后也要朝着下人奴才发。自个儿拍桌子,疼的还是你。”康熙手指温柔的摩挲着画上女子的脸。
原来,玛琭穿嫁衣,是这个样子。
“朕降罪你做什么?你画的朕和你成亲拜堂,朕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何罪之有?朕这些天,听到了一些关于你不好的传言,一时想多了,误会了你。是朕的错,朕向你赔罪。”康熙走到阮酒酒面前,把她抱在怀里。
还没等他看她的手心,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康熙慌张的抬起阮酒酒的脸,一张美人面,却是满面泪痕。阮酒酒哭的委屈极了。
康熙的心,也酸酸胀胀的难受。
他刚才是发什么邪火啊。
若是把玛琭吓走,朕难道还要当个孤家寡人吗?
“莫哭莫哭,你骂朕也好,打朕也好,朕都受着。是朕吓到你了,下次再也不会了。”康熙拿手擦着阮酒酒眼角的泪,却越擦越多。
阮酒酒哭着哭着,打起了哭嗝。
她被吓坏了。
先前那一瞬间,她从康熙身上感受到了冷酷的杀意。
掌天下权柄,握百万人生死的帝王,一怒就是血流成河。
历史书上的寥寥数笔,写不出的残忍和冰冷,阮酒酒直面到了。
第97章
康熙手足无措的哄着, 阮酒酒就是捂着耳朵不听不听。
康熙掰着她的脸,想让她看着自己。
阮酒酒立马道:“刚才你凶我,现在是想打我了吗?”
“朕没有。”
康熙悔恨万分,他不信鬼神, 但是现在他觉得, 刚才一定是鬼上身了, 才会做出那么失智的反应。
玛琭爱他至深, 他却因为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就怀疑不信任她。
她气他恼他,是应该的。
“玛琭,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朕。只要你提的要求, 朕都满足你。”康熙将姿态放的极低。
阮酒酒扭过头:“无所求。”
“是朕又说错话了。玛琭,朕看到你画的画时,心里是极欢喜的。”康熙道。
“卫庶妃送来的谢礼里, 藏了张纸条。”阮酒酒道。
“她想做什么?她要求你办事?”康熙防范着卫双姐道。
阮酒酒瞪了康熙一眼,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兔子。如果不是气氛不对, 康熙想捏捏她的脸, 怎么能这么可爱。
“朕不说话,朕听你说。”康熙道。
“皇上先答应我,我与您说了以后,您不许透露出去。”阮酒酒道。
康熙举手就要发誓,阮酒酒踮着脚把他手拉下来。
“答应就行,誓言是能随意发的吗?”阮酒酒着急道。
康熙听话的放下了手,笑着看着她。即使他让她伤了心, 她还是关心他。
阮酒酒傲娇的别过脸:“说正事呢。”
“朕答应你,今日所听之言, 只入你我耳中,再无旁人可知。”康熙道。
“卫庶妃在纸条上写了,提防惠嫔。我看到后,怕纸条被发现连累她,去小厨房悄悄把纸条烧了。原想让怀恩去打听一番,如果惠嫔真有问题,就拿着证据请皇上为我做主。现在一想,皇上方才反应过度,是因为有不利于我的话,传到您耳边了?”阮酒酒道。
康熙愧疚道:“你全心信任朕,朕却被流言扰了心智。朕自诩明君,能洞察秋毫,是朕做的不够好,辜负了你。”
阮酒酒点点头:“皇上是让我心伤。”
“玛琭,仅此一次,朕日后只信你。你对朕坦荡,朕亦不负你的信任。”康熙道。
阮酒酒不接话,她拿着康熙的龙袍袖子,擦着又流出来的眼泪。
“朕不逼着你答应。你对朕以观后效,好不好?”康熙道。
阮酒酒揪龙袍的动作,更粗鲁了。
康熙握着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想拿龙袍出气,朕一会儿把龙袍脱下来,让你踩。别太用力,把你脸擦破皮了,多疼。”
“莫哭了。朕是想让你开心的。惠嫔的事,交由朕来查。朕会查清楚,她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卫氏此人,看似天真柔弱,你莫要太信任了。她与你情分淡薄,为何要涉险给你传递惠嫔消息提醒你。莫不想当渔翁。”康熙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不在意的人。
“皇上是说我是鹬还是蚌?”阮酒酒道。
康熙哭笑不得,他和她商量着可能危及到她性命的正事,她竟然在意的是鹬蚌。
“你是珍珠,你是美玉,不能因为瓦砾,伤了你自己。”康熙道。
阮酒酒抬眼幽幽的看着康熙,康熙尴尬的摸摸鼻子。
“原谅朕,好不好?”康熙软声道。
“以观后效。”阮酒酒道。
“好。玛琭只管看着朕的表现,等朕给你一个交代。”康熙道。
“那张画儿,朕想带走。”康熙又道。
阮酒酒脸色一变,阻拦道:“我是妃,不能穿嫁衣,和皇上夫妻对拜。”
“原来你不敢给朕看的缘由是这。朕以为……”康熙结巴着,说不出所以然。
“皇上以为,我画的是宫外哪个有私情的野男人,是不是?”阮酒酒要的就是一把挑开康熙心头的刺。
康熙仔细回想着,上回胤禛做错事,惹了玛琭生气,是怎么道歉的。
学着记忆中的动作,康熙两只手揪着自己耳朵,在阮酒酒面前低着头:“德妃娘娘大人有大量,求娘娘饶了则个。”
阮酒酒扑哧一笑,便是代表了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