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刃将金印紧紧攥紧手心里,冷声道:“先生……父王已经死了,我这无忧无虑的世子,是做不得了,岭南多少人的性命牵在我身上,我得担起来。”
“而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百刃将金印收回怀里,低声道,“我已经派探子回岭南了,他们会将皇城中的情形带回去,让他们明白,皇上的三万铁骑蓄势待发,若不投向我,就只有一个死。”
“先生,相信我,没人愿意死,总有脑子清醒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我就有胜的可能。”
董博儒还是不放心,皱眉急道:“那万一不成功呢?”
“那便成仁。”百刃淡淡一笑,“先生……我还有的选吗?”
董博儒颓长叹:“东陵一氏,如何出了文钰这样一个畜生!!”
乾清宫偏殿中,祁骁倚在贵妃榻上,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腰间命符,江德清小心的看着祁骁的脸色,轻声道:“殿下……大人们都去用膳了,殿下……不如也用一些?”
祁骁没答话,半晌道:“公公,若我早一日夺下这位子,大约……就没有这些事了吧。”
江德清大惊失色,慌忙道:“殿下慎言!这……这是在宫里啊!”
祁骁合上眼,没再说话。
他自然知道这是在宫里,他什么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顾虑才多,这些年,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自认从未失手过,祁骁几乎觉得,只要心思够缜密,计划够周全,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但现在祁骁才明白,现在祁骁才深深切切的感觉到,面对兵权,什么都是一纸空谈。
刀逼在颈间,就是有一腔谋略,你能不死么?
绝对的皇权面前,别的什么都是无力的。而这皇权,本应是在自己手上的。
祁骁自记事起就一直在忍,一直忍到今日,祁骁知道,他还是得忍。
江德清知道祁骁心里如今同刀山火海无异,苦声劝道:“殿下别多想,您对世子够好了,若不是您,那柔嘉郡主如今还在岭南呢,同王妃在一处,生死不明,若不是殿下,世子如今没准早就让冯家的人算计死了,这……您不亏着他什么了。”
外面一个小太监低声道:“殿下……皇上让奴才给您送吃食过来了。”
祁骁转头看向江德清,江德清心里明白,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外面小太监将一个食盒双手递给江德清,转身去了,江德清回屋里,将食盒放下,将手中一信纸递给祁骁,压低声音道:“刚才那小太监是喜祥的徒弟,可以信的。”
祁骁将信纸抖开,先看见信纸背面几行字,字是喜祥写的,祁骁心中一凛,岑朝歌回来了,百刃都知道了……
顾不得这些,祁骁将信翻过来,短短几行字,祁骁却来来回回的看了三遍。
江德清心里实在着急,忍不住问道:“殿下,到底如何了啊?”
祁骁双目赤红,咬牙道:“他告诉我,无论下面他再有何作为,都与我无干,让我置身事外,自保为上,让我一定要保重自身,以求……日后相见……”
江德清哑然:“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说话间外面几个小太监跑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匆忙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马上入殿,出大事了!!”
祁骁心中一凛,起身厉声道:“怎么了?!”
小太监本就慌张,让祁骁封眸一扫更害怕了,磕磕巴巴道:“岭南,岭南王府……烧起来了,听说是烧纸钱的时候引着了灵幡,全……全烧起来了,奴才只听里面大臣们说什么,说什么要派人严守城门,但,但……这天已经亮了,一个时辰前城门就开了啊……”
祁骁双眸中几乎要渗出血来,半晌道:“孤……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都睡觉了昂?偷偷放一个二更(要是我七天二更,就算我七更了啊~话说最近是有点虐,尽力快点写过去吧,但并不建议姑娘们跳章,^^不是怕没收益啦,因为这这种章节,比别的要费劲,一些细节都要想很久,别的一章三个小时写完,这个可能就要六个小时(我这丢人的时速……),╰_╯不看略吃亏啊!
另,再多说几句,这个情节是在写大纲的时候定好的,铺垫是从一开始就慢慢放的,其实吧……文钰反了,太子的咄咄逼人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他对朝歌,文钰,康泰,甚至王妃做的事都推动了这个结果,当然啦,最主要的还是文钰他自己就不是个东西。
至于说文钰为什么可以一下子就反了,这个当然不是一下子,他已经治疗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岭南王都往皇城求太医了,文钰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唧唧,是没有救了。
还有就是用什么反的,之前有说过,夏侧妃的兄弟是武相,这个助力太大了,其实岭南的权势分布还是比较科学的,文相跟岭南王是连襟(他们的正妻是表姐妹,这个在开篇那会儿说的,大概都忘了233),文相亲嫡系,武相亲庶系,看上去还是比较均匀的,但起兵造反这种事就有一点点吃亏了。
好吧又说了好多,就是这样,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特别感动鞠躬
☆、第八十三章
祁骁抬手将百刃的信扔进了大殿正中的香炉中,等看着火苗将信纸蚕食干净后才转身出了偏殿。
天刚蒙蒙亮,外面潮湿湿的,祁骁薄唇轻抿,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转身上了游廊。
还没拐进甬道祁骁就听见乾清宫侧门那里似有争执声,祁骁偏过头看了江德清一眼,江德清知意,一溜小跑过去看了看,哑然道:“长……长公主,您怎么来了?”
