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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都市言情 > 砂锅娘子 > 砂锅娘子_分卷阅读_29
  秦大郎被陈有志这么一说,心里虽然不忿,不过当下也不敢造次了。
  只是秦三婶终究是意难平,总觉得是那秦峥抢了自己的宅子去,每每在家里扎小人儿骂秦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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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忙碌的一天,打烊后,劳累了一天的四个人开始坐下来,秦峥下厨炒了几个简单小菜,又温了一壶小酒,哥三个加上小包姑,坐下来吃。
  包姑边吃边道:“今日的也很是古怪了,那个什么陈有志,竟然莫名地跑了。”
  托雷心里不高兴,道:“我看那陈有志就是个无赖泼皮,虚张声势瞎折腾!”
  小包姑确实不懂,她费神想了半日,见其余几个人都仿佛对这件事没兴趣,便也不再去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啊。
  因又说道:“这生意太火爆了,全都坐满了。秦哥哥,咱们店面还是太小了,如今几张桌子,坐不了几个人。”
  托雷今日本就累得半死,又被路放下了面子,听了这话,越发苦着脸说:“我怎么觉得这几个桌子正好呢,人太多了我们也忙不过来啊!”
  秦峥点头:“托雷大哥说得极是,再者说今日来的客人多半是乡邻捧场而已。你看这小镇上的人哪里有三不五时来饭庄吃饭的啊。”从一开始,她锁定的客源就不是这个小镇上的百姓,而是南来北往的客商。
  她希望一人饭庄的名声能够通过那些客商之口,远播五湖四海。
  这么想的间隙,她也会想,父亲也许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假如母亲真得还在,她怎么不来找他们母女呢。
  不过尽管有这种疑惑,她依然还是会按照父亲所说的来做,这是父亲的遗愿,也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了吧。
  几人见秦峥低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低头吃饭。
  这时秦峥却忽然看了路放一眼,开口道:“我听说路放颇讨姑娘家喜欢?”
  小包姑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致:“秦哥哥啊,你在后厨,自然没看到,东边夏家的青花,西边王老伯家的翠儿,一个个那眼珠子就跟着路哥哥转呢。我都听到了,她们夸路哥哥长得好,说是满镇子都没见长得这么好的人儿呢!我看她们是相中了路哥哥了。”
  托雷闻言,浓眉一皱,压着眼儿,颇为不悦地道:“小包姑啊,你这嘴巴怎么都蹦豆子似的,啪啦啦的说这么一串。”说着他拿手指敲了下小包姑的勃角头:“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没事净看这些勾当!你还知道什么相中不相中啊!”
  小包姑脑袋被打得生疼,颇为委屈,摸着脑袋撅嘴道:“我说得是实话嘛!”
  秦峥却笑了:“路大哥,还记得我当日曾经说过吗,当哪日我回到家乡,挣了银子,一定给你寻一门上好的亲事。如今虽然咱刚刚开张,但想来生意也不至于差,银子早晚能赚到的。既然如今有人相中了你,回头咱就看看赶紧给你娶一门亲事吧。”
  托雷闻言,一改之前的抑郁,低头嘿嘿笑:“这个主意好,娶一个进门,从此干活得又多了一个。”
  路放奇怪地看了眼秦峥,开口道:“峥弟,我看你还是先为自己考虑吧,峥弟年纪也不小了。”
  秦峥摸摸下巴,笑道:“可是没有哪家姑娘看中了我啊!”
  小包姑闻言笑望着秦峥道:“秦哥哥,你虽然不如路哥哥生得好,但只要你愿意,肯定有姑娘家喜欢的啦!”
  秦峥依然笑:“赶明儿有时间,我就去打听一下。”
  路放低哼一声:“店里离了你行吗?”
  秦峥想想也是,她略一思索,便道:“咱们饭庄若是日日这么营业,大家难免太过劳累,干脆以后逢一六便休,如何?”
