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期话音刚落,蒋悍也开口说道:“下关也认同魏将军的话。管他梁楫会不会临阵倒戈,我等先行准备好,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幽州大营两万兵马,个顶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好汉子,难道还会怕他个反贼不成?”
孟功亮更是跃跃欲试,开口说道:“既然斥候来报燕贼整兵欲攻我幽州,他们自泾州而来,一路风尘奔波,必定疲惫,定然打着今夜在幽州界外整顿兵马,明日一早攻打过来的主意。那我们何不抢占先机,于今夜偷袭燕贼所在,趁其不备攻其不意?”
大褚立国不久,本就武风鼎盛。新帝未登基前,更是陛下最信重的将帅,潜邸的一大帮旧臣也大多是武将,因而尚武之风更甚。帝王如此,朝廷亲军及边关将士更是闻战而喜。
反正有仗可打,死不了的自然升官发财,打不动的时候就卸甲返乡,届时积累的功勋换成授田,也尽够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
这是下层兵卒的想法,对于将领们来说,唯有打仗,才能快快的升官,届时光耀门楣,恢复祖业,出将入相,封王封侯,谁不图一个青史留名?
因而闻听燕郡王整兵攻打幽州,诸位将士非但不慌,而且还喜。要不是朝廷有令,将帅在外者无令不可擅动兵马,他们早就鼓动颜钧集起兵讨伐泾州。岂容燕贼嚣张这些时日。
如今燕郡王上赶着来找事,他们被动应战,岂不是瞌睡就来送枕头,简直叫人拍案称快。
颜钧集眼见诸位将士皆摩拳擦掌,盼战心盛,也不再多言置喙。沉吟片刻,起身厉声道:“元帅令——”
诸位将领闻言,立刻起身,肃容以待。
只听颜钧集下令道:“许攸、张显带领两千兵马留守幽州,魏齐、蒋悍、孟功亮各选六百骑兵,与我趁夜赶制燕贼驻扎处。”
众将闻言,立刻抱拳应道:“遵命。”
不提诸位将领如何商议趁夜攻袭燕郡王,且说火头营奉上头军令即刻准备出一万八千兵马奔袭三日所需口粮,立时忙的脚打后脑勺,也没心思向薛衍讨教如何使黑糖变白一事。
薛衍见诸位兵卒一团愁郁,满脸遗憾的形状颇为好笑,遂不在意的应允众人待空闲时仍可过来尝试。其后又在营中观看诸位兵卒替前线将士准备口粮,只见大多是干巴巴的面饼菜团,风化缺水直掉渣,掉在地上恨不得都能听到响声,其口感可想而知。
倒是喂马的粮食青草,看起来肥美多了。
薛衍唏嘘的摇了摇头,跑到外面要了几斤上好的五花肉,然后回到灶台前撸胳膊挽袖子的做了一大铁锅的红烧肉,并炖成肉糜,然后将肉糜淘出放在干净的瓦罐内。之后锅也不刷,从旁边准备干粮的灶台前匀来几斤面团,拍成铜镜大小的面饼直接在锅里烙熟。然后在饼中间划开一道口子,把红烧肉糜塞到面饼中间,就跟肉夹馍似的。
正值戏言夕照,幽州城内外炊烟四起,诸位兵卒闻着红烧肉浓烈的香气,一时间全都腹鸣如雷。
薛衍做了几个“肉夹馍”就觉得手酸,只好大手一挥叫过一旁的兵卒,“准备好十个人的份儿,余下的若还有剩,你们就吃了罢。”
正说话间,只听蒋悍粗犷的嗓门大声喊道:“好香的味道,薛小郎君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一壁说,身着明光铠的薛衍一壁入营,径自走到灶台前拿起裹肉的面饼就往里塞,一面大口吃饼一面还不忘含含糊糊地说道:“在帅帐里呆了一个下午,俺早就饿了。就知道薛小郎君你这里一定有好吃的。”
顿了顿,又说道:“没想到这猪肉庖制了也好吃,比之牛羊肉更多一番肥美香腻。”
看着狼吞虎咽的蒋悍,薛衍呵呵一笑,转身向魏子期道:“得知诸位将军要带兵夜袭,某人小力微,不能于战事上有功,只好想些旁门左道来为诸位将军分忧。”
言罢,指着灶台上已经装好肉馅的面饼说道:“这是我刚刚做好的肉饼,味道尚可。诸位将军行军饥饿时可食之。倘若用火炙烤一番,味道更佳。”
一句话未落,吃的满嘴流油的蒋悍连连点头附议道:“味道好,味道好,比早上的甚么锅包肉好吃多了。”
身为一条山东大汉,蒋悍的口味跟后世薛衍所见的北方汉子都差不多,喜食香辣,对酸甜菜式无可不可。
一旁的孟功亮和许攸虽然没说话,但是吃饼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比蒋悍慢。眨眼之间就将薛衍方才费力灌好的几张饼全吃掉了。
魏子期眸光幽然的看了眼灶台前的诸人,向薛衍拱手道谢。然后目光湛然的盯着薛衍。目光在薛衍和肉饼间流连忘返。
薛衍摆手笑言不必,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拿了一张肉饼递给魏子期。
魏子期接过肉饼,开口问道:“这饼是你亲手灌的么?”