祁骁眉头紧皱,跟了过去。
乾清宫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轻易不许女子进入,且并未得皇帝宣召,乾清宫的侍卫不敢让敦肃长公主擅入,是以闹了起来。
敦肃长公主身着朝服,扶着女官,冷冷的看着侍卫首领,沉声道:“不用跟本宫说这些大道理!本宫在这宫里住着的时候,你大约还没出世呢,这宫里的规矩,本宫比你清楚,别说这乾清宫,就是宣德殿,本宫当年也是去得的。”
侍卫首领急出了一头的汗,敦肃长公主是什么身份他自然也清楚,但如今是非常时期,上面刚说下的,严守各宫宫门,无召不得进出,偏这会儿敦肃长公主来了,他左右为难,不住的告饶:“殿下赎罪,属下已经派人去通报了,只是如今皇上正召见大臣,传信的人怕是不得入殿,殿下……”
敦肃长公主冷笑,不等她说话时祁骁已经出来了,祁骁扫了众侍卫一眼,沉声道:“嫡长公主要进乾清宫,你们也敢拦?”
敦肃长公主嘲讽一笑:“骁儿来的好,看看……你父皇的奴才拦着本宫,觉得本宫是刺客呢。”
侍卫首领连忙跪下告罪,敦肃长公主本就是来找祁骁的,如今目的达到,不再同下人纠缠,对祁骁沉声道:“跟我来。”
祁骁点头,姑侄俩撇下众人,慢慢的走到了不远处凉亭上,走上台阶时祁骁扶着敦肃长公主,宽大的朝服袖下,敦肃长公主反手一把抓住了祁骁的手腕,保养得当的纤纤细指掐进祁骁的皮肉中,祁骁看向敦肃长公主,敦肃长公主定定的看着祁骁,低声道:“岭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骁儿,我知道你喜欢百刃,但这次不一样。”
祁骁冷冷的看着敦肃长公主没说话,敦肃长公主心中越发着急,蹙眉低声呵斥:“你别犯糊涂!这么好的机会,皇帝岂会放过?且百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早就跟你说过,百刃身份贵重,同你一样,都是天潢贵胄!他受你欺辱一年有余,此番若真让他逃了,无异于放虎归山,等他真成了岭南王,你以为他还会跟以前一样甘愿承欢于你?别做梦了!等他缓过气儿来,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祁骁淡淡道:“且不说他不会害我,就是会……我也甘之如饴。”
敦肃长公主大怒,碍着众人她不敢高声训斥,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点点汗水,压低声音道:“就算他不害你,那皇上呢?骁儿……现在你什么也不能做,哪怕你给百刃求一句情,他们也会抓住了,反过来告你一个通敌之罪!”
敦肃长公主知道祁骁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叹了一口气软下声调道:“骁儿,就是你不替你自己着想,也替姑母想一想吧……”,敦肃长公主眼中泛起泪光,哑声道:“我将你从小看到大啊……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是不是将你当做自己儿子一般?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百年之后,拿什么脸面去见你父皇母后?”
敦肃长公主一句话戳在祁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锥心彻骨。
敦肃长公主偏过头擦了擦眼泪,轻声道:“醒醒吧,你跟他在一处也一年了,这就够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你也想想清楚啊,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等你登基后,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执念一人?因为他毁了你的大好前程?”
祁骁闭了闭眼,低声道:“姑母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祁骁从未骗过敦肃长公主,她放下心来,轻声道:“我昨晚刚接着信就一直担心,担心你这孩子钻牛角尖,你既然明白就好了,好孩子,放心,只要你喜欢,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姑母也给你寻来。”
祁骁没接话,半晌沉声道:“姑母……替我看顾好柔嘉,她如今有身子了,受不得惊吓。”
敦肃长公主点头:“你放心,我早就派人去了,不用担心她,虽说文钰反了,但柔嘉到底是出门子的人了,皇帝不会跟一个女人过不去,且好歹……也有贺家这棵大树庇护着她呢。”
祁骁点了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敦肃长公主没来由的有些担忧,她拉紧祁骁的袖子,皱眉道:“骁儿,你可答应我了!绝不会替百刃遮掩,替他求情的!“祁骁漠然道:“姑母放心,一会儿朝议,我一定会撇清干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我懂。”
乾清宫正殿中,皇帝面若冰霜,一言不发,人都到齐的时候祁骅才蹭了进来,他刚听说皇帝昨晚找过他,心里正慌着,偏生皇帝这会儿气大,看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更生气,抬手将茶盏狠狠的砸到了祁骅脚边,厉声呵斥:“不长进的东西!睡死了不成,现在才过来!”
祁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一句整话也说不出,祁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着众人淡淡道:“皇上息怒。”
福海禄连忙下来收拾茶盏,李文兴出列道:“皇上息怒,正事为重。”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起来吧!”,祁骅如蒙大赦,连忙爬了起来缩到一边去了,李文兴复而道:“皇上,刚得了消息,世子百刃确实出逃了,天将亮未亮时,世子在府中放了一场大火,趁众人灭火之际,世子带着十几随从,轻装简行,一路出城了,据探子说,城外三处,共有不下五百人接应,现在……大约已经逃远了。”
皇帝冷笑不已:“好啊,文钰反了,百刃也要反……一年前,朕拨粮十万石,解了岭南的燃眉之急!而后又将百刃接到宫中,视同己出,哈哈……当皇子一般养了一整年,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周德怡出列躬身道:“皇帝息怒,如今最要紧的是火速将世子追回,据岭南王府中侍女所说,昨晚曾有自称从岭南来的人找过世子,言谈中谈及“金印”二字,臣怀疑,当年太|祖赐于岭南的大印如今就在世子手中,世子本是岭南王嫡子,又是皇帝亲封的王世子,如今手握大印,逃回岭南后,无异于放虎归山,到时候……平乱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兵部侍郎出列:“臣附议。”
中书令出列:“臣附议。”
祁骅左右看了看,也低声道:“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