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又安静了几秒,然后狄秋鹤正常了许多,但明显带了笑意的声音传来,“好,我好好拍戏,争取圣诞节回去陪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大、大庭广众的,用这么肉麻的语气说话,找死呢?
贺白瞄一眼余惠,抬手按了按不自觉热起来的耳朵,快速说道,“礼物你就比着给惠姐和贾老他们准备的那些买吧,我不挑。我得去盯着场景布置了,就不跟你聊了,你和惠姐继续聊吧,圣诞见。”说完努力用不那么急切的动作起身,朝余惠和工作人员笑笑,大步出了化妆室。
“圣诞见。”狄秋鹤听出了他帮自己圆场和刷余惠好感度的意思,窝心的笑了笑,对着那边模糊远去的脚步声十分不舍的回了一句。
余惠关掉外放,把手机放到耳边,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倒是十分符合她现在妆容的感觉,慢悠悠道,“秋鹤啊,你之前打电话找我的时候,似乎有些情况没有交代清楚?”
东西准备妥当之后,场景很快布置了起来,贺白出去时那些黑纱和红纱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挂满了整个背景墙,摄影棚的风格瞬间就变了。
“这样可以吗?”负责人放下一个小南瓜装饰,擦了把汗之后问道。
“很好。”贺白掏出纸巾拆了一张给他,想了想问道,“我记得你们上期的封面是中世纪华丽风格,背景角落里有个贵妃榻,现在还在吗?”
负责人一愣,点了点头,“在的,上次用的家具还在仓库里,没来得及清走,你要用?可上一期的东西又出现在这一期的封面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贺白笑着安抚,“是有点不好,那我们稍微改装一下?”
负责人疑惑,“改装?怎么改?”
黑红两种纱凌乱地缠绕在贵妃榻上,花纹华丽的抱枕散落满地,衬着深色的玫瑰花瓣和角落里表情邪恶的南瓜道具,奢靡引人堕落的感觉扑面而来。
贺白让余惠斜躺在贵妃榻上,微侧脸朝着镜头,然后把已经点亮的小彩灯缠绕在贵妃榻的椅腿上,也蒙上一层纱。摄影棚里的大灯熄灭,被黑纱笼罩的彩灯闪烁着,散发出一种薄雾般的光感。
余惠身上的裙子是白红渐变的,与场景的整体色调有些不搭,贺白干脆扯过一块黑纱虚盖在她身上,往上面撒了几片玫瑰花瓣,于是白色变得朦胧起来,待人工降雪一开,静止的、被遮蔽的白,与动态的、自由展现的白相互呼应,形成一种视觉上的动态对比,瞬间抓住了人的眼球。
“好漂亮……”化妆师看着斜躺在贵妃榻上被薄纱簇拥着,明明笑得温柔,却平添一丝慵懒魅惑的余惠,忍不住抬手捧住了激动涨红的脸。
贾生擅长拍文艺片,身为他的御用女主,余惠的造型大多是清淡和端庄的。从影二十年,她不是没尝试过反派的造型,但反得这么、这么有特色的,却还是第一次。
视觉冲击太强烈,化妆师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也稍微有些入神的负责人被她的喃喃惊回神,侧头咳了咳遮掩下失态,然后上前一一拍醒愣住的工作人员,用眼神示意他们好好工作,别误了拍摄。
众人陆续回神,行动间越发有效率,眼睛亮亮的,心里对这次的成片前所未有的期待起来——贺白这位新人摄影师果然像业内传闻的那样,有一种把美无限放大的魔力!幸亏何芬薇没来,不然他们还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演绎!
余惠察觉到了摄影棚内气氛的变化,看着面前把镜头对准自己的年轻人,想起狄秋鹤电话里说的那番话,眼中笑意加深。这一波来的,果然稳赚不亏。
照片拍完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忙了一天的众人却不觉得累,反而各个精神抖擞,兴高采烈的。
“贺老师今天辛苦了,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负责人激动的握住贺白的手,满脸激动和感慨,眼里差点飙出星星来——太棒了!没有修的原片都这么棒了,那修过之后的片又该是多么惊艳!这位新人真是、真是太不像新人了!这技术和专业度,比好多入行多年的摄影师都要厉害!太棒了!
贺白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变化,心里一动,也跟着笑了笑,回道,“这次的合作我很愉快,期待和贵刊的下次合作。”
这不骄不躁的态度又狠狠戳中了负责人的痒点,心中对他的好感度简直要爆棚,忍不住拉着他多交流了几句,然后殷勤地叫来公司的车子,亲自送他上车离开了拍摄地。
皇都。
狄边的助理胆战心惊的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不敢看对方那怒到快要扭曲的脸。
“C影把明年原定下给皇都的封面全部撤了?他们不要广告了吗!”狄边甩开手里的文件,气得胸口起伏,“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惠怎么会突然去帮那个贺白?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助理迅速抬头看他一眼,小声回道,“我们也不清楚,明明那边已经松口要换摄影师了……”
门突然被敲响,刘副董不等应门就满脸焦急的推门大步走了进来,急道,“董事长,本来已经有些松口的大泽突然变卦,放弃我们,转投了C影。”
“什么?!”狄边失态地站起身,这下是真的急了,“怎么回事,大泽怎么会和C影搭上线的!”
