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等人福身行礼道:“奴婢谨记皇上叮嘱。”
抬着御辇的抬轿太监,跑的跟脚踩风火轮似的,生怕跑慢了,皇上大发雷霆。
但是,他们面不红气不喘,看起来云淡风轻,不急不忙。
这就是职业素养吧。
康熙扶着阮酒酒坐上御辇,其间绝不假手于他人。
待轿辇抬到一半,阮酒酒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到底有哪儿不对劲。
“皇上,胤禛没跟咱们一起回来。”阮酒酒道。
“他和如意在御花园扔球,玩都玩疯了,就让他多玩一会儿,也给如意多消耗消耗。如意是蒙古细犬,动作敏捷,酷爱跑动,总圈在一小块地方养着,也不合适。”康熙道。
“别总想着胤禛了,他多大了,还用你事事费心。朕看他有些事,处理的比成人都要周到成熟。等他玩累了,想起要回去了,自然有奴才抱着他回永和宫的。”康熙道。
阮酒酒想要辩驳,却被康熙不容拒绝的掰着脑袋。
“不是累了吗?离永和宫还有一段距离,靠在朕肩上,休息一会儿。”康熙道。
康熙话刚说话,御辇一个转弯,前头百米处就是永和宫。
康熙尴尬的握拳咳了咳:“哪怕是休息个眨眼的时间,也是好的。”
阮酒酒忍着笑意,没有将头从康熙肩上抬起来。
男人的面子,给点儿吧。
御辇停下,这回康熙没有抢活,由着雅兰扶着阮酒酒下轿。
康熙挑剔的看着跨过的门槛,还有永和宫庭院的路面。
“这门槛太高了,走路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脚步落空了。地面是不是不够平整,朕让内务府派人来勘测一番,修整修整。早知如此,朕应该一出宫,就让内务府把永和宫重新修缮一番。这样,你回来了,也不用受宫殿补建的打扰。”康熙道。
阮酒酒拉住康熙的胳膊,阻止道:“皇上,永和宫才修缮两年不到,还新的很。我住永和宫都住习惯了,一时换到别的宫殿,也住不习惯。若是在永和宫的偏殿歇下,粉刷的漆味儿,对我和孩子都不好。”
“那不换。你说的对,是不能换。如今,其他宫殿的主殿也没有空着的。你的性子,也不愿意抢占了别人的主殿。朕再琢磨琢磨。”康熙道。
“皇上不用想着外物了,我觉得永和宫现在就很好。皇上当初给我的永和宫,很漂亮。我搭理过后的永和宫,更好看。草木葱郁,花朵绚烂,窗户明净,地处宽敞,还有孩子可爱。皇上,短时间内,再没有比现在更完美的永和宫了。”阮酒酒道。
康熙挑眉:“短时间内?”
阮酒酒理直气壮道:“等过个十年八载的,屋子陈旧了,该修整还是要修整的啊。而且,那时候,胤禛和胤祚都在阿哥所了,永和宫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儿子总是要出去置办家业的。雏鹰要向外飞,才能成为苍穹上的霸主。但是,这不是还有咱们的小公主在么。女儿能陪着你长长久久的。”康熙道。
“大清的公主,都要抚蒙,如何能长久。阿哥们虽然少年时期要住去阿哥所,到了年纪又要搬出宫去。但是,也是能时常进后宫给母亲请安的。女儿一出嫁,这往后几十年,能再见面的次数,怕是一掌之数就能数清。”阮酒酒道。
康熙欢愉的心情,跟着低落下去。
公主和亲抚蒙,是大清建国以后的规矩。康熙的姊妹们,没有一个躲过这个代表着满蒙一家亲的规定。
“朕到时候多留咱们女儿几年。再给她挑个富庶的部落,听话的额驸。到时候在京城建个公主府,让她和额驸常驻京城。”康熙想着主意道。
