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应下,心中庆幸他还好来问了张京墨的意见,不然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又要怪在他清风身上。
陆鬼臼得到了允许,心中自然是无比的欢喜,然而这种欢喜,却在看到张京墨的那一刻被彻底的冲淡了。
即便陆鬼臼是个不懂事的小儿,也能看出张京墨此时不好受。
一袭白衣更是衬的他脸色难看,清俊的面容之上全是一层细细的冷汗,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忍耐什么痛苦,见到陆鬼臼来,也没有起身,只是张开已经没有血色的唇,问了声:“鬼臼何事。”
陆鬼臼呆呆的看着张京墨:“师父你怎么了?”
张京墨疲惫的靠在床上,说话都觉的费力,他呼出一口气,道:“若是有事便说吧,为师没有力气多说话。”
陆鬼臼眼眶有些发红,他道:“师父,我、我只是担心你……”
张京墨睁开半闭着的眼看了陆鬼臼一眼,他道:“没有其他事?”
陆鬼臼垂下脑袋,摇了摇头,他忽然觉的自己很过分,居然骗了师父。
张京墨见陆鬼臼没事,便想唤他出去,但话到了嘴边,见到那个垂着的小小脑袋,又换了句话,他道:“不要担心,为师很快会好起来的。”
陆鬼臼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自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记忆,所以他也记得自己娘亲死去时的虚弱模样,甚至记得自己父亲的痛苦的哭嚎。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直到长大了几岁,从书本中知晓,若是人死了,就一辈子都别想见到了。
陆鬼臼看到张京墨虚弱模样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死亡这两个字。他害怕的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张京墨见陆鬼臼半响都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走神了,他道:“鬼臼,怎么了?”
陆鬼臼抬起头,那张脸上,竟是已经布满了泪痕。
张京墨不得不承认,他再次被吓了一大跳,他现在虽然有些难熬,但离死还远的很,况且之前他可是从来没见过陆鬼臼哭过,这一世竟是短短时间见陆鬼臼哭了两次……
张京墨道:“哭什么。”他有些无措。
陆鬼臼再也控制不住心情,一下子趴到了张京墨身边,憋着嗓子细细的哭道:“师父不要死……”
张京墨无奈,只能伸出手摸了摸陆鬼臼软软的头发:“为师不会死。”
陆鬼臼还是不肯信,扯着张京墨的袖子并不肯放手,他眼里闪着泪花,朦胧中看着张京墨这张苍白但依旧好看的脸,简直恨不得替张京墨受这些罪。
张京墨完全没想到他这个冷心冷面的徒弟小时候竟是如此的多愁善感,他想要安抚陆鬼臼,却又觉的自己没那个力气,无奈之下,只好干脆让陆鬼臼睡到了他的身边。
陆鬼臼哭过之后也累了,抽泣几声,居然比张京墨还快入眠。
张京墨见状有些头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软软的小孩子……
☆、第9章 遇道友
陆鬼臼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师父张京墨还闭着眼。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拳头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想要更加清楚的看清楚躺在他身侧的人。
张京墨不是陆鬼臼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但是却是他见过的,最像仙人的人。
陆鬼臼的父亲身居高位,吃穿用度享受的无一不是最好的,就连身边下人,随便送出去一个也十分的惹眼。
而作为最受疼爱的小儿子,陆鬼臼自幼以来,几乎所有愿望都得到了满足。
不过或许是自幼便有记忆的缘故,陆鬼臼并没有被养的纨绔起来,他生来便有的灵敏直觉,隐隐告诉他这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直到他父亲重金请来的仙师一语道破了玄机,他才被送到了凌虚派,遇到了他的师父……张京墨。
在家里,父亲就是四岁的陆鬼臼的天,到了凌虚派,这天便变成了张京墨。
陆鬼臼屏息凝视着他师父的面容,心中满是孺慕。他觉的自己幸运极了,能有一个这样好看的师父,肤白如玉,剑眉秀目,平日里脸上很少有表情,可无论是皱眉亦或者浅笑,都让陆鬼臼移不开眼。
况且他的师父……待他那样的好。
陆鬼臼想到这里,便朝着张京墨的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张京墨其实在陆鬼臼呼吸变了的那一刻,便醒来了。
修道之人,五感极为灵敏,他也早已到了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的境界。
张京墨虽然没有睁眼,却能感到陆鬼臼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脸上——那是带着热切的善意的眼神,有些出乎张京墨的预料。
第一世,他和陆鬼臼虽为师徒,两人间的关系却没有太好,无论是他还是陆鬼臼,都十分恪守师徒本分——这是在陆鬼臼背叛他之前。
至于陆鬼臼背叛了他之后……张京墨每次回忆这些记忆,气息都有些不稳,他既然已经决定利用陆鬼臼来打破自己的魔障,那便早该忘掉这些前尘往事,一心一意的为陆鬼臼铺平道路。
然而……心中如何想,却不是人能控制的。
张京墨一心一意的修道,从未涉及肉丨欲丨情爱之事,也正因如此,陆鬼臼对他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有些无法忘怀,因为太过深刻,所以即便已经过了那么多世,他都隐约的记得。
就在张京墨思托之时,原本盯着他看的陆鬼臼,却是一下子钻进了他的怀里,没过一会儿便再次呼吸均匀了起来。
见状,张京墨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甚至开始怀疑清风明月对他说,陆鬼臼每日早早起来刻苦用功的话到底是不是在骗他,他虽没睁眼,但也知道此时已日上三竿。
若是平时的张京墨,大概会把陆鬼臼从床上揪起来,叫他好好用功。
但是暂时失去法力的虚弱,和肩膀上的蛇毒都让张京墨的精神有些乏力,他感到陆鬼臼肉呼呼的小脸正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还有那细微的呼吸声……就算不看,也知道这孩子睡的极香。
罢了罢了,便由他一次吧。
张京墨心中微叹,却是没有叫醒陆鬼臼,而是轻轻伸手掖了掖陆鬼臼后背的被角,同陆鬼臼一同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竟是已到了下午。
陆鬼臼整个人都睡迷糊了,张京墨叫他起来的时候,还哼哼了两声。
张京墨靠在床边,叫陆鬼臼直接自己穿好衣服去吃些东西,然后好好练习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