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他的心里,这种囚.禁,仅仅是暂时的禁.锢,等到有朝一日,他的无尘当真喜欢上他了,那么他就会放了无尘,让他的无尘能自由自在快快活活的活着。
可是,这也仅仅是对他来说而已。
对外人来说,对萧无尘来说,这就是铁板钉钉的囚.禁与禁.锢。
对外人来说,他这个摄政王,就是为了独霸皇权,而丝毫不顾新帝意愿的幽禁了新帝,让新帝不但失去权力,更失去了自由,成为了一个无能的皇帝。
萧君烨想到这里,双目微微一凝。
“继续说。”
萧君烨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丝毫没有生气。
那暗卫听到后,心中却是打了个哆嗦,忙忙又把心头的那些畏惧暂且压了下去,立刻就开始重复起了萧无尘的话。
“……陛下还说,‘债易还,情难还。尤其是,为兄亦心中有情,并情不能自已,甘愿忍受皇叔的这般妄为,并甘愿承受这番妄为的一切后果。’”那暗卫顿了顿,又道,“这是陛下的原话。”
他的这几句话说完,就见萧君烨手中的杯盏蓦地滑落在了马车里铺着的奢华的毯子上。
打湿了一小块。
然而萧君烨根本不曾在意这些,而是突然抓住了那暗卫的衣领,道:“还有呢?他还说了甚么?一字一句,统统说与本王听!”
那暗卫饶是被训练出了豹子胆,此刻也终究控制不住,结巴了两下,才继续道:“陛、陛下还抱着八公主说,‘皇叔不糊涂,他若还想要和为兄过一辈子,就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陛下说完这些,就陪着八公主一起玩耍了起来,二人……”
那暗卫接下来又说了些甚么,萧君烨显然已经听不到了。
他从前只觉得,他可以将他的整颗心掏出来送给萧无尘,甚至曾经被赐鸩酒,他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他对萧无尘的喜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亦不能改变的。
然而萧君烨终究只相信自己对萧无尘的喜爱,却始终无法相信,萧无尘也是喜欢他的。
——又或者说,他其实也知道萧无尘对他是有几分喜欢的。然而那几分喜欢,也仅仅是因着萧无尘对他前世的愧疚和他的付出而生的。
而萧无尘并不曾因萧君烨自己而喜欢过他。
然而今日听得暗卫的这番话,萧君烨却突然发觉,其实,他的无尘,大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
萧君烨是掌控过天下大权的人,再没有人比萧君烨知道,这权力的滋味,根本没有人能得到之后,还愿意主动失去。
而他的萧无尘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是皇帝,又如何会不知晓权力的滋味?
既知晓了权力在手的滋味,现下不但被他夺了所有的权力,并且还被幽禁起来,几乎与世隔绝……没有他的允许,萧无尘见不到任何人,做不成任何事情……
这样的滋味,一个曾经在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如何能忍得?
萧君烨若有所思,良久之后,又让那暗卫一遍遍的重复萧无尘的那两段话。
直到马车到了西山脚下,他才终于放了因说了一路、口干舌燥胆战心惊的暗卫离开。
萧君烨缓缓下车,往西山爬去。
一面向上爬,他一面止不住的开始微笑。
他想,或许当真如他的无尘所说,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容忍。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任由他继续掌控着他的生活,然后等着对方突然醒悟的那一日,二人重归于好。
若非如此,即便萧君烨自诩将萧无尘看管的严实,谁又能保证,那些看管萧无尘的人中,就没有死心塌地的忠心于萧无尘的人呢?谁又能保证,外头那些维护正统的人,留当真没有办法联系到萧无尘,并将萧无尘救出去,尔后与他争斗一番呢?哪怕未必就能赢,然而与自由和权力相比,区区胜负输赢以及性命,又算得上甚么呢?
所以,或许他当真应该相信,他的无尘,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萧君烨感受着胸.口处激.烈的跳动,大步朝山腰处行去。
他要尽快的见到他的无尘。
一定要尽快。
萧无尘倒是不知道这一切。
他正和八公主又一次走到了西山的桃花林里。
桃花漫天飞舞,映衬着黄昏的红霞,这般精致,更为可人。
萧无尘身在桃花林中,看着天上的红霞,微微眯了眯眼,只觉这次西山一行,便是只能看上这一眼红霞,便也值了。
与萧无尘而言,桃花是景,红霞是景,景致可人,让他心中不自觉的欣喜;
而对远处朝着桃花林大步走来的男人来说,桃花红霞再美亦是陪衬。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站在桃花林中,着一袭白衣的青年了。
他心口处“砰砰”直跳,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人时,跳动的一样厉害。
让他既心惊,又心喜。
无论前世如何,那杯鸩酒原本应该隔断了他和萧无尘的诸多可能,然而,事实上却是,他依旧是喜欢着萧无尘的。
并且在一日一日,越来越喜欢着萧无尘。
萧君烨无法否认,更无法抗拒这份喜欢。
他快走几步,很快就走到了萧无尘的身后,双手一伸,就从萧无尘的身后抱住了他。
萧无尘原本在看晚霞,惊觉腰上一紧,正要挣扎,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怔了怔,笑道:“皇叔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日未见,怎的这般……激动起来?”
若是从前未曾恢复前世记忆的皇叔,萧无尘自然是相信那个皇叔会对他毫无顾忌的好以及毫无顾忌的冲动。
然而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皇叔……这样的皇叔,对他的喜欢,却是理智而谨慎的。
也正因此,皇叔才会这般将他手中的权力统统收了回去,并将他禁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