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轻笑一声:“好,让我看看他又想如何,对了,还有一事交代你……”
祁骁往暖阁内看了一眼,慢慢的走了出来,转到廊下低声嘱咐了江德清几句,江德清点点头:“殿下放心,奴才明日一定能安排好。”
☆、第二十八章
皇帝在承乾宫前殿见祁骁,等祁骁到的时候,发现敦肃长公主的步辇已经在承乾宫宫外了,祁骁心中好笑,大概是敦肃长公主也得着了消息,不放心了。
随着宫人进了前殿里间,暖阁里皇帝正同敦肃长公主笑盈盈的说着什么,见祁骁来了一笑道:“骁儿来的正好,替朕劝劝你姑母,宫里住的好好的,非要回公主府呢。”
敦肃长公主含笑道:“在宫里住的自然是好,只是我还是不放心那几个孩子,驸马太惯他们,这半月我没回去,不知已经淘气成什么样子了呢。”
“姐夫性情温和,待外甥们慈和也是有的,这也很好,别跟朕似得。”皇帝指了指祁骁一笑道,“平日因为待他们兄弟严厉了些,各个长大了就忙不迭的要出宫立府,好像在宫里这些年多拘束了他们似得,真出去了怎么样?骁儿还好,骅儿就太不成样子了,阖府上下闹得一团乱,我已经跟皇后说了,正好骅儿还得在宫中养伤,等伤好了也不必出去了,还是住在他的昭阳殿中,心静。”
敦肃长公主面上不动心中嘲讽一笑,很好,祁骅这些日子丢人丢的也尽够了,若她是皇帝也要快点将人叫回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然谁知道他还能再闹出点什么笑话来。
祁骁心里却没这么乐观,冷笑着等皇帝下面的话,果然皇帝接着道:“还有骁儿……也回来吧,你自是比你弟弟强,我放心你,但是不放心别人,像是这次……幸好只是将你的马车撞了,但下次呢?骁儿,你是太子,国之储君,经不得半分差池,还是回来住,也好让朕安心。”
祁骁心中淡淡的一笑,看来皇帝也猜到是自己做的了。
这次的事关系到大理寺,冯府,岭南,且事后并没有留下一丝把柄,这让皇帝越发忌惮,皇帝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伸到哪里去了,为了监视自己,顺便减除自己的羽翼,将自己困在宫中确是是个不错的计划。
不等祁骁说话敦肃长公主先笑道:“皇上说什么呢,祁骁马上就要弱冠了,哪里还能住在宫中呢?皇上爱护骁儿,但这……实在容易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我是不赞成,宗室那边……怕也不会同意的。”
皇帝一笑:“皇姐误会了,朕不是让祁骁回他的海晏殿,祁骁大了,可以搬去东宫了。”
此言一出敦肃长公主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慢慢的放下茶盏没接话,当年为了不让祁骁去东宫而是出宫立府,她和祁骁颇废了一番功夫。
只要是在内城,不管是在海晏殿还是去东宫,都有太多的约束,诸多不便说都说不完,正好因为东宫有点‘故事’,所以敦肃长公主一直没让祁骁住进去。
上一位住进东宫的太子,还是文帝的哥哥。
当年那位太子犯了事,在自己的寝殿中自刎了,之后东宫就冷清了下来,就是武帝当太子那会儿文帝也没让武帝搬进去,是以到现在五十多年了,东宫一直空着。
敦肃长公主抿了抿鬓角笑了下道:“东宫久没有人住了,就这么搬进去怕是不好,皇上也说了,骁儿是国之储君,经不得半分差池,万一在那边让什么东西冲撞了怎么好?皇帝别说我妇人之见,就是当年,父皇也不赞成武帝进东宫的,当初皇叔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但父皇是知情的,父皇在位二十几年一直让东宫空着,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父皇的道理,皇上,你说呢?”
