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夫说阿爸肚子里不止一个孩子,家里的气氛就紧张起来,阿爸行动小心的不得了。爹爹这些天已经不去书院了,就在家里守着阿爸。大伯这几天也日日过来。家里人人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连下人最近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主家不高兴。
这里的哥儿生孩子和现代的剖腹产一样,在肚子上划一刀,把孩子取出来。其实就是一项手术。朝廷有专门的医塾,里面的大夫专职接生,经验丰富老道。但是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最危险的不是手术。人们最怕的是术后伤口感染,刀口不能愈合,许多人都是过不去这道关卡赔了性命。这个时代一旦感染无异于等死,现在可没有特效药来救人。
秦嘉泽下了马车,一进大门就觉得今天家里安静的过分。秦嘉泽等不及找人问问,一个人直奔阿爸的院落去了。
秦文礼守着门口不停地转圈,晃得于文敏眼晕,站起来拽住弟弟的衣袖让他坐下,“你再急也没用?里面是官医里最好的大夫,也准备了最好的药材?你就放心吧。双胎有多稀罕,你又不是不知道,里面的大夫尽心着呢!”
秦文礼坐在凳子上,也坐不踏实,看看屋门,有扭头对哥哥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放心不下,这几个月子君一点肉都没长,光看着肚子大了……哎!”
于文敏闻言,也不禁皱了眉头,早起吃饭的时候就发动了,这都晌午了还没个动静。不过现在决不能说什么丧气话。
屋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下人不停地往里送热水和消毒的烈酒,。
秦嘉泽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爹爹急得冒汗,大伯皱着眉头。秦嘉泽的心往下一沉,走进近了喊道,“爹,大伯。弟弟还没出来吗?阿爸怎么样了?”
秦文礼看到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文敏倒是立刻回道,“你个小孩子家家,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抬头瞅瞅日头原来已经快正午了,孩子已经从私塾回来了。
秦文礼这时才回过神来,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张口对儿子说道,“你阿爸还没生下小弟弟来。你别在这儿待着了,去叫下人给你准备午饭,去别的院子先歇会儿吧,下午还得上学去呢。”
秦嘉泽看着这种情况怎么能安心去吃饭,“我不去,我就要在这儿等弟弟出来,要看到阿爸平安才行。我在这儿等着,小弟弟一定很快就会出来。”
秦文礼看着皱着眉头,抿紧嘴巴的儿子。心里又是欣慰又有些好笑,这傻孩子他在这儿等着有什么用?看着儿子这么着急,也不好拂了孩子的孝心,真是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懂事了。也罢,就让他在这儿守着吧。
于文敏见此也很是欣慰,也不再赶秦嘉泽离开。
秦嘉泽扶着椅子,目光盯紧了门口。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平安啊。等这俩个小混蛋出来,自己必须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秦嘉泽现在是这么想的,也不知到时候舍不舍得下手。
也不知秦嘉泽的话应验了,还是纯粹是巧合。秦嘉泽守在门口,不到一刻钟,屋里就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哭声。
瞬间屋外的人都心都从嘴里掉到嗓子眼儿,要等另一个也出来了,心才能放回肚子里。秦嘉泽攥紧了手里的古代版手表,总觉得这分针被定住,时间都不动了。
秦嘉泽不知道这个朝代怎么有了钟表,姑且称之为表吧。虽然这表在现代人看来实在是粗糙的很,卖相难看的可以,也没有秒针。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个圆表盘上分了十二个刻度,大概就代表着十二个小时的意思。一层透光差的玻璃盖子蒙在上面,表盘上也没有阿拉伯数字,是一种跟拉丁字母有点像的符号。当时沈舅公送给自己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让人看出异常来。秦嘉泽那时心里的震惊啊,简直没法形容。秦嘉泽还以为已经有穿越人士光顾了这个朝代,苏出了手表和玻璃呢。瞬间提着小心脏被捏紧了,生怕来个撞车,万一被认出来,实在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借着年纪小,秦嘉泽小心翼翼打听了表的来历,知道了出处,才放心下来。手表是舶来品,从遥远的异国漂洋过海到了大秦。表盖那叫琉璃不叫玻璃,大秦就有只不过制作困难,没有在市面上普及而已。秦嘉泽那时候不知道是安心多一分,还是失落多一分。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分针转了十圈,有十分钟了吧。第二个孩子怎么还没出来?秦文礼快要按捺不住,快把脚下的地板磨掉一层的时候,第二个孩子的哭声终于传了出来。
沈燕然老远就听到了秦靖烨爽朗肆意的大笑,嘴角也翘了起来。低头轻轻弹了弹衣角不明显的灰尘,能让他这么痛快大笑的事情也只有那么一件了。半年了,也扯不清那些烂事。整整三个大营的军械空有个样子,暗地里的银子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想到今日那些官员之间的明来暗往,互相推诿可真是,呵呵!以为凡是带兵的都是傻子不成,连他们官场上的那些伎俩都看不透吗?就为了那些人,惹得里面那家伙几天吃不下饭,真是个傻子!不过这傻子可轮不到让别人来欺负,那些人咱们等着瞧吧。沈燕然摇摇头,把那些污糟事扔出脑子,还是趁着自家将军开心,哄他多吃几碗饭重要!
