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摸摸他的脑袋,将一份经营概要递给赵元荣,“荣儿瞧瞧,可看出点什么?”
赵元荣细细地看了看,最后皱了眉,“这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就觉得这个银楼的生意很不好,没人来买,然后求表舅见谅什么的。可是生意不好不会想办法嘛,求饶有什么用。”
赵元荣毕竟是王府世子,即使年幼,把握大局的能力与生俱来,一眼看出其致命的问题。
林曦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这些不知所云的纸张上顿时眼神发冷。
这些管事放在后世也算是经理级别的高管,做事的能力一般,可这看菜下碟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真被这些人给糊弄过去,他也不必读书科举了。
“荣儿,便看着吧,不求实干之人谁也容不得。林叔,你呈上来的名单里的人可都到了?”
林管家恭敬道:“都到了,就等少爷的意思。”
三日后,账目基本核对完毕,这次召见这些管事庄头的地方可不再是重锦堂,而是揽月轩。自然也没有齐妈妈和卢妈妈陪在身边。
该客套的人即使不愿意也要寒暄几声,可这些不过是打理母亲陪嫁的下人和奴仆,林曦可没兴趣再温声细语。
点了林方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账目中明显糊弄之处一一道来。
林方人本就机灵,于是连讽带刺地扒下这些在外颇为体面的管事脸皮,不留一丝情面。
林曦悠悠地喝着茶,扬着嘴角心情颇好地看到他们涨红了脸,恨不得冲上来的模样,然而揽月轩外的侍卫可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呢,谁也不敢妄动。
待林方意犹未尽地说完,林曦便将茶碗递给圆圆,嗤笑一声道:“要我说什么才好呢,各位可都自诩是人才呀,怎么编都不会编圆一些,如此明显的漏洞,是你们觉得本少爷太傻还是你们肚子里油水太丰堵了脑子?”
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众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肚子,又觉得被个少年瞧了下去,不甘。长丰银楼的管事拱了拱手道:“表少爷,您……”
话未说话,圆圆便一声怒喝:“什么表少爷!银楼的地契和租契究竟在谁的手上!你又是谁的奴才!如此称呼分明没将少爷当成主子,试问要你何用?”
圆圆本就泼辣,如今嗔目竖眉,声音亮堂,接连反问,让这管事顿时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而林曦却更是眼中嘲讽,带着冷意,那管事于是闭上嘴巴,不再多话。然而圆圆却不放过他,又向前一步问道:“夏管事,你说谁才是你的主子?”
圆圆抬着圆润的下巴,那张讨喜的圆脸如今分外逼人,目光锐利,夏管事在众人沉默的目光下,抖了抖脸皮,“小丫头,你别欺人太甚!”
“做奴婢便要有做奴婢的样子,怎么,我这话问错了吗?连主子都不清楚是谁,难道还有脸继续当着管事?少爷身份尊贵,不便屈尊降贵地与你说话,我要是夏管事你,早无地自容自动请辞了!”
夏管事面露怒色,忽然恍然大悟道:“我道是什么,少爷若是看不惯属下这些老人,直说便是,何必派个小丫头羞辱我等。替三小姐打理嫁妆铺子多年,虽未有出彩,但也盈利无亏损,每年送往淮州的银子亦是一分不少,即便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如今太夫人才将打理权交还少爷,少爷便要将我等赶走,岂是读书人该有的宽容,为人子孙的孝悌?”
团团向来不爱在人前多言,如今却也忍不住了,怒道:“宽容只对该容之人,孝悌只对长辈孝悌,夏管事你可占了哪一边?”
“属下只是见少爷年幼不通人情世故,才多嘴说了两句罢了。”夏管事辩解道。
刁奴!赵元荣坐在林曦旁边,眼中冒起火来,若是放在王府,这样敢直接驳斥主子的奴才早投胎转世好几年了!