  托雷闻言大喜,拍桌子叫道:“好!”天天忙碌,没个头啊,五天一休整那就对了。
  包姑却是一个过日子的,当下掰着手指头:“可是那咱们得少挣多少银子啊!”
  秦峥却在心里思量着,之前那个第二十六夫人的事,她总觉得怪怪的。那位夫人若是真丧了夫君,怕是真会厚着颜面前来找路放呢。还不如她早做打算,看看是否能给路放寻一门好亲事,断了此女的念头。她也知道小镇上怕是很难有路放适合的姑娘家,毕竟路放以前是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嘛。不过凡事在人为,总是要碰上一碰的。
  秦峥如意算盘打得极好,于是过了几日,她便开始四处走动探访乡邻,先是打听了夏家的青花,并亲眼去看了,发现此女实在是有点胖。听说走路的时候,那身上的肉都颤巍巍的。
  她想象了下路放身边站了一个胖姑娘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合适了。否决了夏家的青花后,她又去买了些茶果点心探访王老伯。
  秦峥到了王老伯家的时候,王老伯刚逗着孙子玩耍,见她来了,极为高兴,忙命家中儿媳妇将孙子抱回屋去,热情地招待她坐下。秦峥扫眼看过去时,屋子里摆设一如前几日,只是那副王润之的画却是不见了。
  她一边慢慢品度着王老伯递上来的茶水,一边对老人之前的援手表示感谢,老人连连说道太过见外。两个人寒暄半响,终于,王老伯笑着试探道:“大侄子啊,你店里那位路公子,可曾婚配啊?”
  秦峥未曾见过翠儿,并不敢把话说实,便道:“路公子家中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听说是打小儿订下的亲事。只是如今大炎国战乱,流民失所,怕是再也找不到了呢。”
  王老伯开始听着有个未过门的妻子,那眉毛都提了起来,再听说失散了,不由得摇头叹息:“还真怕是找不到了呢!就算找到,怕是这事也玄了。”
  秦峥略显诧异,这后面的一句话怎么讲?
  王老伯却越发叹息摇头:“大侄子,你怕是这几天忙着筹备饭庄的买卖,不曾打听一下大炎如今的形势?大炎的朝都被南蛮攻陷,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吧。如今哪,整个大炎几乎都被南蛮占领了,我听说啊,这南蛮人凶着呢,遇到人就杀,老人小孩都不放过。至于年轻的姑娘啊娘子啊,都留着,圈起来……”
  王老伯说到这个,摇头叹息不已,眉头紧皱。
  剩下的话王老伯没说透,秦峥却已经明白了。
  王老伯见秦峥脸色不好,宽慰说:“你也别难过了,这些事,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了。盼只盼老天爷保佑大炎的那些老百姓,早点有个安稳太平日子。”
  这时,王老伯的女儿翠儿掀开棉布帘从外面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干果,拿手撩了下沾在发上的雪花,笑道:“爹,秦家哥哥,外面下雪了呢。”
  秦峥望过去,却见这翠儿生得还算好看,眉眼婉约,鹅蛋型脸儿,发丝上沾着几丝雪花儿,让人仿佛嗅到一股清新沁凉的味儿。
  翠儿将手中干果盘放在桌上,挽唇笑,一笑两个酒窝:“秦哥哥,翠儿知道你厨艺好,普通果子怕是看不上,这是这点干果是翠儿亲自摘了晒晾的,你若不嫌弃,便多吃几个。”
  秦峥忙谢过翠儿,用手捏了几个干果在口,倒也香甜,便又多拿了几个。翠儿见秦峥喜欢,抿唇一笑,从旁找了一个杌子坐下,想着听听秦哥哥和爹说些什么,可有提到那位路公子。
  秦峥见这个翠儿还算标致,想着或许路放还真会喜欢上这种小家碧玉之姿呢,便有心成全,当下提议道:“翠儿若有时间,多来我们饭庄玩耍,到时候秦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翠儿一听,自然喜欢,眉眼笑得弯了,唇边酒窝越发可人,连连点头道:“好啊!”
