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忧自然不会真的让他伺候自己,招呼他到跟前,为他倒上一杯温水,这才仔细打量着他。
前世能震慑九州的人物,夜无忧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见过他,今生定然要仔细瞧瞧的,只是如今这人不过和自己差不多的年岁,却瘦骨伶仃,面黄肌瘦,连衣裳都撑不起来,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
五官还未长开,青涩中美如冠玉。
夜无忧明知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零。”
他的声音很冷,是夜无忧所听过的声音中最冷的,透彻心肺的冰凉。
“坐吧,饿了么?”夜无忧将面前丰盛的点心推到了他面前,“吃点东西。”
如此瘦骨伶仃,定是每日都吃不饱,先一步步收买他,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戒备。
“不用,我不饿。”
“……那你渴吗?喝点水?”
丁零抬眼望着他,似乎是要确定夜无忧究竟想干嘛,然后一言不发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
“他们说让我伺候你,你放心,我很干净,没有病。”
夜无忧猛地起身,眉眼间略显几分慌乱,忙摆手呵斥道:“住手!不准脱了!”
丁零没有理他,仿佛脱衣服是一件再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片刻,丁零身上的衣裳已脱光,浑身骨骼突出,精瘦的没有一丝肉,全身上下,几乎是皮包着骨头。
丁零一步步朝夜无忧走近,夜无忧却不敢正眼看他,一把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罩在丁零身上。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来和你一起……玩的。”
丁零歪头打量着他,似乎在思考着夜无忧口中的话是真还是假。
“那你找我何事?”
“我找你……”夜无忧话未说完,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又焦急的一把关上,进来的是一个白衣公子,四处张望着,找寻着藏身所在,目光偶尔落在夜无忧身上,猛地一滞,掩去几分慌张神色,淡定从容对他笑道:“小弟弟,长得真俊,你叫什么名字?”
房外脚步声临近,风流子如临大敌,食指抵在唇间,道:“嘘,别说话,让我躲躲。”
风流子仓皇躲到了衣柜里,衣柜门关上的瞬间,房门被人猛地踹开,一男子身着黑色披风头戴金冠满脸愠色而来,一瞧便知是天道执法弟子。
夜无忧瞧见此人,转过身去,侧偏着头,以手抚面,心中暗自祈祷他不认得自己。
那天道弟子扫视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到那衣柜上,大步朝那衣柜踏去,站在衣柜前,沉声道:“是我自己把你揪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衣柜内久久没有声音。
那天道弟子失去了耐心,抓住衣柜把手准备打开之际却发觉衣柜从里面锁了,当下怒不可言,蕴含真气的一掌打在那衣柜上,瞬间,衣柜四分五裂。
风流子尴尬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朝他笑道:“应师兄,好巧。”
那天道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天道执法大弟子,应谈生。
应谈生此刻是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道:“巧?谁与你巧,十二斋内也不知抓了你多少次了,身为天道弟子,屡次犯戒,这次非饶不了你!”
风流子试图讨饶:“别呀师兄,我发誓,这个月真的是第一次来,你饶了我,我下次一定不再犯!”
应谈生却不管这么多,一把揪住他小指,稍稍用力,那风流子便龇牙咧嘴跟着他出了门,临出门之际还不忘对夜无忧挑眉,“小弟弟,记住我,我叫风流子。”
应谈生闻言止步,转过身来,望着夜无忧,蹙眉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夜无忧哪敢承认,连声道:“没有。”
越看越生疑,“不对,我一定见过你。”应谈生在脑海内思索着,夜无忧却有些心虚了。
“夜无忧!”几乎是毋庸置疑,应谈生望着一侧衣裳□□的丁零,也不知是气还是怒,连道了好几声:“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天规法则不放在眼里,如此放荡!都跟我回去!”
应谈生的脾气夜无忧算是见识透了,敢和掌教犯倔的人,整个天道也就只此他一人了。
“夜无忧?你就是夜无忧?”风流子闻言欣喜道:“无忧师弟,我叫风流子,掌教门下入室弟子,最近几日不在天道,不过你以后可以来我昆仑山找我探讨道法。”
应谈生回身怒斥道:“闭嘴!”
丁零望着他,惊讶道:“你是天道弟子?”
“是,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丁零低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径直将衣服穿好,“我命贱,我不配。”
“哪有什么配不配,天地万物,殊途同归罢了。”
丁零走到门口的背影顿了顿,可始终只是顿了顿,还是走了。
“无忧师弟,你对他感兴趣?他是这十二斋的奴仆,你若想要,哥哥可以替你要过来。”
“多谢风师兄好意,那麻烦风师兄了。”
风流子不过随口夸大一说,竟然被夜无忧当了真,望着应谈生那如墨般的脸色,苦笑一声道:“应师兄,救人于水火,亦是咱们天道弟子该做的。”
应谈生一声冷哼,甩袖离去。
夜无忧心有不甘,追到门口,却只瞧见丁零那瘦弱身躯被小厮粗鲁拖走了,夜无忧连忙追过去,至后院,这才听见打骂声。
“你这贱奴,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仙师不高兴了,我告诉你,若是你得罪了仙师,你这条贱命几条都不够赔!”
丁零趴在地上,忍受着背上传来的剧痛,十指深入尘土里,真的是贱命吗?
卑微到连尘土都不如的命真的有这么轻贱吗?
难道我的一生就真的止于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