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的吃穿嚼用都得从这上头来,这可是自己在大周朝的第二桶金,彦莹笑得眉眼弯弯,快速走了过去,拿起小锄头,轻轻的挖松了小笋旁边的土,然后揪着那笋子望外一拉,一蔸笋就被她拔了出来。
金色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灰褐色里的泥土上有几片灰绿色的笋壳,彦莹眉开眼笑的将小笋子放到篮子里头,对着二花兴致勃勃道:“要是那许世子不愿意过来,你就告诉他,我家有一种他从来没吃过的菜,酸笋炒肉末,他那个吃货肯定会闻着香跑来了!”
太阳升到了中天,村口的那棵大槐树叶子绿油油的闪着亮,树底下一层厚厚的落叶,被风一吹,到处散落。
连续出了几日太阳,村子里的路已经被晒得坚实了不少,黄泥已经干了,路面有一块块的禇红颜色,就如没有搽得匀称的胭脂,深深浅浅的交错着。四斤老太挎了个篮子,上边盖了一层白羊肚毛巾,带着孙子狗蛋,飞快的走在黄泥路上。
“奶奶,你真带我去豫州?”七木睁大了眼睛,很是兴奋,他要去城里了,肯定能见着不少新鲜东西,回来可得好好得跟大木他们吹嘘一番。
“还会是假的?”四斤老太摸了摸狗蛋的脑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心里头十分得意,肖文华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让她帮忙去给她那主簿表哥通个气,说说肖经纬的事情,她自己抓了两只老母鸡,捡了几十个鸡蛋放在篮子里头,打算将这两件事情一道与她那表哥说说。
哼,肖家三丫头,到时候我看你还嘴硬!四斤老太一想着衙门里来人将彦莹抓走,心里头就有说不出的爽快,你敢得罪我?咱们走着瞧!
走到村西头肖来福家里,四斤老太敲了敲院子门:“来福大兄弟在不在家哇?”
“谁啊?”里边有人应了一声,就听踢踢踏踏的一阵脚步声,大门打开,里边露出一张脸来:“哟,四斤老太啊,你找俺家来福有啥事?”
“我想雇他的车去豫州城里走一遭。”四斤老太望着肖来福媳妇直乐呵:“他应该回家吃饭了吧?就在饭时走一转,不耽误他田里的功夫!”
肖来福媳妇点了点头:“没事,他刚刚回来,正在吃饭,就让他赶紧跟你跑一趟!”肖家村离豫州城不远,骡车来回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好,五十文钱一趟,也亏不了。肖来福媳妇催着肖来福赶紧扒了饭,赶了骡车送四斤老太进城:“快去快回,我等会先去给咱们田里头放水!”
肖来福甩了甩鞭子:“四斤老太,你是要去哪里呢?”
“我去凉州县衙找我那主簿表哥。”四斤老太爬上了骡车,说得很是骄傲,阳光照着她瘪瘪得嘴巴,那里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你先去买点家里要用的东西,然后到知州衙门那里等我。”
听四斤老太提起知州衙门,肖来福不由得肃然起敬,赶紧甩鞭子将骡车赶了起来,骡车走得格外有劲,嘚嘚儿的响着,一路飞奔,不会比马车慢了多少。
骡车停在衙门那边,四斤老太从马车上挪着手脚下来,衙门门口几个差人看着她挎着篮子昂首挺胸的就要往里边走,一把拦住了她:“你这婆子怎么乱走,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四斤老太瞧着几个看门的脸色不太好,心中也是一咯噔,从篮子里掏出两个鸡蛋来:“大兄弟,我来找我表兄的,你们行行好放我进去,这两个鸡蛋就给你们拿回家去炒菜吃。”
几个差人看着她手里的鸡蛋,哈哈大笑起来:“恁个老虔婆,竟然拿两个鸡蛋就想买通我们弟兄几个,当我们没看见过鸡蛋?”
瞧着几个差人那凶巴巴的模样,四斤老太唬得脚发软,只不过想着肖老大家那个菜园子,登时又来了神气:“我是高主簿的表妹,嫁在城北肖家村的,今日找他有了不得的事情要商量,你们赶紧给我通报去。”
几个差人见着四斤老太忽然来了神气,也拿不定主意了,从头到脚打量了四斤老太一番,见她穿得倒也还干净整洁,头发里还插了一支小小的银簪子,瞧着不像是穷得来打秋风的。有一个差人犹豫的说了一句:“我进去跟高主簿说说,指不定真是他亲戚。”
“你勤快你去说!”旁边几个起着哄:“我瞧你就是想拍马屁呐!”
那个差人也不分辩,转身一溜小跑的奔了进去,不多时跑着出来了:“老婆子你跟我走,高主簿说让你进来。”
四斤老太挺了挺胸,朝那几个站在门口的差人轻蔑的看了一眼:“我就说过我是高主簿的表妹,你们偏偏还不信!”她拿着两个鸡蛋就往那领路的差人手里塞:“这两个鸡蛋你就拿回去当菜吃!”
那差人推推搡搡:“不用了,不用了!”都已经走到了衙门里头,要是被人瞧着收了东西到知州那边念上一耳朵,说不定自己这差事就没了——更何况这老太婆只塞了两个鸡蛋,为了两个鸡蛋丢了差事,实在太不合算!
见差人坚决不肯收,四斤老太将那两个鸡蛋放回篮子里边,不住的点着头:“大兄弟人真是好,我少不得给高主簿说几句好话!”
差人笑道:“那就多谢老太太了!”一路将四斤老太从偏门引进了一个院子,那是衙门里主簿知事们务公歇息的地方。走到一间屋子面前,那差人将门略略推开,朝里边喊了一声:“主簿大人,人给带过来了。”
四斤老太激动得全身直打哆嗦,一手牵着狗蛋,一手将门推开,大步跨了进去,见着里头坐着的那个花白胡须的高主簿,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着转儿,奔上前去,捏着嗓子的喊了一句:“表哥!”
那声音若是二八芳华的少女喊出来的,定然很是好听,娇滴滴的,仿佛能挤出水来一般,可惜四斤老太的声音因为经常吵架,所以变成了高亢沙哑,可她此时要故作温柔,却如锯齿擦刮着铁皮一样,啁哳难听,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19章 主簿
高主簿手里本来拿着毛笔坐在那里誊录名字,听着四斤老太这声音,手一打颤,那支笔就掉了下来,正好掉在本子上,黑黑的一个团子。
“表妹,你今日怎么过来了?”高主簿愁眉苦脸的将那页纸撕掉,这是豫州城的户籍资料,他誊写了两日,这页纸写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要写完了,被这毛笔一抖,全毁了。
“表哥。”四斤老太全然没理会到高主簿的苦恼,她眉开眼笑的将盖着篮子的那块白羊肚毛巾给掀开,里边两只老母鸡终于重见了天日,快活得很,仰着脖子咕咕的叫唤了起来。四斤老太一手一只,将老母鸡拎了出来:“表哥,我惦记着你的身子,特地给你送两只老母鸡来补补身子,另外还给你捎了几十个鸡蛋。”
高主簿瞧着那两只老母鸡,脸色缓和了些:“表妹,你该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给你帮忙吧?这么些年,你也就只过年的时候来看看我,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你怎么又得了空给我来送母鸡?”
四斤老太被高主簿一句话戳破,可一点都不尴尬,她笑眯眯的直点头:“表哥,你咋就那样看得准呐,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真是有事情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