  当下秦峥便起身告辞,王老伯要留下吃饭,秦峥以外头下雪为理由拒了,王老伯拗不过,便让翠儿取了蓑衣斗笠来给秦峥穿戴上,这才让她出门。
  秦峥再次谢过后,走出王老伯家的大门,谁知没走几步,便看到远远的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笠,手里提着蓑衣往这边走。
  风雪中,看不清样貌,不过看那身形,秦峥认出是路放。
  她抬手向路放打招呼,嘴一张开,便有雪花飘进来,她被呛了一下,还是大声道:“大雪天的,你出来做什么?”
  路放看了眼秦峥,没好气地道:“那你又出来做什么?”
  路放走近了,看秦峥斗笠蓑衣裹得严实,便道:“倒是我多事了呢。”
  秦峥不理他的冷言冷语,兀自道:“今日我见了翠儿,这姑娘生得不错呢,脾性也是极好。”
  路放径自往前走,不言语。
  秦峥被落在后面,只好快走几步追上,边走边道:“你若是心里依旧放不下,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路放猛然停住脚步,回头,凝目望着秦峥:“你是认为我放不下什么?”
  风雪中,秦峥笑了下,道:“你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囚禁之辱,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丧国之痛,秦峥想起初见路放之时,那个躺在碧空蓝天下的男人,眼眸中没有一丝求生之念。
  晶莹的雪花落在秦峥的额发上,又落在她的眉间,可是却丝毫没有扰乱她自始至终淡定从容的神情,她定定地望着路放,平静的眼眸仿佛要看到路放心里去。
  一时之间,路放竟然有一丝不忍迎视,他别过脸,苦笑了下道:“峥弟,你想太多了。”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如今我只想好好在这里过日子,当一个饭庄的小伙计。”
  秦峥见此,忽然道:“王老伯说,南蛮占领大炎后,在举国范围内烧杀掳夺,无恶不作。”
  路放下巴微紧,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又如何呢,他们不是一直这样吗?我又能做什么呢?”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山洞中传来,那么飘渺,那么虚无。
  秦峥道:“可是我听说,南蛮北上的主帅是高璋。”她审视着路放的神情,又道:“据说,大炎国的白袍少年将军路放,熟读兵法,勇猛果敢,初次带兵,便遭遇高璋,与高璋在边境缠斗三日,最后尽歼敌军五万,高璋只带了几个亲信仓皇而逃。”
  路放闻言,眸中泛寒,忽然冷笑一声,伸出右手掌心,缓缓摊开来时,掌心上是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罪’字。
  路放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苍凉:“你说得是白袍将军,路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可是我不是——”他缓缓地,他低头盯着那个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罪’,一字一字地说:“秦峥你知道吗,就在那一年的秋季,十万精兵,不战而降,大开韩阳城门,迎入了南蛮大军,就是从那一刻,中原之地再无屏障,敌军长驱直入毫无阻拦,我大炎国土最柔软的腹地被恣意蹂躏,大炎百姓被践踏于他人铁蹄之下。我路家男儿,一门九将,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都是誓死卫国的忠臣,可是我的父亲和七个哥哥,甚至有我那能征善战的三嫂,没有一个死沙场之上,没有一个人是死在与敌军拼杀之中,而是统统死在圣旨之下,死在路家忠心效忠了十三代的帝王手下!父亲临终遗言,死后求葬乱坟岗,从此路氏无子孙,因为他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因为无论是死了还是活了,我们再也不配做路家的子孙!从那一刻前,以前的白袍将军路放已经死了,死在路家世代效忠的帝王刀下,死在他所守护的那片国土上。现在你所认识的,不过是死里逃生的死囚犯,一个懦弱无能的有罪之人,一个胆小如鼠的逃亡之辈,曾经朝不保夕,苟延残喘,在你庇护下当一个小小伙计,讨得一口饭吃,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