他家表舅还是太仁慈了些。
一只手按住赵元荣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抚住快要炸毛的世子,林曦掀了掀眼皮,神色淡然,“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夏礼,今日起银楼的事务你不许再插手,无能之人自当让贤。”
没想到林曦这么直接,夏管事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话来,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下,他顿时憋不住怒气,质问道:“属下自问打理银楼并无差错,账本之中也无错处,少爷随意将我的差事剥夺,岂能服众!就是闹到老夫人面前,属下也有话说。”
看了这么久,似乎知道今日林曦对他们并不善,余下的管事庄头也纷纷应和道:“是啊,是啊,少爷要我们滚,总该给个说法吧。”
一时间有些闹哄哄,林方和顾海眼疾手快地往前一站,护在林曦前面。
站在外面的侍卫正要进来,却见林曦轻轻摇了摇头,便停下了脚步,只是警戒着随时等候。
“既然非要没脸,那我也没办法。你听好了,这第一,母亲的嫁妆已经都归了我,你们也是,我要怎么处置你们本是我的事,将外祖母牵扯进来是何意思,挑拨我们祖孙的情意不成?第二,说你无能还不承认!长丰银楼地处西街最繁华的地段,装潢豪华,客源丰富,可惜这进项还不及隔了两条街,位置偏僻的泰安银楼的一半,你居然还敢毫无羞愧地跟我说劳苦功高,本少爷没怀疑你中饱私囊已是我的仁慈!第三,你究竟是谁的人不要当我不知道,这银两大多进了谁家口袋,呵,区区一个妾室插了鸡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
赵元荣接过团团的茶碗,待林曦说完便递了过去,世子爷如此殷勤,让林曦颇为受用,赞叹道:“荣儿最贴心了。”
赵元荣笑眯眯地嗯了一声,转头便凶狠狠地威胁道:“全都叉出去!”
夏管事心虚,又看到世子不善的目光,顿时慌了起来,“少爷……小人虽不是太夫人的人,可是是侯爷举荐的,跟梅姨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从未孝敬过她银子。”
林方笑了一声,“谁不知道梅姨厉害,让侯爷安个人有什么难的,祺少爷身边的捧砚不是认了你当干爹了吗?”
这并不是秘密,夏管事吭哧吭哧了几声,突然噗通跪了下来,然而还不等他说话,赵元荣已经不耐烦了,“叉出去!”
世子的话怎能不听,两个壮实的侍卫立刻走进来捂住夏管事的嘴就快速地拖出去,一个辩解的余地都不给。
“好好查查他的住处。”林曦在后补了一句。
剃了一个刺头,后面的就好说话了,看着林曦冷冷清清眼睛一眨不眨地样子,心虚的人转了转眼珠子,便伏地请辞。
自己走人之前偷偷留下的东西便能藏下,若是如夏管事一般被拖出去搜查,可就一无所有了,过惯了奢侈的生活,被卖出去的下场谁都不想尝一尝。
只有少数的一两个留了下来,林曦挑了挑眉也未说话,这一两个人便是那经营总结做的还不错的人,想想也不能一股脑儿全踢了。
没了管事,便要提拔新的上来。
林管事之前奉林曦的命令四处查看,回来后也递上了一份名单,皆是看起来还算勤恳聪明的。
林曦手上能用的人太少,也不太想用睿王府的,是以也只能先顶用一番了,趁着今日也都进来拜见。
“本少爷对京城的商行了解不多,是以第一次只能给个粗略的目标。”林曦说着便示意林方及顾海将准备好的册子捧出来,一一对应地交给面前恭敬聆听的新任管事。
“这些都是你们同行去岁的一年总利,都经营的都不错,诸位翻一翻看看,想必应该都听说过。”
闻言,这些管事都翻开了手里的册本,见到熟悉的招牌名称,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诸位都知道我是个读书人,将来科举谋官,没那精力管铺子田庄的经营,是以怎么做我不会插手。但只有一样,我要看到进项,丰厚的进项,让我满意的进项。”
众人一愣,估计也没见过如此赤裸裸像钱看齐的读书人,连好些侍卫都忍不住瞄过来了。
林曦不管他们继续说:“那么怎么样才算让我满意,诸位再翻一翻册子,我根据同行的利润设了个指标,达到便算我满意了。半年一个小考核,一年一个年终考核,通过各位继续留任,不通过那么自动走人,换能者上来。当然,若是超出目标,自然也是有奖励的,超出部分的利润我直接分两成给他,可光明正大地拿,劳动所得,理所应当。这第一次嘛,便是达到同行的年利润即可。”
林曦一说完,有些想法的人眼睛便开始发亮。
这时,一个留着小山羊胡子的管事拱了拱手恭敬地问:“小人姓郑,乃是接任夏管事管着长丰银楼之人,敢问少爷,属下看这册子里的目标要超过泰安银楼五成的利润,这……是否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