薛衍一愣,旋即笑道:“不是,我灌的几张饼都已经被他们吃掉了。这是兵卒现灌的。”
魏子期闻言,看了蒋悍诸人几眼,并没说话,也没有吃饼。
薛衍恍然,忙拿起一旁刚刚烙好的面饼灌了些红烧肉糜。想了想,又从砧板下的藤筐内掏出几根胡瓜洗净,递给魏子期道:“肉饼油腻,吃根黄瓜去去油。”
魏子期挑眉,狐疑问道:“黄瓜?”
薛衍反应过来,随口改道:“胡瓜。”
一旁蒋悍粗声问道:“为什么要叫胡瓜为黄瓜,明明是绿色的,合该叫绿瓜才对。”
薛衍冲蒋悍翻了个白眼,口内说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吃你的饼罢。”
蒋悍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
薛衍蹲坐在一旁,看着魏子期默默吃饼,满脑子想的都是“男神乐意吃我灌的饼”,因而心满意足。
许攸看着薛衍花痴的模样,心下有些酸酸的。直觉自己养的儿子要跟别人跑了似的。开口说道:“衍儿只想着给子期兄灌饼吃,都不理你许兄了!”
薛衍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灌了一张饼双手递给许攸,脸上笑容分外乖巧谄媚。众人见状,不觉捧腹。
等到魏子期也默默的吃完了第三张肉饼的时候,众人闻得一声“好香”,循声望去,却见河北道行军总管颜钧集带着两位裨将前来,笑着说道:“早就听闻薛小郎君不但才思敏捷,精通数算,一手好厨艺更是无人能及,引得我军中泰半将领对营中伙食食不下咽。今日闻之,果然如此啊!”
颜钧集言语诙谐风趣,众人亦是闻声而笑。薛衍有些不好意思的勾了勾嘴角,颇有种借花献佛却被花主当面撞破的小尴尬。
许攸眼见颜钧集“循味而来”,不由想起应允过薛衍的白糖分成一事。方才军情紧急,他也没来得及跟颜钧集提起,现下人多口杂,更是不好提及。
只好再找机会罢了。
不提许攸心思千回百转,那颜钧集已笑着拿起灶台上的肉饼说道:“圣人有云‘民以食为天’,可见这吃饭乃是天下头等大事。吃饱了好,吃饱了才有力气打胜仗,届时俘虏燕贼回朝,某为诸位将士请功,庆功宴上咱们不但要大块吃肉,还要大口喝酒,喝好酒,喝陛下赏赐的御酒。”
诸位将士闻言,轰然应喏。迎战气氛一时越发浓烈。就连火头营兵卒们准备干粮的动作都情不自禁的快了几分。
薛衍颇为敬服的看着不显山不漏水,几句话就将众人情绪全部调动起来的颜钧集,只觉得这人在古代胜任将军之职,到了现代也会是一等一的市场总监。
这鼓舞士气的手段,简直满级。
第10章 胜仗 胜,将士苦;败,将士苦。
寒秋夜凉,更深露重。
一只毛色雪白的海东青划破夜空,神鹰之下,一支万余人的骑兵正在幽州通往泾州的官道上,星夜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