沈燕然喊过一个门口的侍卫,扔给他一块银子,吩咐他去外头整治几盘好菜回来,自己则推门直接进了屋子。看着自己心头的傻子,拿着信纸笑的开怀,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说道,“瞧你都乐成什么样了!叫旁人听到了,还以为大白天你屋顶叫金子砸了个窟窿呢。说说吧,你家新添的两个侄孙哪天生的?”
“哈哈,还是我家燕然最聪明。四月二十六生的,添了两个小爷儿。哈哈。”“等等,你说的不对,怎么叫我家的,应该是我们家的才对。”秦靖烨揽过自家爱人的肩膀,转过桌子和他脸对脸坐下。“怎么了这是,又不想和我进一家门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进了沈家的门呢?”沈燕然向后靠着桌案,挑眉笑道。
秦靖烨闻言讪笑着,把脸凑到沈燕然跟前,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你怎么能反悔呢?上次都已经拜过秦家祖宗了,反悔也不行了,我可不认。”
沈燕然一看这人装傻的样子,就生不起气来。抿抿嘴角,伸出一根手指,将这张大脸推远一点。方说道,“得了,别眨你的眼睛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现在的脸,都起了几层褶子了,还能像二十年前一样,就凭着这张脸把我哄得晕头转向吗?我当年也是傻,怎么就和你凑活在一起了呢?可真是想不通。”
“燕然,燕然。那怎么叫骗呢?明明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求得和你两情相悦的好不好。不过,我真的老了吗?”秦靖烨语气深沉的说完,又抬手摸摸脸,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起身就要去找镜子。
“行了,别装了。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一副厚脸皮。你敢叫你外边的手下看看你这幅样子吗?敢不敢叫嘉泽看看他英明神武的舅公,背地里没脸没皮的样子?”沈燕然永远拿眼前这人没办法,赏这人一对白眼儿,转过脸去不再瞧他。
“燕然。”秦靖烨忽然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郑重的拉起沈燕然的手,一只手转过把他的脸转过来,认真与他双眼相对,说道,“燕然,你后悔吗?后悔和我在一起吗?没有自己的后代,还要被人议论……”
“秦靖烨,你傻吗?说好了以后我们俩个人要躺进同一个棺材,埋到一块儿地里的?怎么,你不愿意了?”沈燕然竖起好看的眉毛,瞪着一双比午夜的星光还要灿烂的眼睛。
秦靖烨伸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的看着这双眼睛。眼前这人好像天生被老天爷厚待,时光这把刻刀都舍不得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还像当年一样一笑就让自己着迷。当初见到这双眼的时候,他就想着这双眼比天上的星子还要好看,如果能天天看着就好了。秦靖烨一直很努力的建功立业,为了寻找四处流落的家人,为了让这人一辈子陪着自己。
“对,我们说好的,以后睡一个棺材,埋在一个地方。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沈燕然握住这人的双手,轻声说道,“行了,都二十多年了,想换人也来不及了。咱们俩一直走到老的!”