“不仅和C影搭上了线,大泽还投资了华鼎。”刘副董补充,表情也很难看,正准备说些什么,余光扫到那个助理,又闭了嘴。
狄边注意到他的动作,勉强压下焦急,把助理赶出去之后才问道,“还有什么情况,一次说清楚!”
刘副董凑近他一点,压低声音说道,“之前让人查的东西有了点头绪,华鼎的幕后老板名叫柯史,以前是老董事长的属下,后来闹矛盾出走,C省的项目应该是他们故意抢的。”
狄边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我就知道!这华鼎最近异军突起,所涉及的行业和皇都几乎全部交叉,还全都和我们对着干,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那大泽呢,大泽那边查出什么问题没有?”一直和皇都合作愉快的人突然翻脸,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刘副董回道,“查出来了,大泽的决策改变和他们的股权变更有关。以前那位一直不管事只定期注资的大股东突然把名下的股票全部转赠给了一个名叫胡兰的年轻女人,大泽转投C影和华鼎似乎就是这位胡兰推动的。”
狄边闻言收紧拳,压抑着怒气继续问道,“那个胡兰是什么来路?派人接触过没有?”
“只查了查,没接触。”刘副董说到这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资料显示,胡兰从小在国外长大,外形普通背景普通能力普通,最主要的是,她才刚满十九,是个满脑子只知道恋爱的小姑娘。我认为引导大泽做决策的人不是她,她只是个挡箭牌,掌控股票的另有其人。”
狄边皱眉,“能查出来她背后的人是谁吗?”
刘副董摇头,“正在查,目前毫无头绪。”
也就是说,线索断了,大泽那边想争取回来怕是有些难了。
狄边沉了脸,想起如今大泽投资华鼎的行为,又想起这两家勾搭到一起后又同时投资C影的行为,心里一惊,问道,“你确定那个贺白只是个毫无背景毫无人脉的穷学生?这次的事情太过巧合,你说大泽会不会是为了帮他,才突然投资华鼎和C影,放弃皇都的?”
刘副董被他这么一带,也往这方面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迟疑道,“贺白是孤儿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手里的人脉满打满算也只有牛家、贾家、君臣和徐胤荣那边,其他的肯定没有,最近和他走得亲密一些的也只有大少……董事长,这次的事会不会和大少有关系,那余惠曾和大少合作过……”
“胡说八道!”狄边打断他的话,竖眉说道,“秋鹤现在正在K国拍戏,手里就以前攒下的一点钱,身边还带着我的人,他能闹出什么来!少学那些被秦家洗了脑的墙头草,跑我这来给秋鹤泼脏水!他们就是在变着法的逼我只能用夏松这一个儿子!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刘副董不说话了,秦家是狄边的逆鳞,碰到就炸,完全不讲道理。
狄边吼完稍微冷静了一些,沉着脸分析了会,肯定道,“这次的事应该还是和那个柯史有关,他最近带着华鼎处处和皇都作对,贺白这事多半也是他做来气我的。算了,现在别管那个贺白了,他是秋鹤的朋友,就当是给秋鹤一个面子。你抓紧人手去查那个胡兰背后的人,现在皇都和秦家剥离,正是需要大笔资金投入的时候,不能掉链子。”
欺负不成就想起来给大少面子了……刘副董心里有些不屑狄边这副虚伪模样,面上却恭谨应下他的吩咐,转身大步离开了。
花了几天时间把给C影拍的照片修好发过去,贺白闷头睡了一觉,养好精神后翻了翻邮箱里最近收到的应聘简历,失望叹气。
都不行,要么太年轻太没经验,要么太老成要求太多,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他现在请的是个人助理,不是徒弟大爷,这些简历完全没搔到他的点。
找一个能独当一面且知情识趣的助理可真难……刑邵风那个起步点太高,带得他挑人的要求都不自觉拉高了一大截。
页面拉到最下面,前几天狄秋鹤发来的轰炸邮件冒了出来,他顿了顿,又把邮件点开看了一遍,想起在C影的那通电话,慢慢走了神。
也不知道狄辣鸡在K国的拍摄怎么样了,剧本里那一段有一场飙车戏来着,以狄辣鸡那糟糕的车技,也不知道拍飙车戏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脑中不自觉闪过对方坠楼的画面,以前不觉得如何的场景现在想起却突然有些心慌起来,他回神,按了按用力蹦跶起来的心脏,抬手搓了把脸,考虑了一会,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把好友“一只生于秋天的鸟”给加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