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律师略有迟疑,但她专业水平过关,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她道:“因为涉及的财产数额巨大,我希望你能和家里人沟通。”
“好的。”
“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如果真的不想接受,我会帮你一起去公证处办理手续。”
邢应苔应了一声,看看时间,说:“姜律师,我要上课了。”
“好,那就不打搅你了。”
邢应苔并不是傻,也不是装清高。他只是真的不想收崇善的东西。
那人活着时是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同。
邢应苔一步步朝教学楼走去,脑中想起崇善的脸。想起那人冷冽凌厉的眼,想起他眼角温润的泪痣,想起他的唇,上下张合,似乎还能从他口中听到或狠戾或温柔的话……
邢应苔的腿抬不起来了,他站在原地。
如果不是身后人群拥挤,他真想长久站在这里。
傍晚陈半肖给邢应苔打电话,让他来医院抱猫。尽管邢应苔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顺便拿回家,但想到可能是那猫又做了错事需要自己给它擦屁股,就只好乖乖过去。
一进宠物医院大门,便闻到了消毒水味。陈半肖就职的宠物医院生意很好,来来往往都是人。
邢应苔左右巡视,还没找到陈半肖,就被一阵“嗷呜”的声音吸引了。
那声音如泣如诉,洪亮异常,很有特点,一听难忘。
邢应苔顺着那声音向里走,就看见一只杂色的瘦猫。它被关在小笼子里,头上戴着白色的圈,不太精神地趴着。
见到邢应苔,那猫一下子振奋起来,它挣扎着站起身,嗷嗷叫着,拼命用头蹭面前的铁笼子。
邢应苔就要伸手去摸他了,这时,身后一个略显强势的女声传来:“邢应苔,怎么突然想起养猫了?”
邢应苔便缩回手,向后看。只见一位高挑靓丽的长发女生,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邢应苔道:“荀欣,好久不见。”
“是啊,你可是大忙人。”荀欣还想继续说几句,却听到邢应苔那只野猫突然大吼大叫,还在用身体不停地撞击铁笼。
荀欣凑上去看,说:“你想养猫,我不建议你养它。它攻击性太强,好像有狂犬病。”
那猫突然就不狂躁了,打了个喷嚏后,仰着头看邢应苔。
邢应苔一怔:“……不会啊,它挺乖的。”
“等它打完疫苗再说吧。”荀欣伸手隔空做了个动作,似乎是要摸小猫的头,也没再多劝,她道:“今晚一起吃饭?”
邢应苔刚想拒绝,突然看见荀欣手上还没愈合的伤口,顿了顿,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好说:“叫上陈半肖吧。”
在邢应苔和陈半肖的照料下,那猫情况有所好转,从原本不足邢应苔手掌大小,变得稍微超出一点点。它身上的皮肤病也治好了,唯有耳螨十分难治,大概还要再过几个星期才能好转。
值得一提的是,星期四一早,姜律师给邢应苔打电话,确认他是否要放弃崇善的遗产。
邢应苔明确肯定,姜律师叹了口气,问:“你和你家里人说了吗?”
邢应苔没说,但心里也明白,这事儿肯定瞒不住的。
“我……时候到了,他们总会知道。”
“需要我帮忙吗?”
邢应苔犹豫了好长时间,姜律师也没催。
半晌,邢应苔涩声道:“麻烦你了。”
像是往自己头顶上空悬了一把剑,邢应苔闭上眼,等待接下来来自家人的不解与怒气。
当天晚上邢家父母就跑到邢应苔的住所,一脸怒容,进门便道:“邢应苔!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来姜律师体贴的直到这时才给父母打电话,以免影响到邢应苔上课。
一旁的陈半肖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进门的两位中年人,不知所措。
邢应苔也愣了几秒,才对陈半肖低语道:“你出去一段时间行吗?明天我请你吃饭。”
陈半肖点点头,心中却想,明天吗?看你这样,怕是没有一个礼拜解决不了问题。
等陈半肖关上门,邢家父母的咆哮就更肆无忌惮地吼了出来。幸好邢应苔租的房子单门独栋,也不怕吵到邻居。然而即使如此,邢应苔也觉得十分尴尬。
听着父母毫无意义地吼了几分钟,邢应苔僵硬道:“没办法。我已经做了公证,不能再要回来了。”
邢妈妈气得面色通红,哆哆嗦嗦地说:“你……你简直疯了……”
邢应苔没吭声。
“我不管,”邢妈妈哭道,“那笔钱本来就是给你的。”
说了这话,房间里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被吵醒的猫叫了一声。
这种情况下谁都不会去管猫了。邢妈妈话说的不错,钱,是给邢应苔的,他要也好,不要也好,都由他自己决定。
邢爸爸叹了口气,说:“老大啊……我说,人、人既然已经死了,你还和他较什么劲呢?”
“以后你和你弟弟要成家,还要买房,我们老了,又养了两个儿子,实在是吃不消。”
“你就当体贴体贴爸妈,好不好?”
“……”
蜷在桌子底下的猫缓缓呼吸,眼神清亮地盯着外面三人的闹剧。
邢爸爸这话说的,除了当事人,没人能听出弦外之音。当邢应苔听到‘又养了两个儿子,实在是吃不消’时,只皱了皱眉,他抬起头,缓缓道:“爸,妈。我马上就毕业了,等我工作后,努力赚钱,不需要崇善帮忙,我也能让家里过的好……我不要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