“这话你莫要和别人说。朕知道你疼爱女孩儿,郭贵人的四格格,你喜欢的要紧。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你也常送些时新的衣服布料过去。但是,身为大清的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便也要为大清做出贡献。朕作为父亲的,只能将大清治理的更加强大,作为她们出嫁后的倚仗和底气。”康熙道。
第256章
时代的洪流, 滚滚而下,非以一人之力,能让它改换道路。
但是,一人之力, 也有可为之处。
阮酒酒垂眸一会儿, 深思熟虑道:“皇上, 以后给公主们也加上骑射的课吧。”
“女红之上, 有绣娘随嫁。洗手作羹汤,也是普通夫妻们之间的温柔体贴。既然,皇上说公主抚蒙,是皇家政治。作为政治的本身,公主们越强势, 越有能力管住所嫁的部落,对大清越有利。”阮酒酒道。
“便是不谈这些。既然早早知道公主们往后要嫁去的地方,让她们提前适应往后大半辈子要住的土地习俗, 也是件好事儿。蒙古嫔妃入宫之前,要学满语。咱们公主学会了骑射, 在蒙古也能找到散心的去处, 是不是?”阮酒酒道。
康熙道:“满族的姑奶奶,以前亦是精通骑射的。学!朕的女儿,不说能射虎猎熊,一些小猎物总要能十射七中。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看着都文气的很,这哪行。都得去学。正好大阿哥同朕诉苦,一个人练武无聊, 让他的姐妹们陪着一起,这回可不会无聊了。”
大阿哥若是知道自己的抱怨, 换来一队娘子军陪着自己,保准一巴掌拍自己嘴上,怪自己多嘴。
他只是想拐弯抹角,暗示汗阿玛给他多挑两个哈哈珠子。戴佳大人的孙子就很好,以前住在戴佳府上时,他们常一同练摔跤,胜负五五开。
大阿哥那点小心思,现在还瞒不过康熙。
康熙不可能让大阿哥如这个愿。
康熙信任戴佳·嘎鲁,让戴佳氏得以养育皇阿哥,多大的荣耀,竟成了他们投注的机会。没把戴佳·嘎鲁的官职全撸了,已经是康熙念在旧情,多有宽仁。
康熙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朕还是太心软了。
“皇上怎么了?可是胸口憋闷?”阮酒酒注意到康熙的动作,立即关切问道。
康熙温柔的笑了笑,柔声道:“朕无碍。朕只是再一次觉得,你是个好母亲。”
“皇上也是个好阿玛。比许多人当的阿玛,都更要称职,更加好。”阮酒酒真心实意道。
“皇上和德妃娘娘都是极好的父母,小阿哥们和小格格能托胎在娘娘肚子里,是莫大的福气。”梁九功凑上前谄媚笑道。
康熙作势踢他,梁九功告饶的躲到一边。
“要你多嘴。还不快在前面引路打帘。”康熙道。
直到看着阮酒酒坐下,换了鞋子,碰上一盏热水慢慢喝着,康熙才舒展眉头,放下心来。
歇下好,千万不能累着。
“汗阿玛,你丢下了儿子和如意,还拐走了额娘。”
康熙耳边没安静一会儿,桌上的书才翻开两页,奶声奶气的嚷嚷声,就从外传来。
阮酒酒挑挑眉,长腿一伸,挡住了康熙想要躲的路。
“晚膳还没端上来,皇上您还是安心坐着吧。”阮酒酒道。
“朕安心,安心的很。就是坐久了,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康熙道。
阮酒酒抿嘴一笑,嗔了康熙一眼,却不说话。
“额娘,额娘,汗阿玛是故意的。胤禛一回头,您就不见了。问了人才知道,是汗阿玛故意不让人提醒儿子的。”胤禛气鼓鼓道。
如意贴着胤禛跑进来,不过刚跑到门槛边,就被胤禛拎起来,交给了杨保山,让杨保山抱下去照顾。
“换了衣服不曾?净过脸洗过手了吗?一身奶哄哄的臭味儿,就往你额娘跟前凑。汗阿玛带你换件干爽的衣服去。”康熙拎着胤禛的后衣领,像提只乌龟似的,提溜了出去。
阮酒酒话还没来得及说,康熙迈着大步子,人一溜烟走的不见。
