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不见底的水，但能依稀看见水下有着一道黑色的影子。
水波荡漾，黑色的影子越来越清晰，终于露出了一个人的头顶，露出了一双眼睛。
黑色的眼睛，清澈无垢，又阴冷无情，可还带着一点对这个世界的探究欲好奇，眼睛直视着前方，只是片刻，这双眼就又闭合，这个人又沉入了水中。
现在并不是正式拍摄，只是试演，让杜易诺找找感觉，也让沃尔森看看杜易诺是否找到了感觉。结果沃尔森后悔了，要是刚才拍摄下来该有多好？他一直担心这样的镜头会拍出水鬼的感觉，刚刚那一幕已经让他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只是一双眼睛，但观者能很清楚的看到其中蕴含的生命力，那绝对不是什么已死的东西。
“好了，杜，明天你去正式化妆，我们开始拍摄！”
“易诺！易诺！”赵烨赶紧举着毯子跑过去。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虽说他们拍摄地算是四季如春的地方，可现在的温度也只有十几度出头，杜易诺在水里泡了这么半天，也够受的。
杜易诺从水里出来水池里爬出来，其实他一点都不冷，但是也得做做样子，乖乖的裹上毯子，抱上热水袋，坐到一边去。等“缓”过来了，再去穿衣服。
他们现在在一个绿幕摄影棚里，四周什么都没有，水也只是普通的加入自来水。正式拍摄也是这样，短期内别说是雨林，就是其他演员杜易诺都见不着，一切都要依靠后期合成。
沃尔森是《水妖》的导演，除他之外还有四个副导演，每天最少都有三处同时开机。虽然是在同一个影城里，可是影棚彼此之间距离很远，现阶段“乡下水妖”和“太空战士”们，根本都没见过面。
他看着头发还湿漉漉的杜易诺，不知道是因为寒冷，或者因为还没出戏，他还没有恢复平常阳光爱笑的样子，现在的他冷着一张脸，就像是一把刚刚浸染了热血的冰冷利刃，看得人毛骨悚然却又血脉喷张。
“真可惜，是个华国人。”第一摄像师诺多伦走了过来，他是沃尔森的老朋友和老搭档，他总能拍出沃尔森最想要的画面。
沃尔森发现老朋友正在看手机，那上面拍摄的正是刚才杜易诺的试演。被他捕捉到的画面，已经可以随便修修然后拿去当电影海报了，即使手机的像素不高。
“如果让别人听到，会以为你是在种族歧视，老伙计。而且，这还只是试演，你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也太高了吧？”沃尔森笑了起来。
“大概是他的镜头感太好了吧。”诺多伦耸耸肩，“而且他太锋利了，我有点担心，在同一个屏幕上时，人们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那不是正好吗，我们本来要塑造的就是那样一个形象。越完美的东西被破坏，带给人的冲击也就越大，当电影中的星球毁灭……哦，我等不及听到人们痛骂的声音了！”
诺多伦耸耸肩，对老友的恶趣味表示难以理解。
可虽然说得很干脆，实际上沃尔森自己也有些遗憾。虽然他对于获奖确实一直都是怀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可身为一个导演，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无奈他的电影就是爆米花电影，观众看得过瘾，评审却毫无兴趣。
不过小金人奖已经逐渐对商业片放开怀抱，《水妖》这个片子也沃尔森比过去的爆米花好得多，最近几年米国反战情绪越来越高涨，电影拍出来时也能搭上一个顺风车。
主演都是大腕，可他们的角色相对平面和脸谱化，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只有这些水妖们——得知水妖们的情况差不多了，沃尔森才特意跑回来，亲自主持前期的拍摄。因为他很清楚，这部电影的主角虽然是那几位好莱坞影星，可如果要火爆，最吸引人的亮点却是这些水妖。
除了杜易诺之外，其他人要么是身上的花纹还没有最终确定，要么是试演根本没找到感觉，这就让沃尔森略微有点郁闷了。索性杜易诺的单人戏份不算少，先把他提出来也没什么问题。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化妆师们先是把杜易诺的皮肤抹成褐色，然后用油性贴纸将专门为他设计好的花纹贴在他上身的各个部位，最后戴上假发，说起来简单，完成所有步骤，也需要将近两个小时。
杜易诺穿上一条和上半身的化妆风格极端不符的绿色裤子，走进了摄影棚。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过杜易诺化好妆后是什么样子的，如今他“盛装出席”，虽然假发还没放下来，用一根夹子夹在头顶，也没有蛇尾，穿着一条绿裤子。
