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不对等的关系,他还是觉得他们会一辈子这么相亲相爱下去。直到他两回国后,郁博思突然当上了郁家继承人。
镜花水月中投入一枚石子,打破了美好的幻境。
杨铭不傻,把他养大的人是郁建杰,就算是头猪都能教聪明,更何况他本身就聪明伶俐。郁博思的异常很快让他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但他不愿意去怀疑爱人,找来各种借口为他开脱。郁建杰三番五次敲打他,甚至恨铁不成钢的上了家法伺候,杨铭心中始终存着一丝妄想,他要郁博思亲口对他说,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算计,没有背叛。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杨铭惨然一笑,终于松了手,身体晃了几晃,“咚”的一声靠在了墙上。什么都是假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郁博思清了清过于干涩的嗓子,说:“很抱歉……你骂我也好,恨我也好……”
杨铭惨然的笑声打断了他虚伪的话:“我不骂你,也不恨你,劳烦你看着我为你傻了这多年的份儿上,放过大伯吧。”
郁博思沉默,独独这个不能答应他。因为,郁栎想要郁建杰死。
“他养了我二十年……”杨铭哽咽的声音在颤抖:“我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就是他……我知道你和郁栎要对付他,他今晚上就要回来了,他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他身体又不好,进了好几次医院,头发都白了好多,已经很惨了,你们……求你们放过他吧……”
郁博思揉揉眉心,他和郁栎计划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亏欠杨铭很多,这个弟弟真心实意的爱着他,他也十分享受被爱被崇拜的感情,可惜,他心里早就有郁栎了。
他听到自己用冰冷无情的声音对杨铭说:“那你知道二伯,二婶婶是怎么死的吗?”
杨铭浑身一颤,双眼紧闭,泪水如涌,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恨自己没能力,什么也做不了:“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郁博思:愚蠢的欧豆豆啊,想要杀我的话,就怨恨,诅咒吧,然后丑陋的苟活下去吧!
杨铭:妈个鸡,你等着,总有一天要你跪着叫我爸爸!
第26章 说好的情敌呢(二十六)
郁建杰下飞机没有回家, 而是直接被送进医院的。上飞机之前接了电话听说孩子没了,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到了医院,医生一阵忙碌, 等病情稳定能见家属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病房里外哭声哀嚎一片, 医生护士怎么禁止都没用,一群家属权大势大, 不敢拿狠话怼, 只能不爽的甩袖子走人。
郁建杰的老婆蒋惠坐在凳子上抹眼泪, 刚刚医生说郁建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这才有心思去看看自己的侄子。
杨铭眼泪早流干了,靠在墙壁上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蒋惠擦了擦眼睛,担忧的走到杨铭面前:“休息一下, 医生说没事了。”杨铭自小长在她身边, 把这个侄子当半个儿子养, 加上杨铭乖巧孝顺,两人情同母子。
杨铭没有回她,眼神空洞不知道看向哪里。
蒋惠叹了口气, 想他可能是在担心自己的丈夫,欣慰孩子的孝顺, 就越心疼他:“去吃点东西吧,你可不能也垮了身子。”她上半辈子仗仰着丈夫过日子, 下半辈子得仗仰着儿子过日子。蒋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倒了, 她也就完了。
杨铭半响后才有了点意识,伸手把蒋惠揽入怀里,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想哭又哭不出来。
“乖孩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蒋惠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的拍他的背。旁边站着一大帮子郁家的亲戚,都是巴着郁建杰才有饭吃的寄生虫,这回他们的财神倒了,哭得比死了亲爹妈还伤心,又是吵又是闹,埋怨过来埋怨过去,从不在自己身上找毛病。蒋惠被他们吵得脑仁疼,真想拿个杆子一口气把他们都轰出去。
