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琢还未开口,反是“朱歇”疑惑地道:“你不是溺死了么?为何要流连人世?”
魂魄不答,立在“朱歇”面前的沈已墨冷笑道:“你一个妖物为占有朱歇的肉身,才害得他······”
“朱歇”厉声打断道:“是他自己失足落水,与我有何干系?”
“他失足落水,却未死透,若不是你平白占了他的肉身,他尽可以回到肉身中,继续活到阳寿耗尽!”沈已墨面上升起怒意,指了指魂魄道,“你瞧他的模样哪里是死魄,分明是生魂!”
“朱歇”回首端详着已穿过了他身子的魂魄,自责道:“却原来,我做了这样的蠢事,害得他孤零零地待在荷花池两年有余。”
他说罢,利落地将从朱歇的皮囊中钻了出来,又一掌将朱歇的魂魄推了进去。
魂魄入体,朱歇却未即刻醒来。
“朱歇”——腊梅花妖一掌覆在朱歇后背,将自己仅余的真气尽数输入了朱歇的体内。
腊梅花妖真气散尽,跌落在地,双足处已化作了腊梅枯枝,他勉力仰首向着沈已墨与季琢哀求道:“是我对他不起,只我已然油尽灯枯,帮不得他,劳烦两位助他还魂,我感激不尽。”
话音还未落地,这地面上哪里有腊梅花妖,分明只有一枝枯枝。
沈已墨俯身拾起枯枝,声若蚊呐地道:“心头血耗尽,魂魄俱散,再无轮回,就此消失于世间。”
留季琢看顾朱歇,沈已墨自去了朱府大门口等候朱悬。
今日月凉如水,他望着挂在天上的月盘,又去瞧自己手中攥着的一段枯枝,这枯枝是从朱悬书房处折来的,是腊梅花妖的本体,腊梅花妖已死,那丛原本还苟延残喘的腊梅自然也死透了。
不知等了多久,直等到沈已墨觉着浑身上下尽是寒意时,一顶轿子终是缓缓而来。
片刻后,轿子堪堪落地,沈已墨唤了一声:“朱公子。”
之后,他将手中的枯枝送到正在掀轿帘的朱悬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下:
1.其实一切都是沈已墨的障眼法,朱潇的骨头并没有碎,只是大家都听到骨头碎的声音,便觉得骨头碎掉了,朱潇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是不能动弹,而是认为自己不能动弹。
2.这个术法,凡人也可实施。
下一章腊梅花妖和朱悬的孽缘
第45章 番外三·花妖&朱悬
腊梅花妖长于一处深山,花了两百余年的功夫,终是修出了人形。
但他道行浅,每次化出人形,都要耗尽气力,睡上数日,方能转醒。
一日,他转醒时,入眼的不再是熟悉的花草树木,而是一间书房,彼时,他尚且不知甚么是书,更不知何谓书房,连人他都未见过几个。
书房中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念书,少年唤作朱悬,念的是《诗经·召南·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觐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觐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觐止,我心则夷。
他听不懂着朱悬念的是甚么,但打在耳畔的朱悬的嗓音却分外悦耳。
他被植在了朱悬的书房门口,朱悬有时念书累了,便会与他说话。
入了夜,他偶尔会化出人形,在朱府游玩。
这夜,正是盛夏时分,他坐在一座假山顶上,卷起一截裤腿,白生生的小腿随意地荡着。
还未荡几下,却见朱悬竟不知何时立在下头,含笑地问道:“你是府中新来的小厮么?”
花妖从未与朱悬说话过,也从未以人形出现在朱悬面前,一紧张,手脚都不知该放到何处,竟从假山上翻滚下来,人还未站稳,便撒腿跑了。
花妖第二回 被朱悬撞见时,正在弄了根鱼竿在池中垂钓,池中的锦鱼皆被甫入府的朱歇喂得肚皮滚圆,无一上钩。
朱悬从小被教导要好好念书,以继承家业,是以垂钓这样无用之事,朱陈氏是从不允许他做的,他凑到花妖身旁坐了,好奇地道:“你的鱼竿可借我一用么?”
花妖被朱悬吓了一跳,几乎要跌进水池去了,好容易站起身来,便抬腿要跑。
朱悬漂亮的双目望着花妖,可怜兮兮地道:“我生得很丑么?你躲我作甚么?”
花妖未见过多少凡人,但他认为朱悬定是凡人中顶顶好看的,见朱悬一副可怜模样,他索性也不跑了,摸了下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你生得一点都不丑,可好看了。”
朱悬得寸进尺地一把抱住花妖的胳膊,讨好道:“无人愿意同我玩耍,你陪我可好?”
花妖无奈地点点头应允了。
自此之后,朱悬得空时,便在府中寻找花妖,若是寻着了,便缠着花妖与他一道玩耍。
日月转换间,花妖已开了八季,朱悬亦抽长了不少,端是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这时,已有不少穿得一身喜气的媒婆来为朱悬说媒,媒婆口中的少女个个温柔娴淑,宜家宜室。
花妖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喜欢听少年念书,喜欢少年同自己玩耍,但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对媒婆口中美好的少女厌恶万分——他分明是对少年生了占有欲!
这一认知,令他迷惑不已,他虽修出了人形,但人妖殊途,他为何会喜欢一个凡人?且他与朱悬皆是男子,世间万物,只阴阳才是相配的,他又为何会喜欢上一个男子?
朱悬既已长成,便时常被朱父带着去应酬,应酬自然免不了吃酒。
这日,朱悬被朱父带着去了青楼,回来时一身的酒气也就罢了,脂粉气更是甜腻得惹人心烦。
朱悬由小厮伺候着洗完身,便斜躺在床榻上,一睁眼,见花妖立在他床头,遂向着花妖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