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她有些愣神,待一旁嬷嬷提醒,方才回过神来,恍悟对面少女正询问自己名字,遂忙答:“我叫风舜英。”
此言一出,对面少女便赞道:“‘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②好名字!”
然对面的她闻罢这话,却于心下暗道:“这‘舜英’虽是我之名,然不知这颜如木槿、彼美孟姜之人,却正是我眼前的你啊……”
幼时光阴似箭,女子国女子若非天生体弱,于年满十周岁之时,皆可习武。而因她为太尉之女,家中更将她当作那男子培养,习武艺,修兵法,皆自幼学起。而她更是勤学苦练,日夜不缀,母亲曾告知她,她若习得一身武艺并统军领兵之本领,将成为女子国未来之大将军,守卫国主并脚下王土。而她闻罢,面上不言,于心内暗忖,她并未有那远大之志向,亦未想成为女子国万人敬仰的英雄,她欲守护之人,惟有六公主一人。
六公主十岁之时,女子国仿中土国风俗,从武器库中挑中一张灵宝弓,随即便转向一旁站立的她说道:“我自今日伊始,可习骑射矣。舜英可愿与我一道演习?”
她听罢,上前行礼,郑重应下。
时光荏苒,二人相伴习箭之日宛如白驹过隙,转瞬间一年有余,她二人皆能开弓满射,箭中鹄心。不料正值那时,却生一事,竟如晴天霹雳,将美梦打破。宫中忽地疾病横行,大公主、二公主并了三公主皆因身染疾病相继故去,其中惟有四公主并了五公主风结香因素来身强体健之故,尚可支持。而最幼的六公主则饱受沉疴煎熬,自知命不久矣;又目见长姊先后亡故,更添伤恸,已是人身尚在而神先消,只日益憔悴消瘦。
彼时她虽未染恙,然亦是心急如焚,弃下素昔课业不顾,日日进宫探望照料。手握六公主纤瘦苍白之玉笋,偷偷背过身去,狠狠抹了一把痛泪。
只听榻上六公主虚弱无力地开口说道:“舜英,我那灵宝弓乃一代名弓……如今看来大抵再难有那开弓之日……这弓你拿去吧,你身手不凡,赠予你较了滞留我处,更能派上用场……”
一旁的她闻言,随即厉声拒绝道:“不,此乃你最爱之物,我岂能夺你之爱?!何况你自有复原之日,岂可轻言放弃?!……”
榻上六公主听罢,见她执意不肯,惟偏头向内,暗自饮泣。此后六公主亦是多番欲将名弓相赠,她皆不肯收下。
如此苦熬四月,宫中染恙之人愈多,六公主已是私下里将自己素昔爱物悉数相赠,心下只道是自己黄泉路近,只待上路之日。惟有那张最为心仪之灵宝弓,欲相赠之人,却始终不肯接受。
终于,便连四公主亦难抗病魔,撒手人寰。守灵之夜,她于如浪似海的白帷幔之中,见到了轮椅上的她,如今她的下肢已完全失去知觉,无法行走,难以动弹,而待瘫痪之位漫延至颈椎之后,寿命便将行至尽头。
未曾步至六公主身边,她便闻见她的声音,喃喃的吟诗之声,缠绵萦绕,不绝于耳:
“‘苕之华,芸其黄矣。
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苕之华,其叶青青。
知我如此,不如无生!’③”
她闻言,早已泪流满面,哭倒在那大殿门外,以手握拳,拳拳拄地,痛不欲生。恨不能以身代她而受,亦好过见她如此,而自己束手无策。
哭罢,小心抹尽眼泪,整罢仪容,方进入殿来。头回拾起那张灵宝弓,对六公主说道:“此弓我代你保管,于你不便之时替你训弓调弦、缠线缠皮,待你再度开启之时……”
六公主听罢这话,百感交集:“舜英……”
她接着道:“我已从太医处得知,此病并非无药可治,有一种草药名唤祝余,若能即时服下,方能保得性命。我今日前来探望,明日便启程前往寻药,你需保重自己……”
六公主闻言却是打断她之言急道:“你此番欲往何处寻那祝余?!”
她答:“据闻灵山盛产各类药材,我自是前往那处找寻……”
六公主则摇首劝阻道:“不可,灵山乃巫咸国圣山,离了我国甚远,需穿过结界,断非寻常人等可为,你独自一人,切莫以身犯险!……”
她则道:“并非惟我一人,我已召集国中身手过人之勇士,一道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