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照把目光往在座的人身上一少,竟没一个能入得她眼的,最后目光还是停在了陶嫤身上。
陶嫤了然地哦一声,无情地道:“可是我看你不顺眼,因为你对孙启嫣无礼。”
两人在一起,互相嫌弃的话没少说过,是以何玉照没有多想,还当她是故意噎她。
偏偏她不肯低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说的没错吗?不然她来了这么久,为何却连份礼物都没有?莫非是拿不出手?”
那边孙启嫣怔了怔,不打算再沉默下去,于是横下心来,让丫鬟去府外马车把东西取来。
本来她是想等宴席散后,单独送给陶嫤的。没想到却被逼到这步境地,只好拿出来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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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个朱漆托盘,上面用红绸盖着,从门口到梅园的这一段路便落了一层白雪。
丫鬟捧到孙启嫣面前,她解开红绸抖去上面的雪花,“这是我为叫叫绣的褙子,还有一方绢帕。”
何玉照一声嗤笑,还当是什么宝贝东西,不就是一件自己做的衣服,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欲嘲讽,跟前的陶嫤已经迎了上去,拿起托盘里的褙子展开,待看清上面的针线花纹后,忍不住唏嘘大叹。
“这都是你自己绣的?”她扭头惊喜地问孙启嫣。
孙启嫣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陶嫤喜爱不已地摸了摸上头的花叶,这是一件樱色暗地宝相花纹褙子,是用上等的布罗,花边绣芙蓉绿叶,无比精细,可以看出每一针一线都是亲手绣上去的。她简直爱不释手,若不是外头太冷,真想马上就换上试试。
她又去看那方绢帕,帕上的花纹跟褙子一样,并在角落里用彩线绣了两个小字——叫叫。
这样漂亮的衣服,就连锦绣阁的师傅都自愧不如。
那些想笑话孙启嫣的姑娘们,此时全都噤了声,恐怕没一个能赶上她的女红。
“真漂亮!”陶嫤毫不吝啬地称赞了句,转头询问孙启嫣,“这两样东西你共绣了多久?”
孙启嫣柔柔地笑了笑,“没多久。”
她不说实话,端着托盘的丫鬟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多嘴道:“郡主有所不知,这绣活比一般的还要精致,姑娘自从得知您要过生辰后便着手准备,有时一下午只能绣两片叶子,总算是赶在昨晚完工了。”
陶嫤感动得不得了,转而想到一个问题,“可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呢?万一大小不合适怎么办?”
孙启嫣倒不担心:“我看过了,你跟我阿妹身高相仿,比她还纤细一些。我常给家人做衣服,是以对尺寸很有把握,这点你无需担心。”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陶嫤虽然比阿妹纤瘦,但是胸前却比阿妹挺翘。十三岁的小姑娘,生得正正好,真是教人羡慕。
她俩只顾着自己说话,把别人都撂在一边,何玉照不痛快地嚷嚷了句:“你们姐妹情深,我就是多余的那个!”
说罢招呼丫鬟往外走,因着生气,竟连伞都不拿了。
她足下生风,很快消失在梅园门口。孙启嫣略感不安,看了看何玉照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陶嫤:“她是……”
陶嫤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她就那样,你不用放心上。”
孙启嫣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她知道何玉照不喜欢自己,她那样的家世,鲜少有人会看得上她。陶嫤是第一个对她表露友好的姑娘,她一直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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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照离开后,其他姑娘也相继离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亭子,转眼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孙启嫣愧疚得不行,站在石阶上看她们的背影:“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们闹矛盾……”
陶嫤双手托腮,不以为然地翘起粉唇:“不是你的错,她们走了,我反而觉得清静。”
那几人跟她关系虽好,但都不是真正的交心。上辈子她心疾丧命,她们可没一个来看过她。
走了也好,她从一开始便没指望过她们。
白雪簌簌而落,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雪景挡住了远处的视线,孙启嫣忍不住伸手接雪,掌心落得冰冰凉凉,有种透彻心扉的感觉。
远处似有人影走来,他走得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两人跟前。
孙启嫣伸出的手来不及放下,就这么楞楞地递到他跟前,脸颊腾地红了。
陶靖看清她后,点头一礼,“孙姑娘。”
孙启嫣慌忙地把手背到身后,磕磕巴巴道:“陶大公子。”
按理说这里是陶府,她遇到陶靖实属正常。偏偏她怎么都没想过是他,让他看到了最傻的一面。
孙启嫣很懊恼。
陶靖手里持着两把油伞,是过来接陶嫤的。他刚才听丫鬟说梅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过来,没想到孙启嫣还在。
想到刚才看的那幕,他好意提醒:“外头很冷,孙姑娘仔细风寒。”
孙启嫣脸颊更红,“……多谢陶大公子提点。”
陶嫤正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陶靖已走上前来,递给她一把油伞,“阿娘来了,正在府外等着,你去看看吧。”
陶嫤霍然抬头,既惊又喜。
☆、第34章 试探
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偏门,殷岁晴就在那里等着。
她在家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陶嫤。往年生辰都有她陪在身边,今年忽然不在了,也不知道叫叫能否习惯。
这几天她常常辗转不能入眠,脑子里想的都是陶嫤和陶靖两个孩子,总觉得愧对了他们。正因为如此,她才跟楚国公府殷如商量,等陶嫤及笄定亲之后再考虑另嫁的事。楚国公本不同意,但她执拗不肯松口,最终还是妥协了。
殷岁晴掀开帘子看一眼门口,陶嫤尚未过来,她禁不住开始想,等陶嫤及笄之后该许配给谁家?她以前觉得考虑这时为时过早,目下却变了主意,唯有把叫叫的终身大事安顿好后,她才会安心。
她把长安城中贵族豪绅之家都过了一遍,有几个公子名声委实不错,但她私心想,配叫叫总还差了一点。
她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当宝贝似的娇惯着,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养成现在娇滴滴的模样。改日嫁给别人为妻,万一受人欺负怎么办?
所以就算要嫁,也得嫁给一心一意待她的人,最好跟他们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
殷岁晴心中有了主意,正欲放下帘子,便见那边扑过来一个红色的人影,她没有打伞,在漫天雪花中像一支绽放的红梅,飞快地朝这方向奔来。忽地卷起一阵冷风,把面前的雪花都吹散了,她的身影便模糊起来。
从远处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吆喝声:“姑娘……你跑慢点……”
殷岁晴赶忙掀起布帘,走出马车,“叫叫!”
“阿娘!”
陶嫤好不容易跑到跟前,三两下踩着脚凳上来,扑入殷岁晴的怀中。她小脸被冻得通红,眸中却笑意盈盈,一路上落了满头满肩的雪花,竟连眉毛上都是。在这冰天雪景中,她的脸就像琉璃一样,白得近乎透明,教人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真怕她下一刻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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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岁晴拥着她走进车厢,好在车里备着褥子毛毡,这会儿一股脑地全给她披上:“跑这么急做什么?”
话虽带着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关怀。殷岁晴一边说一边摘去她头顶的雪花,又用拇指轻轻拭去眉毛上的,另外对白术道:“把火炉烧得旺一些。”
陶嫤笑呵呵地裹着褥子,心满意足地往她怀里偎了偎,“这不是阿娘来了嘛,我当然要走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