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时刻与夏侯赋在一起的,是他。
雾栖大泽的领路人,是他。
再往前,连引起西南之行的景万川,也是杭匪带来的。
一个几年都不在江湖上露一面的边缘人,一个从未听说他与杭家有任何瓜葛的游侠,忽然被奉为上宾,春谨然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他做了什么值得杭家给他上宾席位的事情。
提供赤玉线索吗?
别说一趟西南之行下来连赤玉的鬼影子都没见到,单说死了一个夏侯赋,就足以让牵头这件事的杭家惹上麻烦了。只是夏侯正南猝死,才让这事不了了之。所以如果景万川真的只是提供了赤玉线索,那杭家不反过来埋怨他已经仁至义尽,怎可能还奉为上宾?
除非,整个西南之行,就是一个局。
而景万川,就是杭家找来出面,引人入局的幌子。
根本没有什么赤玉线索,那张所谓的山川地形图,根本就是满布陷阱的死亡图。不止一个山洞,春谨然相信,那张图上肯定还有很多适合杀人的地方,只是最终,机缘巧合,落到了那里。
夏侯赋的死并非偶然。
从启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这支傻乎乎的寻宝队伍归来时,必须要少掉一个人。
其实是有疑点的,这个局并非天丨衣无缝,可潜意识里,春谨然不愿意相信这满桌的生死之交里,会存在那么一个人,于嬉笑怒骂里蛰伏着,算计着,冷冷等待着杀人的时机到来。
“谨然兄,怎么又发呆了。”杭明哲不知何时与白浪换了位置,来到春谨然身边,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春谨然笑不出来,只能淡淡叹息:“我这人就是这个毛病,一旦有什么事想不通,就必须一直想,放都放不下。”
杭明哲歪头,有些不解:“何必呢,多辛苦。”
春谨然定定看着他,意味深长:“你呢,不辛苦吗?”
杭明哲笑了,不同于往日的浮夸,淡淡的,反而更显真心:“继承家业有大哥,传宗接代有四弟,我夹在中间,正好不上不下落个逍遥,怎会辛苦?”
春谨然似真似假地叹息:“若只图逍遥,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听明俊说,小时候三个兄弟里,你最聪明,最得杭老爷子喜欢。”
杭明哲抓抓头:“谨然兄没听过这样一句话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春谨然道:“听过,但我觉得对你三少爷,这话不适用。”
“那就换个说法吧,”杭明哲一改往日三句话就跑偏的没正经,静静想了想,道,“比如说,春兄你天赋异禀,生来就会砍瓜切菜,煎炒烹炸,可你偏偏就只爱破案,那长大以后,你是想做个冠绝天下的厨子,还是不入流的神断?”
春谨然囧:“不入流就不能叫神断了吧……”
杭明哲白他:“我就打个比方,意思到了就行!”
“好吧。”春谨然不再找茬,认真思索了一下,给了个坚定的答案,“神断。”
“哪怕你的厨艺与断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地底下我就认了,谁让自己喜欢呢。”
杭明哲咧开嘴,摊手。
春谨然愣住,继而,懂了。
没有人规定老天爷给了你才华,你就必须吟诗作赋,可能你就喜欢开荒种地,风花雪月还不如一粒稻谷带给你的快乐多;反过来也一样,继承家业的未必是最聪颖过人的,但一定是最有责任感的。能做,和愿意做,是两码事。
“臭小子,你就是命好。”最终,春谨然只能酸溜溜地来这么一句。
上有负责任的大哥,下有靠谱的四弟,所以杭三少再有资质,也可以随着心情不去努力成为青年才俊,一辈子扶不上墙便是他的幸福。
“怎么,眼红啊。”杭明哲得意挑眉。
春谨然坦然承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