但人们还是对杜易诺露出善意的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个大男孩已经得到二楼大多数工作人员的好感。当杜易诺走进水里，池水遮掩了他绿色的裤子，化妆师跟过去，放开他的头发，随着黑色的假发披散包裹住他全身，杜易诺的表情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
刚才还有些私语声的摄影棚完全安静了下来，杜易诺缓缓的，慢慢的走进水池里，长发在水面上披散开。当水没过他的头顶，杜易诺在水里摇晃着头，用水将自己完全浸湿，然后他又稍微后退一些，露出头和肩膀。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他现在的皮肤是褐色的不见任何白皙，水洗过的黑色眸子幽深森冷的仿佛寒潭，活泼的大男孩变成了危险又充满诱惑的野兽，所有能看清他的人，视线都黏在了他身上难以自拔……
化妆师小心的为杜易诺整理头发的位置，当他离开，沃尔森“咳咳！”了两声，刚才安静的摄影棚瞬间炸了一下，接着又静了下去。
如果潜伏在水边的是这样的水妖，就算他是个男人，相信也有不少人心甘情愿的和他走进水里。
好吧，本剧的水妖不需要用姿色诱惑旁人，他们本身就是强健的野兽。╮(╯▽╰)╭不过显然他可以用姿色吸引观众，就算这是个烂片，有这么一个尤物，也会让无数人心甘情愿的掏钱走进电影院。
之后一个星期，其他水妖也加入了拍摄。
拍摄的进度很慢，一个镜头就算没有任何问题也要重拍两三次，最多的时候重拍了七次，台词不动，演员不动，只是在需求不同的角度。即使最终这重拍的几个镜头，可能到最后全都被剪掉。
主要的水妖角色来自亚洲三个国家，而这三个国家吗……
“粉圈的团结靠咸鱼”这句话其实脱胎于“华棒友谊靠日国，华日友谊靠棒国”，亚洲三国家的恨和仇大家都知道的。再如何黑的艺人，也知道在国家问题上，说话做事一定要注意，否则一旦有什么不恰当言论上了新闻，那真是没有翻身之日了，因为很可能会从国家层面上把你拍死。
但现在大家剧组里算是外来人士，又住在剧组安排的同一家酒店里，门牌号都挨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过，艺人走到这一步，情商低到蒋禺那样的真的是不多。万幸的是，他们这个团队里没有那样的家伙。
所以，八个人再加上后来两个星辉的添头，这亚洲十人组不能算是友谊天长地久，但也是能够聚在一块吃吃喝喝，用英语交流谈心的。就是口音问题，略有些捉急。
让人没想到的，虽然这演员的进一步增多，又有了外部压力，促成他们的友谊。
沃尔森请了亚洲三国的艺人来，这些人颜值有，演技好，片酬一个比一个便宜，还能带动亚洲票房，可以说是一举多得。这对电影是好事，可是对米国的艺人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最近几年，好莱坞亚裔的片约是越来越多了，但在大片里出场的机会，依然稀少。更别提像是水妖这样，出现如此多但当重要角色的亚洲面孔。虽然这是上层的决定，但是小艺人怎么敢于怪罪大人物，自然就把敌意放在了他们这些“抢戏人”的身上。
这次是一场群戏，演的是水妖内部出现矛盾，水妖们互殴的一个场景。
四国“水妖”都要出演，动作设计正在给他们说戏。
“喂，大家都小心些。”说这话的是韩国艺人。
众人也都点头，今天要拍的是大量水下戏，肢体接触是必然。对方之前倒是没在水里给他们下黑手，但之前的戏也都没有动用这么多人，这次大家下饺子一样挤在一块，磕了碰了，就嚷嚷着是别人故意，外人只会觉得是他们矫情。
其实其他人员也知道他们两边不合，但对方也知道每次找事都很知道一个度，那大人物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这些外来人要是把事情闹开了，反而不好。
十个人对视一眼，换个地方，他们这十个人大概都不会这么和睦，可是现在这情况，他们只有相信彼此，把彼此当做盟友。
尤其，这次以及接下来数天的群戏，都会是沃尔森亲自负责。
因为水妖有一条蛇尾，所以这场戏，水池里多了许多绿色的电动尾巴，在特定的时间拍击出水花，他们每个人都有划定好的站位，错半步，手低了半寸，整场戏就要重来。
先是试演，让大家熟悉一下走位。一条条长发水妖的头发都还用夹子夹在头顶上，看起来少了点野性，倒是有种大家闺秀的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