皇帝淡淡一笑,敦肃长公主倒是会说话,竟将文帝抬出来了压自己,他点点头道:“却也是……但皇姐也说了,骁儿的年纪不小了,还住海晏殿实在不方便了啊……”
“那就别再搬动了。”敦肃长公主笑着的看了祁骁一眼道,“皇帝就是太疼太子了,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再说……当年给骁儿建府,皇帝花了那样多的银子,库里多年积存的好东西都用在他府上了,如今突然不住了……也是可惜呢。”
皇帝似是被说服了,点了点头,敦肃长公主舒了口气,祁骁心中冷笑,敦肃长公主以为这就是完事儿了?呵呵……怕这才是开始呢。
果然,皇帝慈爱的看了祁骁一眼道:“那听你姑母的,依旧住在外面吧,只是……之前竟出了这样的事,可见你府上的奴才不得用,福海禄……”
福海禄忙上前一步跪下了,皇帝一笑:“将内务府刚给朕挑上来的那几个人带来。”
敦肃长公主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向殿外,不多时福海禄领着两男两女进来了,几人一同行礼,福海禄笑了下道:“这两个宫女是去年进宫的,规矩早就学好了,这两个侍卫是前年入宫的,这几年勤勤恳恳,人老实,也稳重。”
皇帝点头一笑:“内务府专门给朕挑的奴才,想来还可用,骁儿……今天你出宫就将人带回去吧,你既不愿意回来,身边多几个得用的人朕也好放心。”
祁骁心中轻笑,为了塞几个人给自己,皇帝还真是费了心思了,他心里明白,这次的事皇帝起了疑心了,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不好发作自己,这几个奴才就是给自己的警告,祁骁知道推脱不得也就不再废话了,行礼谢恩。
敦肃长公主之前没有想到皇帝是在声东击西,自己刚才驳了让祁骁回宫的事,这个当口上却不好再拦着不让皇帝给人了,敦肃长公主扫了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一眼,淡淡笑道:“这两个丫头倒是不错,上前来给本宫看看。”
两个宫女走上来福身给敦肃长公主行礼,那盈盈一躬身端的是迷人,可惜敦肃长公主不是男人,并不吃这一套,敦肃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慢道:“太子府中并没有女眷,丫头们也都是江德清在管,但有些事,没个当家的主母操持着还是不行的,太子年轻,本宫不放心,今天就多说几句。”
敦肃长公主心里压着火,语气再没了平日的慈和:“皇上让你们伺候太子,自不是让你们去做那些粗活,你们是皇帝赏的,进府就比别人体面,太子也不敢太劳动你们,平日里做些针线上的活计就好,但……”
敦肃长公主笑了下:“也不必太细致了,太子自小习惯了让内侍伺候,不喜欢丫头们整日进出他的寝殿,你们也就不必伺候到这里去了,还有……呵呵,皇上赐的人,想来都是明白事理的,但既然是说到这了,本宫就再多说几句……太子还没大婚,屋里必须要干、干、净、净、才好,你们也将心思摆正了,别闹出什么事来让本宫恶心,提前说下了,皇帝仁慈,本宫却是个狠心的,真有了什么事,本宫也只好做一次恶人,省得让皇帝为难。”
敦肃长公主因为存着将自己小女儿嫁与祁骁的心思,是以分外看不得这些,皇帝若真的是赐几个伺候祁骁的丫头也就罢了,但这两个宫女相貌出众,眉梢眼角都带着媚意,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之前有了百刃的事,可见祁骁已通人事,百刃倒是没什么,再怎样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但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万一怀上了祁骁的种,那后果不堪设想!
祁骁无父无母,对血亲肯定会格外看重,且他到底是年轻,一旦知道自己有了血脉,哪里就舍得放下,虽然以后自己女儿也不一定就嫁给祁骁,但就只是当做祁骁的姑母,敦肃长公主也决不许祁骁做出庶子生在嫡子前头的事儿来。
那两朵花儿原本听了福海禄之前的教导,都存了日后出人头地的心思,不想还没进府,先被敦肃长公主当着祁骁的面这样排场了一顿,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是碍着规矩,敦肃长公主说一句她们就得老老实实的应一句,难堪的很。
敦肃长公主发完火痛快不少,对皇帝笑了下道:“皇上政务繁忙,我也就不多坐了。”
皇帝让了让,敦肃长公主淡淡道:“马上就要出宫了,我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说毕带着众人就走了,皇帝知道敦肃长公主是恼了自己了,也不甚在意,只想着日后安抚就罢了。