“我瞅着,皇上怎么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阮酒酒咂舌道。
雅兰捂嘴笑道:“主子的眼神一向利得很。”
也不知康熙用了什么法子,换了簇新衣裳的胤禛,笑眯眯的当个小尾巴,跟在康熙屁股后面,肚子上的奶膘肉,一颠儿一颠儿的走回来。
“额娘,胤禛给妹妹读书。”胤禛被抱到椅子上坐好后,迫不及待道。
康熙把他往边上戳了戳,快把胤禛戳掉下椅子,才收手。
“有朕在,哪里轮得到你给小格格读书。坐好了,等着开饭。吃完饭你就回去早点睡觉,小孩子不爱睡觉,会长不高的。”康熙道。
胤禛冲着康熙直呲牙,却没有争宠反驳。
汗阿玛为妹妹付出的越多,才会对妹妹越好。为了妹妹,他让一让无妨。总归,他能陪额娘的时间,比汗阿玛多的多。
红艳艳的半桌菜呈上来,阮酒酒吃着脆香的辣子鸡,满口都是鸡肉和辣椒的双重香味。
“皇上,承德的荷叶鸡,口味可还得太皇太后的喜欢?”阮酒酒嘴里吃着鸡肉丁,随之想到太皇太后。
康熙夹了一筷子辣子鸡丁,金黄色的鸡块,还没放到嘴里,就口水泛滥。
一口咬下,辣的额头汗冒了一层。
阮酒酒忍着笑,让梁九功赶紧给康熙盛一碗汤,解解辣。
她这份辣子鸡,可是让御厨特意寻得蜀地辣椒,后劲儿十足。
“中午皇玛嬷比平时多用了两口饭,对荷叶鸡也大加夸赞。朕尝着,要说味道超出御膳房的菜肴许多,倒也不至于。”康熙道。
阮酒酒扬唇笑道:“但是,这是皇上的孝心,太皇太后吃起来,自然是觉得分外美味。”
康熙道:“确实如此。”
太皇太后是尊长,没有晚辈用膳时,把长辈总挂在嘴边的道理。
阮酒酒继续埋头苦吃,胤禛也大口划着饭,一粒米也没有从下巴漏下,吃的又香又优雅,看着让人舒心极了。
“辣味下饭,朕见你吃的米饭,比有孕前多上半碗。饭量见涨,身姿却未见丰腴,脸还是瘦的很,可要问问太医?”康熙担忧道。
像胤禛,吃得多就长的胖,这才是正常。光吃不胖,并非好事啊。
阮酒酒眼神澄澈的眨眨眼:“并没有多吃许多。皇上记得的是我夏日的食量,那时候天热胃口浅。如今,双身子一张嘴两人吃,天气也渐渐凉快,便稍稍多吃了一些,还未到能长肉的食量呢。”
康熙一想,阮酒酒说的有道理。
“不行,朕不放心。朕明日再让太医过来看看。”康熙道。
阮酒酒道:“皇上如此担心,不如给我找个善妇科的女子,住在我宫里就是。”
康熙轻笑道:“你怎知朕不在找。”
见阮酒酒瞪圆了眼睛,康熙接着道:“略通医术的女子好寻,精通医术的女子,却难寻的很。医者讲究师承,男子学医尚要拜了又拜,当个十几年的学徒,何况是女子。纵然是家学渊源,也是传男不传女。论医术,还是太医更让朕放心。”
“皇上为我做了许多。”阮酒酒道。
“这是朕为人夫,为人父应当的。你经受的波折太多,朕也心中惶恐畏惧,有甚多不安。常唤太医为你诊脉,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安朕的心。”康熙道。
阮酒酒眼神动容,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康熙。
“七天,七天之后再传太医。”阮酒酒道。
“七天太久了,三天之后。不能再往后推了。”康熙道。
“六天,至少六天。”阮酒酒道。
“四天。”康熙道。
阮酒酒柳眉倒竖,无名火突然升起:“皇上当自己是市井之人,在买菜砍价吗?”
康熙摸摸鼻子,急忙拍着阮酒酒的背:“别气别气,五天,五天后再叫太医来一趟。你看你,发脾气就发脾气,怎么又急哭了呢。”
阮酒酒后知后觉的抬手抹抹眼睛,眼眶有些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