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江俊疗毒的这么五天时间里——
上官尘的西路大军也没有闲着,叶问夏带领着他那一万五千下层行伍士兵,已经直接逼近了迎恩堡附近,在戎狄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夺取了两个炮台。
不同于江俊出身世家,叶问夏这样的属于半路出家的将士。
但是这小子似乎运气不错且天赋异禀,一万五千人在他手上简直玩出了一朵花——奇正并举不说,还有疑敌之用。
夺取炮台之后,叶问夏也没有立刻就向城中开炮,而是让士兵们就地捡了不少马粪、牛羊粪便一类,夹裹着泥土和硫磺、木炭等物,做成炸弹模样。
在迎恩堡的戎狄太傅赤冠奴集结了重兵过来之后,才装模作样地叫阵一番。
等赤冠奴和另外一个将军沉不住气出阵的时候,两门大炮并用,叫戎狄以为他们要被炸、慌乱逃窜。
然而叶问夏这人蔫坏,别人用炮多半是对准了人多的地方轰。叶问夏却叫两个士兵对着天空、只朝着戎狄大军的上方轰过去——
“轰隆隆”地两三声炮响之后,大部分戎狄被炸了个满脸屎尿!
戎狄们从没见过这样的“玩法儿”,战场上一时传来了戎狄士兵们大声的咒骂,却逗得叶问夏这一班士兵哈哈哈大笑、士气更盛。
趁机,叶问夏便鸣金宣战——
一万五千人不算多,但是一万五千人都是在泥沼里、屎蛋子里滚大的。什么样儿的脏活儿、累活儿没有做过,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历过。
叶问夏给他们描绘了一种可能:
一种只要他们干翻对面膀大腰圆的戎狄汉子,就能为他们的家人、子孙后代谋得当人上人机会的可能。一种,只要砍掉多一个脑袋——从此以后就可以衣食无忧的可能。
加上那帮戎狄现在乱作一团,叶问夏带着一群人杀出来,像是疯子一样见人就砍、砍不掉脑袋就砍马腿儿,砍不到马腿就算拼了命、也要划拉出伤口一两个。
这下子、赤冠奴整个才慌了起来、连忙下命令撤退。
迎恩堡易守难攻,若非是他冒然出击、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叶问夏哪里会让他这么轻易就逃亡,叶问夏口哨一吹,迎恩堡附近的山坡上,竟然出现了好大一群野马,那些马匹听见叶问夏的口哨声,竟然像是疯了一般朝着戎狄冲了过来。
野马是重要的物资,戎狄看重野马。
所以野马突然冲下来,很快就将赤冠奴好不容易集合起来的大军给冲散,更让他被绊住了脚步,让叶问夏追上了他——
“戎狄狗!吃你爷爷这一刀——!”叶问夏的身手虽然不快,但是贵在狠辣,他也不管赤冠奴的攻击,整个人合身扑杀上来,竟然直接将这位太傅戳了个对穿。
“你……”赤冠奴张开的嘴中、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嘶哑的几个单音节吐不出来。
叶问夏的左肩上插着赤冠奴的金刀,血水流出来很快染红了叶问夏的半边身子,但是他笑得很灿烂,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拽着赤冠奴那肥硕的身体:
“赤冠奴已死!尔等谁敢造次——!”
眼见敌军守将已死,叶问夏的士兵竟然越战越勇,虽然没有一举攻入迎恩堡内,却狠狠地震慑了戎狄大军。
当夜、逃命出来的迎恩堡守将,便向四海冶府的大将纳哈萨、守将伯颜阿鲁浑求援。
纳哈萨慎重,并没有当场应承,而是派出了猎鹰前往大戎国都、请教了图门公主和大巫的意思。而大戎国都内的情势也不见得好,乌兰沙漠这边——大戎已经折损了两位大将。
图门公主发动战争,十二翟王蠢蠢欲动。
且图门公主的哥哥图门翊魍下落不明,大戎国主抱恙在身、风雨飘摇的情势下,就算并非父死子继的大戎国,也存在争权夺势。
原先发动战争,图门公主的主要支持者是大巫。
但是大巫这几日不知对着天象算出了什么,对图门弥雅容的态度一改往常,也让不少日翟王起了旁的心思。
接到了纳哈萨的信息,图门公主也没有立刻做出决断。
她坚信锦朝此次出征的目标是言城,但是为何乌兰沙漠这边的战事却越战越勇?而且乌兰沙漠背后虽然不是什么要塞重镇,却距离大戎的神坛极近。
虽然神坛只在大巫选择传人的时候有用,但凭空丢了也并非好事。
何况,她是下一任大巫呼声最好的人选。
图门公主犹豫,纳哈萨便也无动于衷。正好也给了叶问夏时间来修整,上官尘听闻叶问夏所建的奇功,当时就给京城传去了捷报、更是给叶问夏再送去了一批精兵强将。
许是入冬、快到岁末的缘故,凌承的心情叫往常好上了许多。
竟然在捷报传来之后几天,便给叶问夏加封了小官。更许诺,叶问夏所带的这些兵,家眷全部入军籍,等他们凯旋而归后,便可加封进官。
这些都是好消息,但是从东路和中路传来的——
却还是那些不痛不痒的“捷报”,比如征虏大将军在瓦岗寨剿灭大戎军五十人,比如副将军白溪洪戈河捕获戎狄探子十人……等等。
这些消息江俊听着都觉得好笑,更不要说是在京城的朝堂之上。
外戚另说,但少数文官已经开始怀疑诚王凌华的能力起来,弹劾的奏折一旦上了一封,之后的——便都压不住了。
如此,后宫里头,龚太后的身体刚刚好,前来照顾太后却听见了风言风语的皇贵太妃胡氏——诚王凌华的母亲,又病倒了。
凌承头痛,顺便封赏叶问夏,却是想着、快过年了,弄出点好事来堵住众臣之口。
而在凌承封赏送抵迎恩堡附近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的江俊、卫五,也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军中。上官尘不在,在大帐中悄悄迎接他们的人是段恩绝。
他宽袍白衣,一个人双手交叠坐在轮椅上,神色恬淡、静静地望着并骑的江俊、卫五。
“江公子。”
段恩绝动不了,但是他的态度很是恭谨,带着十分的歉意冲江俊深深地低下了头:“是恩绝不能好好约束下人,累公子命悬一线,这是我的错处。”
那小厮去了哪里,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的,江俊都没有过问,全部交给了李无章。
此刻看见段恩绝行如此大礼,江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做不到去原谅,但是却也为段恩绝唏嘘不已——
他的家人尽数被尽忠的皇家屠戮殆尽,唯一信任的人、却又背叛了他。
“江公子不用同情某,”段恩绝摇了摇头,修长苍白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木轮椅的边缘:“某弃姓之后,心中便只有仇恨。旁人生死,或如何待我——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