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德妃性情好,赫舍里格格便能以下犯上?她一臣子之女,还能高过朕的嫔妃?”康熙反问道。
“你与哀家都知道,妃位之中,是留了一个位子给赫舍里氏的。赫舍里格格若非年幼,她入宫之时也该是个妃位。与德妃的位份,相差不大。”太皇太后道。
康熙隐忍的垂下眼眸,太皇太后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过于偏袒。甚至有些歪理邪说,胡搅蛮缠。
可是,德妃风头太盛。
她这也是为了后宫稳定。
“不瞒皇玛嬷,孙儿在德妃诊出有孕之前,数次梦到一朵莲花之中,坐着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娃娃。她冲着朕笑,笑容格外的甜。朕请潭柘寺大师和钦天监解梦,皆说这是吉兆。”康熙忽然说道。
“当真!”太皇太后激动道:“皇帝为何之前没有同哀家说过,请大师和钦天监解梦一事。此事,合该宣扬出去,令民间百姓知晓。”
“朕的女儿,有没有佛莲入梦,都是一样尊贵。”康熙道。
“这岂能一样。佛莲入梦,便寓意着你是天定之主,大清国运昌隆,得天庇佑。民间反贼三番五次以□□挑唆百姓,只消将此消息传出。”太皇太后道。
康熙难得打断太皇太后的话:“皇玛嬷,国家安定,四海臣服,是朕这个君王要做的事情。朕为天子,无需神谕。”
康熙强硬的话语,令太皇太后一时语塞。
“大清的江山日益稳固,是皇帝你夙兴夜寐,勤政治理的。是哀家一时想差了。哀家的孙儿,早就能真正担起大清的担子了。”太皇太后道。
“罚就罚了吧。太后,你赏些东西给僖嫔。僖嫔服侍皇帝多年,是应当住在储秀宫正殿。当初,皇上让赫舍里格格住进正殿,确实草率了些。”太皇太后道。
太后嘴角一翘,不掩饰兴高采烈道:“儿臣遵旨。”
“可满意了?”太皇太后看向康熙。
康熙起身到太皇太后面前:“皇玛嬷疼爱朕和您的重孙孙们,朕和孩子们也格外爱戴孝顺您。”
“哀家的重孙孙们,自然都是孝顺的。”太皇太后看了康熙一眼,笑容和蔼道:“哀家的孙子,也是最孝顺不过的。”
这时候,才有祖孙之间的脉脉温情。
“细细回想,小六的身型,确实要比小四瘦上一半。同母而出,相隔不过两年,可见小六在出生时,伤了根基。皇帝你的担忧,是正确的。德妃这一胎,务必要养好,保她们母女平安。”太皇太后想到她最漂亮的重孙孙,不禁心疼的感慨道。
“皇玛嬷,那是胤禛太胖了。他枕头底下,都偷藏着奶糕,时不时啃一口的。”康熙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不过,小六吃的也不少。吃得多长得少,是胎中亏了啊。”康熙又敛起笑意,眉间有一丝忧愁。
太皇太后请康熙过来的原意,是要提醒康熙,莫要太过宠爱德妃。
说着说着,却被康熙带着,怜惜起她可怜又讨人喜欢的重孙孙。
哀伤之下,太皇太后顿生疲惫之感。
“才与你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哀家就精力不济了。胤祺长大了许多,他爱笑又乖巧,皇帝去看看他?也再陪你皇额娘说说话。”太皇太后道。
“是孙儿之过,让皇玛嬷您忧心了。孙儿先扶您回屋,再陪皇额娘说话和看看五阿哥。”康熙道。
康熙的手扶过来,稳稳的托起太皇太后的胳膊。
太皇太后起身后,看着太后对着她憨笑。
“皇帝,太后很喜欢胤祺。”太皇太后道。
一个称之为小六,一个称之为五阿哥。孰亲孰远,单从称呼上,已然分明。
康熙道:“五阿哥能得皇额娘养育,是他的福气。”
“是,胤祺会是个有福的孩子。”太皇太后道。
康熙没有反驳,而是赞同的笑着点点头。
太皇太后放下了心,五阿哥是皇帝和太后之间的纽带,也是大清和科尔沁之间的纽带。
五阿哥和皇帝能够父子亲近,是再好不过。
若是不能,皇帝对五阿哥多一些慈父之情,也是好的。
第276章
五阿哥被他的奶嬷嬷抱出来时, 坐在椅子上陪着太后说话的康熙,胳膊感到一酸。
好个大胖小子,脸上的肉比永和宫里胖出了名的胤禛还多。这抱起来,得多沉。
胤祺一笑起来, 白白胖胖, 眼睛弯弯, 乐呵呵的跟个小弥勒佛似的。
太后见到五阿哥, 立马露出慈和的笑意。
“胤祺给汗阿玛、皇玛嬷请安。”胤祺刚站稳,奶声奶气的向康熙、太后行礼问安。
胤祺年纪小,做起事来却一板一眼,礼仪规矩一点儿不差。
太后看了康熙一眼,而后对着胤祺笑眯眯的和蔼道:“快快起来。”
哪怕行个礼, 不费多少力气,疼爱养在身边的孙儿的太后,也舍不得让胤祺多站一小会儿。
康熙笑着看向胤祺道:“胤祺, 过来汗阿玛这里坐。让汗阿玛看看,朕的五皇子, 是不是又长壮了点。”
胤祺天真无邪的露齿一笑, 幼童柔软的笑容,令康熙脸色不禁柔和下来。
康熙双手抱起胤祺,掂量了两下,把他放在自己腿上坐着。