第22章 弟弟
两三点光斑调皮的落到秦靖烨熟睡的脸上,在脸颊上轻盈的跳跃,终于把人唤醒了。秦靖烨睁开眼醒了醒神,侧过身支着头看着躺在身边的人。乌黑的青丝铺在枕头上,漂亮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整个身子钻到被子里,掩住了□□。
秦靖烨轻轻抓起几缕青丝,抬手任它从指缝间溜走。想起昨夜两人酒后的肆意,嘴角不禁上扬,好久没有这么尽情放纵了。至于昨天的起因吗,咳咳,把正经事都忘记了。
时间有些晚了。秦靖烨小心的起床,不吵醒还在熟睡的人,走到外间迅速用冷水洗漱,穿好外袍。再回里间看看睡的香甜的人,开门骑马赶去兵营操练士兵。
身边的人一走,沈燕然就醒了。待到外头晨操的口号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的时候,也翻身起床洗漱。沈燕然从桌案的兵书里翻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来,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由得轻笑,这家伙写了有百来个名字,难为他翻了这麽久的书,也不怕挑花了眼。开窗坐下,仔细一一的看这些名字,嘉让、嘉懿、嘉瑜……看了半天,格格都是有寓意的好名字,却没有十分合心意的。
外头兵士们的口号声渐渐消失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不少。从窗户看到那个人骑着马,披着着晨光越来越近了。沈燕然心头软软的暖暖的,只要有这人在这日子永远都是快活的。
秦靖烨进门的时候,沈燕然刚刚写完最后一笔,把笔放在笔洗上搁好。拿起落了字的纸,轻轻的吹干墨迹。抬眼看着进来的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目光里是熟悉的默契。
“来看看这两个字怎么样?喜欢吗?”沈燕然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欣然,欣,有快乐茂盛之意;然(古同‘燃’),有旺盛之意。嘉欣,嘉然。不错,为何挑了这两个字?我选的那些不好吗?为何不从那里边挑,我可是翻了许久的古书,才写出这些名字。”秦靖烨微微有些疑惑。
沈燕然轻笑起来,脸颊微微泛起红润,看着秦靖烨说道,“刚刚从窗户看到你归来,心下悦然。望这两个孩子,以后能如你我这般,有相依相守之人,一生欣然。至于心性品质,以后靠他们自己去修;名利功业,自让他们去挣。我只愿两个孩子,多喜少忧,平安顺遂,不必同你我一般……”沈燕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目光渐渐飘忽起来。
“好了,燕然。有再多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只会越来越好。”秦靖烨打断沈燕然的话,不让他去想那些尘封的往事。“听你的。就叫嘉欣,嘉然。如你所说的一般,这俩个孩子能一生欣然,已是极好的了。”秦靖烨的声音十分的温柔平和,仿佛是奇异的安抚一般,让沈燕然的心平静下来。
“既然这样,你就写信回去告知小辈们。这信一来一回,也快半个来月了,早些寄回去让孩子们知道。把备好的新生礼带回去。莫忘了把我给小嘉泽的东西捎回去,小家伙上学堂了,估计长高不少。”沈燕然说到这里,噗嗤一笑,“小家伙倒是对你崇拜的很,可惜身形不稳,不是练武的材料。看那小家伙那日的脸色可是顶顶难看,不过倒是个想的开的老实孩子。这世间最难得不是拿起,而莫过于放下。这孩子才智有限,又无心机。以后虽无大成,但也能过得不错,是个守成之人。只看这俩个新生的孩子,以后如何了。”
“你倒是喜欢小泽那样性子。说来小泽最喜欢你,一见你就盯着你的眼睛看。臭小子倒是有眼光。”秦靖烨说道这里还生出几分酸意来。惹得沈燕然白了一眼。
“小泽倒与阿爸脾性相似,不争不抢,散漫自由,不喜束缚,说不上软绵,但绝不锋利。这样的性子无大才倒是好事,就不必背着太大的负担,既背不起又放不下。阿爸只是生不逢时,郁郁难安,方才早早去了。小泽若看的开,不遇上什么大事,才真的会一生顺意而过啊。”秦靖烨感叹道。
“这样不好吗?小泽命数不错,遇上家国兴盛之时,有你我庇佑,自然一生顺遂。也不必强求他建功立业了。”沈燕然十分看得开,如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祝福自己的孩子。
“你放心,我不会强求的,也强求不来啊。像你说的,只看这俩个新生的孩子如何了。等过段时日,将这里的浑水清清,你我回定阳看看小家伙们去。待过个五六年,若两个孩子心性才智不错,你我届时将孩子带在身边教导,教两个出息的孩子出来。现在这里一片混乱,没个四五年理不清这团乱麻。若要把水军建起来,更不知到何时了。也没个空闲,教导小泽一二,有些耽误孩子了。”秦靖烨想到西南军备,就不由得皱眉。
“也好。秦家总得有个能经得起风浪继承人。谁也不能保证这太平盛世没个风浪。”沈燕然知道秦靖烨所愁所想,认同的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