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一边听那些逢迎上仙的官员们介绍情况，一边恨得牙根发痒。
妈了个鸡，空气里到处都有的套着病毒马甲的魔种，那是大魔头墨炆天的锅对吧？而眼下这里一群人养海魔吃魔晶，搞的乌烟瘴气则压根是你们自私自利的锅吧？
怎么突然一股脑都推到我们wuli梨子头上！？
还仗着那王八蛋留下的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口口声声抱怨我们来得晚情况快失控。好像神仙随便几剑下去就能斩杀魔头，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一样。
这么牛X你行你上啊？？？
然而杜陵再抱怨也心知肚明，以萧离的责任心，他还真的只会双手接锅，不避不让。
斩杀魔物什么的更是本分，没人说他们也要照做。
真正令人感到不安的地方是，这就像一个安排好剧情只能选Y的新手引导副本，设计者提前安排好剧情，NPC直接说完了前因后果，不但是要杀什么BOSS，连刷新点在哪里都详尽告知……
可问题是，那个将千万人推进魔口的幕后黑手会这么“善良”？
可以说从那道金光柱出现开始，整件事似乎就从一开始设想的魔修阴谋上偏差开，向着令人不敢深思的可怕方向滑去。
那些已经中毒极深的官员还在围着两位神仙谄媚，话题已经渐渐拐到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能不能获救上面——每个人都能指天发誓自己是干干净净，完全抵御住了所谓进化的诱惑，通过了神仙给的考验。
所谓考验，就是指吞服魔物体内的能量结晶能够变超人的传闻，这消息是前一位神仙的安排，就是为了区分出一个人是否内心阴暗，是否能够抵御罪恶的诱惑值得被拯救。
当官的总是能把话说的特别好听，那位末世后才上位的前副手就脸很大的对着萧离侃侃而谈：先是诉苦，对神仙推广使用魔晶的不近情理要求有诸多疑虑，说他们这些知情者也是冒了极大风险，承受良心苛责，尤其是预言中的天神总也不来，有许多人都曾经动摇，开始想要加入力量强大的异能者队伍，但是被自己强硬制止云云。
就连强制市民同意进行自卫训练的政策，都被巧妙解释成是为了加强控制，避免人们自行去猎杀魔物导致伤亡和变异加剧。
言语的艺术运用到极致，听起来他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白莲。
然而杜陵却听得唇齿发冷，如同整个人被丢进冰海中渐渐沉没一般，提不起一丝做出反应的力气。
再怎么解释，真相不就是你们诓骗一些无知民众，去做“人牲”吗。
神仙预言了天仙会前来斩魔，但是事件飘忽不定的“魔气”太过难以捉摸，必须让它具现出来，凝固成有数的个体以供斩杀。
也许一开始这些人下令在江畔铸造起高墙，然后偷偷将魔化人的尸块倾倒入海，只是想要让那些无法稳定存在，只能聚集在活物体内的的万恶之源化为弱小的鱼虾，但后面人类开始狩猎并食用魔晶却给了他们启发——还有什么比这更快更好富集方式吗？
比起体型庞大丑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得过于强大无法战胜的海魔，那些能沟通会思考的变异人类，岂不是比不听命令的低等生物更加合适。
合适成魔的那些社会渣滓姑且让他壮大，反正等神仙来了便可一口气清扫，内心并不合适魔种滋长，服用结晶后非常遗憾的直接变异成怪物也不浪费，正好提供了这段日子里喂养海魔的饲料。
算盘打得有多精明，便有多令人齿冷。
那些兴高采烈你争我夺的堕魔之人也许并没有多无辜，但这些手上干干净净，好像没沾染过一滴血的“人”才更让杜陵毛骨悚然。
他们或许也曾挣扎犹豫不安过，但最终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大多数人好”，自我催眠之深，甚至到了如今还敢将这套无耻逻辑拿来向真仙表功的地步。
可这些人却真的还可以继续顺顺当当做人。
而那些之前原本并不比他们更坏的人，如今却已经堕入魔道积重难返。
只是一念之间……
所以杜陵连敷衍下这些人都不愿意，干脆抿着嘴角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这样反倒终于展现出了曾经东施效颦求之不得的高深气质，和同样浑身散发寒意，如冰封神山般凛然不可侵犯的萧离极为相配，构成了一副凡人难以企及的仙人图景。
在那些急于获得肯定的掌权者看来，如此清冷高傲目下无尘的姿态并不奇怪，脚不沾地飞在半空高人一等也是理所当然。甚至越是如此，他们越是热情越是信服。
殊不知期盼来的救世主，早已对他们满心厌恶，才会这样态度冷漠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及。
杜陵都懒得说话，更不要说对这些卑劣小人难以容忍，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萧离。
他从头到尾只吐出七个字，分成三句话。
分别是“知道了”、“再议”和“退下”。
没有直接说“滚”，大概真是天帝陛下最后的风度。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萧离已经不耐烦在看到那些令人生厌的面孔，干脆袖子一甩将这些人扫出门外，独占了那“前一位神仙”布置阵法的大礼堂。
由最纯净的灵气构架出的光阵还在不知疲倦的流动，最终汇聚到人头顶上，爆发出直通天际的耀眼金光。
看起来无比神秘又圣洁，在那些在阴沉而封闭的世界中煎熬数月的人们眼中，这恐怕就是改变的契机和希望所在。
然而真是讽刺啊，杜陵想着，这种貌似神性的光辉洒下的却是无边的罪恶。关于这座城市走上邪路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早就说过的嘛，天庭其实才是大反派的设定，那自古以来都是约定俗成的了。
杜陵觉得自己绝对是有一部分精神被骇得游离体外，才会在这种真相揭露的严峻时刻还有心思吐槽，而其他所有剩下的部分，则都集中在赶走其他人后一直一动不动，低垂着头如死一般沉默的萧离身上。
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中隐有红光闪过，才能赶在萧离猛然拔剑要斩之前，合身扑倒对方身前拦腰抱住阻拦——
“小梨子你冷静一点别冲动！！天庭恶心肮脏卑鄙无耻下流、简直是垃圾中的战斗机！好了我替你骂完了，所以咱们还是先停下来研究下，它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啊啊啊！！”杜陵一边用力卡着萧离的腰不让他有所动作，一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乱喊着。
这双眼发红的样子分明是被气到要走火入魔了啊？对哦天庭做坏事，那可不就是天帝背锅，不气疯了才有鬼！
杜陵被唬得满脑子乱麻，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放任萧离这一剑斩下去，那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要想查明更多真相，这座阵就必须先保留下来，但此时萧离相识以来第一次对杜陵的话过耳不入，一心想要斩碎这罪恶的象征。
他甚至毫不留情的抓住杜陵的肩胛骨，挥手就要将这挡在他剑锋前的碍事者丢开。
被扣着肩膀提起来，眼瞅着就要被甩到一边的杜陵也急了，深恨自己没点真本事，使劲浑身解数却连萧离一只手都挣不开。
他手脚并用胡乱挥舞着，终于灵机一动局部变形，比起人类手臂更加单薄翅膀在牺牲了几根光滑的羽毛后，终于成功从那钳子一般的手指间挣脱，然后带着主人啪叽一下，整个糊在对方脸上。
这是个挺安全的位置，肉贴着肉，即使小梨子真气得要连我一起斩了，也轻易做不到。
大概花了十分之一秒在脑中转过这个念头，杜陵又重新化回人形。
以光溜溜的双腿缠在萧离腰上，一双胳膊扣在人家脑后，脸对着脸随时可以啃上去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