该给的人已经给了,皇帝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同祁骁多话了,祁骁跪安,带着众人出宫。
回去时多了两个人,那两侍卫还好说,两个宫女却不好抛头露面,但祁骁又不准她们上自己的马车,无法,江德清又从宫里叫了辆小车单独载那两个宫女。
回府的路上天阴阴的下起雪来,祁骁将江德清叫进了马车里面,江德清忙谢了恩进马车里面伺候,江德清见祁骁恹恹的低声劝道:“殿下不用烦心,不过就是两个黄毛丫头罢了,虽说是皇帝赏的,但好吃好喝的待着,不打骂她们就罢了,不用理会的。”
祁骁摇头:“怎么你们都担心她们……她俩有什么可烦的?到底是女人,若不安分,我只说已经将人收用过了,将她们往后院一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更烦心那两个……”
祁骁撩开车帘,定定的看着骑马护在自己马车两侧那两个侍卫,低声厌恶道:“皇帝派他们来名正言顺的当眼线,好多事就会难办的多……罢了,我再想法子。”
雪越下越大,等祁骁回到府上时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府中下人早早的外面等着了,见祁骁的马车来了连忙迎上去打伞的打伞披斗篷的披斗篷,祁骁让众人簇拥着往里面走,转过垂花门祁骁偏过头看了江德清一眼,江德清知意,转头对那两个宫女笑道:“两位姑娘跟我来吧。”
两人刚在宫中领教了敦肃长公主的厉害,安分了许多,虽也看出来祁骁懒得理会她们也不敢说什么,福了福身跟着江德清去了。
☆、第二十九章
祁骁一路进了寝殿,扫了一眼却不见百刃,屋里的丫鬟见了忙道:“世子去后院看雪了,怕世子冻着,奴婢们取了件殿下的狐裘给世子穿上了,手炉雪伞也都备好了才让世子去的。”
祁骁一顿笑了:“是了,他从小在岭南长大,怕是都没见过雪呢……”
祁骁也不解衣裳了,也不让人跟着,自己打了伞出去寻百刃。
祁骁的府邸建的极好,后院中亭台楼阁无一不有,奇花异草不一而足,当年建府时还从外面引了活水进来,转出正厅三层抱厦后游廊下面就有水,蜿蜿蜒蜒都汇到后院的碧波池中,碧波池上有一湖心亭,祁骁远远的看过去,只见湖心亭里立着两个丫鬟,旁边游廊上有个人半蹲着,怕就是百刃了。
祁骁拢了拢大氅,举着伞一路踏雪过去,快走到湖心亭时两个侍女远远的看见了,忙要行礼,祁骁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别出声,侍女知意,躬身退的远远的,祁骁慢慢的上了湖心亭,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三寸深,绵绵白雪将祁骁的脚步声收了个彻底,祁骁直走到百刃身后时百刃竟都没有发觉。
百刃一直在亭子外面,身上已落了些雪花,祁骁将伞往百刃身边让了让,心中好笑,一直在这里蹲着,敢是在雪地上写字不成?
祁骁心里好奇,又往前走了一步,不想惊动了百刃,百刃下意识回头,见是祁骁吓了一跳:“太……太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一会儿了,听下人说你过来赏雪,就过来寻你了,这是做什么呢?”祁骁侧身看了一眼,撑不住笑了出来,百刃一直蹲在这里,竟是团了个小小的雪人。
百刃不知是冻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的,干笑了一下道:“之前……听人说过北边冬日里下起雪来会如何如何,到底没见过……”
百刃穿着祁骁的狐裘并不合适,显得他越发的稚气,这样蹲在这里团雪球可爱的紧,百刃虽年纪不大但甚少有这样孩气的时候,祁骁心里越发喜欢,含笑问道:“可做好了?”
百刃摇摇头:“还缺眼睛……”
百刃起身想寻几块石子,不想蹲的久了,双腿早麻了,一起身撑不住踉跄了下,祁骁连忙将人扶住了,笑了下道:“全让雪盖住了,你上哪里去寻石子?”
祁骁低头看了看百刃冻得通红的手皱了皱眉:“你就这样光着手玩雪?回头长了冻疮怎么处?!”
百刃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并不很冷……我一会儿拿热水烫烫就好了。”
祁骁失笑:“冻成这样了你再拿热水烫?你是同自己有仇么?罢了……先回去。”
百刃转头看他那小雪人,眼中还是恋恋的,祁骁哭笑不得,俯下|身将那雪人拿了起来,笑道:“回去吧,给你放在窗子外面的廊子上。”
百刃忍不住笑了,老老实实的跟着祁骁回了寝殿。
祁骁果真将那小雪人放到了寝殿暖阁窗下,又从廊子边上的一尊大珊瑚盆景里随意取了两块当做泥土的翡翠碎石按在那雪人头上,翡翠绿盈盈的印着白雪倒也别有一番风景,祁骁抬头看向窗子里面不住往外看的百刃,一笑:“可还好?”
百刃笑了下点点头,祁骁转进屋里来擦了擦手笑道:“我听闻岭南偶尔也会下雪,你没见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