“不想吃。”杨铭放开她,恹恹的说:“我下去静一静。”
“去吧。”蒋惠看着那一帮子极品亲戚,心想没病都被他们吵出病来了。
杨铭前脚刚走,后脚那群亲戚就把蒋惠围上了,各种问郁建杰能不能帮他们要年底的分红,郁栎现在回来了他们的职位会不会有变动,他们手头的项目会不会被郁博思抢了去,明天就要开股东大会了,郁建杰的位置还坐的稳不?蒋惠一个头两个大。
杨铭也没多的心思去管这些,他脑子一片混乱。郁博思看来是下了狠心,绝不会放过大伯的,杨铭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傻,恨自己没有能力,为人作嫁这么多年,要是早听大伯的话……
哪有那么多“要是”、“如果”……
杨铭对自己讽刺的笑了笑,想起大伯总说他和她妈妈很像,傻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真是分毫不差……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只是一直不想去承认……明天才是最难熬的……
……
第二天,郁家公司集团总部召开股东大会。郁家老爷子罕见的出席了。
郁家在陈家的帮助下,总算缓过来了。郁建杰没能力撑住场子,现在整个郁家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变成了郁博思。郁建杰这些年来背地里干的肮脏交易,一条条的罗列出来,触目惊心。董事会的老狐狸们也难得正襟危坐,他们明白这是权力更迭的前奏。
杨铭面无表情的坐在会议桌的末尾,听着会议桌前端的男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清晰有力的话语敲在他的神经上,一次一次的,像在凌迟。
他最爱的人对他最亲的人宣判了死刑。
杨铭像座雕塑一样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事关郁建杰,他又是与郁建杰关系最为紧密的人,几十双眼睛或多或少的会从他的身上略过,仿佛想从他身上挖掘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会议冗长,但没有几个人因此分心,要理扯清楚的事情太多了,郁建杰这棵大树的倾倒,有人欢喜有人愁,巴着这棵树过日子的人如今身不由己听天由命,一个个恨不得去医院把郁建杰揪起来,好继续如以往一样为他们遮风挡雨,把对手敌人统统打压下去。
但是无望了……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郁老爷子威严肃穆的坐在那里,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儿子和孙子之间的斗争,仿佛他们都是随意摆布的棋子,输了赢了,都是那副表情。
众人都觉得老爷子绝情。只有郁栎知道,老爷子这是累了,心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会议终于散了,有人满脸红光走路带风,有人如丧考妣走路扶墙。郁栎轻声对老爷子说:“爷爷,回去吗?”
郁老爷子阖上干涩的眼皮,淡淡的点个头。
郁栎和郁博思扶他起来,老爷子甩开了郁博思的手,拖着老态龙钟的身体沉默着出了会议室。郁博思顿了顿,后脚跟上,一同下了电梯上了车。
郁博思坐在副驾驶座,郁栎陪着老爷子坐在后面,一路无言,车内的空气沉闷得令人发慌。
待回了老宅,郁栎又扶了老爷子进堂屋,这是他离开郁家后,时隔两个多月,再一次踏入郁家老宅,里面的程设丝毫没变,如一张老照片,停留在了岁月的某一处,再也无法向前。
郁博思没被准许跟进去,他对老爷子的态度早已习惯,冷冷的笑了笑,停在院子里等郁栎。
郁老爷子一步一挪的坐进了梨花木椅子,训练有素的佣人立即将热茶端了上来。老爷子慢慢的喘气,慢慢的喝茶,慢慢的平复了心境,才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对郁栎说:“我老了,你长大了……”
郁栎脸上淡淡的,没多少表情:“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不过有的人死的早,有的人却活得长,都是命,您觉得呢?”
郁老爷子被他这不咸不淡的话气得直咳嗽,专门伺候老爷子的佣人赶紧来给他拍背,又把茶递了过去,被一手掀翻在地。温热的茶水全撒在地毯上,冒着轻薄的烟,但很快就消散了,就像某个人的生命一样,马上就会结束。
郁老爷子看见这一幕觉得刺眼极了,他攒足了力气要狠狠训斥郁栎一顿,但是话到嘴边又泄了气:“你,你……真是要把我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