“是壮了。皇额娘您养的好。”康熙道。
“哀家第一次养孩子,许多事情不懂。还是问过皇额娘才知道的。”太后充当着康熙和太皇太后祖孙俩之间的润滑剂,缓和他们的关系。
康熙点点头,感慨道:“朕年幼的时候, 皇玛嬷对朕照顾良多。朕登基以后,也仰仗皇玛嬷提点和庇护。朕一直谨记在心。”
太皇太后老了, 许多事情她都能放下不管。平日里只召见些身份普通的在旗妇人,陪着说说话,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是,唯独对他的后宫,干涉愈发固执。
先帝当年的那些事,并没有随着先帝的逝去,而被记忆彻底掩埋。
它扎根在太皇太后的血肉里,与她同生共长,拔除不掉。
“皇额娘,您的意思,朕明白。朕和汗阿玛不同,朕有保成,大清有太子。皇玛嬷实在不必执着于过往。私下里,还请您帮朕多劝劝皇玛嬷。赫舍里格格的性情,也着实不堪大用。”康熙再一次解释道。
“哀家会的。人老了,总是会固执些。”太后道。
太皇太后不在场,晚辈总是提起她,多有不合适。
“胤祺像只虎崽子,壮实的很,能吃能睡的。宜嫔过来时,抱着他没一会儿,就胳膊酸的抱不动。皇帝你若是累了,就放他下来,让他自己坐着。”太后将话题移到胤祺身上。
康熙捏了捏胤祺胖乎乎的腮帮子,眼含笑意。
他语调轻快道:“这点儿重量,朕还受的住。朕看着胤祺的性情与宜嫔不像,倒是和皇额娘您一样。胤祺出生后,朕原本还担心,宫里要多个风风火火的混世魔王。现在可以放心了。胤祺有您在,是他的福气。”
见胤祺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眼神懵懂的望着自己,康熙的慈父心,愈发泛滥。
“能听懂朕在说什么吗?”康熙放慢语速道。
胤祺憨憨一笑,自信道:“汗阿玛夸胤祺,有福气!”
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康熙一愣,而后笑出声来:“对,你有福气。”
“皇额娘,朕记得您上回给胤祺打了一个金锁,雕刻着祥云如意,十分好看。怎么没让他戴上?”康熙好奇问道。
太后无奈道:“哀家让人打那副金锁时,只顾着给胤祺多点儿黄金,显得更富贵些,用料太过实诚,却忘了实心的金锁有多重。别说胤祺戴不了,就是哀家拿在手里,也得往下沉一下。是哀家疏忽了。”
“皇额娘疼爱胤祺,哪里是疏忽。内务府应该备了不少金锁,梁九功,等回去后,你挑个轻巧又寓意好的金锁,送来给五阿哥戴上。孩子总要戴点儿金玉首饰,压一压。”康熙吩咐道。
梁九功答应一声,太后的心情愈发的好。
康熙看重胤祺,比给太后送什么名贵物件,都让太后高兴。
“胤祺高不高兴?你汗阿玛送你金锁戴着,你该说什么?”太后比划着金锁的大小,慈声对胤祺道。
胤祺的手指,从小心翼翼捏着康熙的衣袖,变成大胆攥着。
“胤祺谢汗阿玛赏!”胤祺道。
胤祺坐在康熙腿上,不好向康熙行礼,头一低,就撞到康熙胸口。
康熙胸口没被撞疼,反倒是胤祺自己脑袋晕晕的。
康熙把他放在地上,拍拍他屁股:“去你皇玛嬷身边坐着吧。这小子,又憨又莽的。千万别跟保清一样。”
小少年胤褆,正是体力最旺盛的时候,每天在练武场疯练,也消耗不了他过于充沛的活力。
惠嫔在后宫里的渐渐沉寂,胤褆看在眼里。
他读了书,也能明礼。知道他额娘落到这一步,是自找的。
然而,道理归道理。做儿子的,怎么忍心让母亲整天郁郁寡欢的。
嫔妃升位份,要么靠皇上的宠爱,要么靠儿子。
胤褆责任心十分重的,将惠嫔升位份的担子,暗暗担在他自己肩上。
他要上战场杀敌,换给额娘升妃、升贵妃的功劳。
胤褆愈是因为惠嫔野心勃勃,康熙愈是对惠嫔不喜。
若是胤褆不是自己儿子,康熙会赞赏他身为人子,对母亲孝心可嘉。可胤褆是他的长子,是大清的皇阿哥。大清皇子的野心,怎么能是为了后宫权柄而产生。
康熙冷眼看着胤褆上蹿下跳,甚至私下联络人脉,想要往军营势力钻营。
儿子大了,就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太子除外。
康熙想到太子,一颗心全是老父亲的慈爱。
胤祺和康熙见面的次数不多,慑于帝王威严,能流畅回话,已经是心大了。让他活泼讨喜的,如同在太后身边一般自然,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康熙被胤禛、胤祚养高了对儿子会撒娇耍赖的要求,逗了胤祺两句,还是专心的和太后说话。
于康熙而言,太后比胤祺重要多了。
太后好满足的很,康熙能抱胤祺一会儿,已经让她能乐呵半个月。
离开慈宁宫,康熙直奔毓庆宫。
他有好几天没去看保成了,保成肯定想坏了他。
礼法规矩,实在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