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和高嬷嬷说的差不多。江秀才中年才得一女,自是如宝如玉一样养大。因此江钰自小和村里别的女孩不一样,江秀才不许她在人前抛头露面,每日都把她拘在家里念书绣花。而江钰确实是个本性沉静的人,平日只和安学友的母亲有些交流,因为她的绣品是由安母帮忙送到城里去换钱的。
江老秀才在世时拒绝了族中叫他过继子嗣的提议,打算把家产都留给女儿。但他死得突然,不知道族里最后是怎么运作的,还是把他的家产收去了大部分。等到江钰出孝时,她拿出了一本律法书,道是有女无子的人家,可以不过继子嗣,但需要把财产的三成捐给朝廷,女儿只能继承其中的七成。
江氏宗亲怕江钰真去告他们,就打算先下手为强。那时,叶正平母亲已经和安学友母亲商议好,想让安学友的父亲去江秀才几位旧友那里走一趟,他们肯定能为江钰做主。然而,江氏宗亲当天夜里就有了行动,他们觉得只要给江钰按上一个通-奸的罪名,那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说江氏宗亲的不是。
江钰就挣扎着跑出去跳了河。
“……后来又说江姐姐为一位贵人所救,为报救命之恩,就留在那位贵人身边做妾了。”叶正平很努力地回想着小时候听来的事,“那位贵人还派了一位管事来村子里,帮江姐姐的屋子重新翻了新,又把江氏宗亲里当初逼迫过江姐姐的那些人通通抓去报官了。不过,江姐姐本人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江老秀才的家产也都被收回来了,但江姐姐已经用不上,就全部捐给了村里,用于村中私塾的日常开销,有些念不起学的人只要成绩优异还能得到补助。也因此,虽然江家没人了,村里还有人念着他们的好。江钰在村子里时很低调,不怎么和人见面,如今却被村里的人美化成了天仙一般的人物。
“我娘曾感慨过,她没帮上江姐姐,好在江姐姐还是有了活路,这也是老天有眼。”叶正平说着说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江姐姐给贵人做妾去了,而谢瑾华则是庶子,此刻谢瑾华追问江家的旧事……
柯祺轻轻拍着谢瑾华的后背,又看向叶正平,问:“江家的旧屋还在吗?我们想去看看。”
“在的,在的,我这就带你们去。”叶正平说。
屋子在十几年前翻新过,既然是谢府人帮忙重造了新屋,当时肯定用上了好材料,因此如今瞧上去依然阔气。只是屋子里到底少了人烟。见到杂草丛生的院子,谢瑾华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柯祺没说什么,只是把肩膀借给谢瑾华,让他好好哭了一场。
叶正平心里已经彻底有数。他把小夫夫留下来吃饭,又赶紧去好友家将安母请了过来。他也没说谢瑾华是江钰生的,毕竟谢瑾华还没有承认这点。他只说有江老秀才的旧友寻上门来了。安母是村里难得和江钰接触得比较多的人,对于那个乖巧的女孩还有印象,能说出她做姑娘时的很多生动小事。
安母口中的江钰和高嬷嬷口中的江钰差不多。不,应该说她们口中的江钰就是一样的。
谢瑾华听得目不转睛。
柯祺心中却又起了一丝异样。
举个例子来说,柯祺穿越前的人缘不错,如果有人要调查他的交友情况,去他单位时,肯定会有人说他在工作上非常勤勉。去他大学时,肯定会有人说,他总是和大家一起打篮球。去他高中时,肯定会有人说,他愿意不厌其烦给别人讲题。去他初中时,肯定会有人说,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班长。
这意味着同样的人在不同时期就算性格一样也会有不同的表现。
而安母和高嬷嬷两人说的话几乎是一样的。这就好比是,有人去柯祺的大学,大学的人说柯祺人缘特别好,因为他在初中里是个好班长!去他高中,高中里的人也说,柯祺在初中里是个好班长!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吧,但这么听着,好像柯祺只读了初中一样,后面的高中、大学就没有其他经历了。
但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也许是因为被询问的大学同学和高中同学都正好和柯祺不熟呢?
他们说不定只是恰好听说了一些和柯祺有关的旧事,高嬷嬷也是同理。于是,柯祺就没有多重视这个问题了,他已经认定高嬷嬷没有贴身伺候过江钰,所有关于江钰的事情,高嬷嬷肯定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而江钰在谢府满打满算只生活了一年多。难怪高嬷嬷能拿来说的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
柯祺很快又想到了别处。
江家已经没有直系亲属,而宗亲又和江家有些龌龊,只怕这些年都没有人好好祭拜过江老秀才。
这是谢瑾华血缘上的外公,谢瑾华既然知道了他,就应该给他上上坟。想到这里,柯祺没有打断谢瑾华和安母之间的交流,而是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风风火火地去准备祭拜用的东西了。
第90章
安母是真把谢瑾华当作了江秀才旧交家的小辈,对着他把自己能说的事情都说了, 道:“……贵人派了管事帮江家翻新屋子时, 还曾给我家送了些东西。我们这样的人物, 若不是钰姐儿在贵人面前提起过, 他们哪能注意到呢?哎,钰姐儿落难时,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却没想到她富贵后还能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