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戈一直紧握着他的手,低喊了声‘停下’后,将备好的钥匙插入房门锁眼中。
门打开以后,穆衡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焚香味,是他很熟悉的常年命人点在熏香炉中的香味。
没想到赵戈竟能在此处找到,还特地为他点了起来。
走进房间,赵戈便没了下一步动作,穆衡有些急切想揭开眼罩一睹房间真容。
“现在能揭眼罩了吗?”
赵戈顿了一顿,声音听起来带着微微的叹息,“可以了。”
穆衡迫不及待将眼罩揭开,刹那间便被眼前所看见的惊怔在原地,连抓着眼罩抬高的手臂也忘了放下。
此时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间画室,这里也是赵戈唯一不让他进的地方,穆衡原先便猜测里面藏着秘密,却没想到里面藏的所有竟然都是……
竟然都是他的画像!
第30章
画室四面墙壁钉满了木头架子,一幅幅惟妙惟肖的人像装裱在画轴之中,粗略估摸约有三四十幅,这使画室犹如站满了神色各异的穆衡,有他穿着锦袍负手站立在城墙之上,远眺万里江山的;也有他惬意侧卧在床榻,手里还抓着被沿的。
在这小小的一方画室,仿佛将他半生的喜怒哀乐都铭刻了下来,使时光牢牢地定格在那一刹那。
穆衡视线一寸一寸认真观察着画像,记忆也被拉扯到从前,他没想到赵戈还能记得这些微不足道的点点滴滴,甚至于某些记忆对赵戈来说并不那么美好。
赵戈是精通绘画的,技艺比那些所谓的宫廷画师还要精湛。
以前他们住在村庄时,赵戈有了兴致就会为他画像,有时观察起来就是一两个时辰。
穆衡临走时原本想将画带走,没想到赵戈失望之下竟直接把画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烧得穆衡宛如被人撕心裂肺般。
后来入了宫,赵戈能有兴致画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们总是有无数的争执,把彼此关系拉得岌岌可危。
穆衡心中百感交集,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他按捺住情绪,抬头认真看向高挂在正前方的一幅宽约一米的画像。
那是从没在现实中出现过的场景。
穆衡穿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精致的暗纹点缀着祥云,他头戴冠冕站在龙椅前,身后是象征唯我独尊的皇权,他站的那么高,给人盛气凌人、高不可攀的气势。
但画中的穆衡却是微微弯着腰的,他龙袍遮掩的手臂稍稍抬起,被半跪在面前,与他深情对视的赵戈紧握在手里。
赵戈就着那样的姿势,将唇贴着他的手背。
整个场景看起来极其华丽精美,无论是神态亦或是宫殿,都达到了入木三分的境界,真实得好像以前发生过一样。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赵戈画中的他是现代的装扮,而穆衡则穿着龙袍作古装打扮。
他们如同跨越了两个不同的时空,将彼此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看起来却并没有半点违和感。
似乎这才是他们原本的最自然的状态。
穆衡喉咙哽咽,眼眶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那在现代被视为求婚的姿势,同样也可以理解为臣服,赵戈以前或许跪过他,却从没像画中这样甘之如饴、心悦臣服。
他没想要赵戈臣服,甚至更希望恢复以前跟赵戈在村庄时的相处状态。
但穆衡想要得到赵戈的认可,认可他是能做好皇帝的,他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是为了证明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别人能做的他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他也能做。
只是赵戈从没明确这样表示过,他之前总是一副看淡权势的样子,后来入了宫,又开始迫切地追求起权势。
穆衡没有回头看赵戈,声音带着些微的喑哑,“这些都是你画的?”
赵戈也看着画像,又仿佛透过画像看见更深更远的地方,听见穆衡的声音才收回视线,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
“是啊,画了快一个月,最后实在嫌烦了,有的地方也懒得上色。”
穆衡赶紧观察,“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裱在画轴里了。”
“……”
赵戈走近穆衡,从他身后将人抱在怀里,低笑道:“特别感动是吧?不会还哭了吧?”
穆衡将还没成型的眼泪逼了回去,“你为何画这样的场景?”
“因为这些一直藏在我心里,我现在把它们都掏出来给你看,你觉得腻歪也好,想嘲笑我也好——你在我心里,始终是最举世无双的好皇帝。”
“我做的好吗?”
“很好,你驱逐了外敌,施行了新政,解救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大瀛的子民必将永远牢记着你。”
“可你以前只会说这些新政的弊端。”
“新政的确有弊端,但时间证明你的决定没有错。”
“你以前为何不说?”
“我那时候没想过会分开,我以为来日方长,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那样我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穆衡放松身体,贴着赵戈滚烫的胸膛,他们站在满屋子的画像中,向彼此坦诚这一年来的深切思念。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