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澄见状,便知自己的举动伤了师兄,于是又默默地握住一念正要缩回去的手,不敢看一念惊讶的目光,将视线定在对方好看的下颚上,道:“所以……所以师兄如今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再也无法经受折腾,于是不得不决定把我体内寒毒引到自己身上,这样既能救我性命,又能治疗你的内伤?”
一念垂下眼帘,任由梁澄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不错……初时我还不能肯定师弟为人如何,因此不敢完全告诉你,不过,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便知师弟仁厚端方,最是谦谦君子,如琢如磨,便一直寻找机会向你坦明一切。”
听完一念的解释,梁澄心里并无一丝被利用隐瞒的愤慨,不,或者说,在他心里,师兄这般行事,却是再合理不过。
江湖中人,谁敢将自己身受内伤之事随意透露给一个相交不过几日的人?
想来当初师兄将山洞的事告知他,未必不就是一次试探,看他对着足以叫任何人心动的宝物是否心生抢夺占有之欲。
梁澄生性仁厚大度,寻常人若是得知父母皆曾有心想要他性命,只怕早已心生怨恨,神智扭曲,行事乖张,梁澄却能在悲愤过后,放下往事,不愿叫仇恨蒙蔽心智,一生只剩下怨毒仇恨,时时刻刻咬牙切齿,想着如何讨回便宜。
难得涅槃重生,他怎么会让自己的余生为了怨恨而活,却错过大千世界,与这壮美河山?
如果心里还有什么难解之憾,那便是上一世安喜平的死,只是眼下他却需要将体内的寒毒清出,才能有命暗查此事。
生性如此,梁澄自然能够体谅一念一开始的隐瞒,于是宽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无可无,师兄不必自责。”
一念似乎被梁澄的赤诚所震动,微微起身道:“澄心……心若琉璃,吾不如也。”
“师兄你千万别这么说,”梁澄按住一念,道:“若是没有师兄为我疗毒,我亦命不久矣。”
“呵……”一念脸上绽出一抹笑来,仿佛披着月华的柔光,“我们这也算,性命相交罢。”
梁澄回之一笑,二人默默相望,仿佛说不完的真情实意,道不尽的兄弟情深。
这时一念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忽而变得严肃,“还有一事,方才师弟你入境之后,你的血舍利忽然泛起红芒,当时我亦在运行真气,你我的血舍利便腾空而起,相互旋绕,竟似要融作一处。”
“竟有这回事?”梁澄惊道。
一念点头,眉头微皱,“只是眼下你体内还有寒毒,不便研究,等你体内寒毒清去,我俩再好好细探一番,师兄心里有个猜测,这血舍利说不定还有什么世人未知的秘密。”
梁澄正色道:“好,师兄如此信任我,将这等玄机告诉于我,澄心……无以为报,唯以诚相报。”
“不必如此郑重,”一念拍了拍梁澄的手背,温柔悦色道:“血舍利本就有一颗是你的。”
梁澄见一念眼底已有疲惫,于是不再打扰,叫一念好好休息,便出了船舱。
出了内舱,梁澄向安喜平问道:“流云如何了?”
安喜平快速地扫了眼梁澄,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却又有些阴郁,担心一念那贼秃会以此为要挟,叫他做些不利于殿下的事情。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脸上却不显露分毫,低眉敛目道:“已经醒了,只是穴道还未解开奴婢将他安置在后舱了。”
梁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嘴里却已经先问了出来,“你可有哪里不适,上师内力浑厚,只怕留下什么内伤,你也不知道。”
安喜平心里一咯噔,也不知道梁澄这是在试探,还只是单纯的关心,怕被看出异样,于是便像往常那般撒娇道:“奴婢现在倒没有哪里不适,不过一念禅师也太厉害了吧,袖子一甩,我就晕了过去,原来奴婢这么不堪一击啊,真是没用,一点都保护不到您。”
梁澄心里一软,敲了下安喜平的脑袋,“我这衣食住行,哪一项不需要我家喜平的周到打理?好了,别灰心了,闲先让我看看。”
说着就执起安喜平的左手,捏住脉门,确认并无问题后,道:“还好,没有内伤,对了,那两个船夫也醒了吗?”
安喜平又是得意又是腼腆地一笑,“早就醒了,他们离得远,只是晕了过去,叫起来就好,并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