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姒吃了药正在睡觉,不知是不是常嘉赐的错觉,比起昨日,她的脸色更差了。常嘉赐心里一痛,掏出那沾着灵气的符悄悄的贴在了妘姒的肩膀处,口中念念有词,没多时就见那符上的光晕像水一般慢慢渗入妘姒的内衫,然后又消弭在了她的体内。
常嘉赐连忙去搭对方的脉,虽然十分稀少,但的确有一股新鲜的灵气浸入了妘姒的气脉里,让妘姒灰淡的容色都稍稍明亮了几分,这让常嘉赐实在惊喜。
只可惜那么大一个块头的灵修,死了也只能给妘姒涨几丝修为,若想要真正将她的元气补足,也不知要几多这样的人,难怪幽鸩要用墨鸦阵那一手了,狠辣,却有效。
而那毒鸟能行,他常嘉赐自然也行,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绝没有收手的理由,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
看着眼前睡得比之前安稳了一些的妘姒,常嘉赐心思烦乱的抓住了姐姐的手。
今日虽然成了,但抓这样一个修士就耗了自己那么多的道行,难道以后每抓一个也要如此?就算自己愿意费这样的力,可姐姐怕也是等不起的,那要如何是好?
自己没有那么多功夫了,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尽可能多的修为……那修为最好是能为他所用,可以启动阵势,也可以分给妘姒。
思来想去,最好的对象只有一个……
那个人有无边的修为,又与自己朝夕相对,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只是当那高大人影在眼前闪现时,却莫名刺得常嘉赐眼眶一酸,他连忙闭上眼,心跳猛烈的就像要锤破自己的胸腔,一下一下,沉重而钝痛。
明明对他动手一直都是自己之前的执念,可在对方身边不过才待了一阵,听了他几句花言巧语,这念头再起时竟像是要剖开新长的血肉一样挖心掏肺,想一想就疼得常嘉赐浑身颤抖。
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难……
常嘉赐面容闪过一丝扭曲。
可是再难,自己也没得选择了。
一下睁开眼,常嘉赐眼中的繁复已全数褪了下去,望着妘姒的眸色变得一片平静。
他忽然无声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连棠,当年如果她没有嫁给那姓梁的,你和我早就魂飞魄散在那游道士的阵里了,不会有今天的你,也没有今天的我。这是我和你一起欠她的,我们两个都欠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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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微云城内最大的销金窟,牡丹阁每日不知要送往迎来多少修士,上至高派掌门,下至沿途散修,阁内的姑娘小倌什么样儿的角色没有见过,也自认除了佛修道修,没一个能轻易逃脱他们的掌心。
可是今日却遇上了一位怪客,那人一身金红色的外袍,头戴同色的纱帽,身段如风,一走进来便聚起了阁内所有的目光。
那客人要了一间雅厅,让老鸨把所有相貌好的姑娘公子都叫出来。
老鸨见他拿出的那大颗灵石立马应声,不一会儿这碧玉红袖、傅粉何郎就站了满满一屋。
红衣人的纱帽一直未揭下,透过那纱帘众人瞧不清他的模样,却能觉出一道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像来寻欢作乐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半晌,红衣人问那老鸨:“就这些?”
老鸨原本想说我这儿都已是最好的姑娘了,你这位客人连这些都看不上,莫非想找天上的仙子?
然而一听对方说话幽幽凉凉的声音,还有那袖边露出的莹白纤长的手,看惯了美人的老鸨就知道眼前这位的样子必定非同一般,瞧不上胭脂俗粉也是正常,眼珠子一转,把屋内的人都挥退后,择人去叫蒹葭姑娘和水芝公子。
不一会儿那两人就来了,果然比起之前的矫揉造作要好上许多,那女子眉目如画温婉柔娴,那小公子则面如冠玉灵动娇稚,模样竟还和一个人有三分相似。
红衣人见了他俩周身的不耐一下子就消弭了不少,只是打量的目光却反而更犀利了。
老鸨听见他问那姑娘:“你觉得自己样貌如何?”
蒹葭不卑不亢道:“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能当一句‘冠领群芳’。”
红衣人挺满意她的回答,又问:“你见过九凝宫的花宫主吗?”
蒹葭一愣:“这……小女子地位卑微,哪能和宫主相比。”就算没见过,花见冬的美名也是远播修真界的。
红衣人却道:“我要你去陪的人,他看不上花见冬,你觉得……他能看上你吗?”
这话说得,也不知是抬举蒹葭还是贬低花见冬,屋内几人纷纷一惊,皆不敢应声。红衣人又瞥了眼那水芝公子,瞪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竟良久未言,让那老鸨心里都没底了起来。
“客、客官……”忙了这么一下午,老鸨也算看出对方的意思了,她觉得说什么也要做成这笔生意,于是牙关一咬,小心翼翼的磨叽到了那个红衣人身边,低声道,“其实鄙店虽小,也来过一些了不得的客人,这般的老爷的确挑剔,但有些好东西瞧着和试着完全是两种滋味……”
红衣人错了错身,避开了那老婆子的靠近,冷冷道:“瞧都不愿瞧,哪里愿意试?”
老鸨嘿嘿笑了,忽然从怀里拿出两颗丹药交了过去。
“总有法子能让他不想瞧也得瞧……”
红衣人看着掌心的药,道:“这东西比毒药有用?”那人可是百毒不侵的。
老鸨捂了捂嘴:“毒药夺命,我这东西……可是勾魂的。”
红衣人一怔,沉默着慢慢攥紧了拳头。
……
东青鹤这一日在霞举殿留到月上中天才回片石居,没想到以往早早就上床的常嘉赐竟然还没睡下,正坐在桌前看书,他只穿了一身内衫,长发披拂在背后,在昏黄的灯盏前衬得眼如藏星唇若含丹,一张面容艳似芙蓉。
东青鹤本欲上前的脚步却反而看得一顿,咳了咳,站在原地问:“怎么还没歇息?”
常嘉赐瞥了对方一眼:“东门主日理万机,衬得我这闲人太闲。”
东青鹤近日的确时常不在片石居,以往每到申时都会回来,但现下常嘉赐为了研究那些丹药泡在日部直到天黑,回屋却也不太见东青鹤人影,偶有两天这家伙更是彻夜不归。
常嘉赐一直未问,东青鹤以为他不甚在意,没想到今天忽然提起了,觉得对方还是惦记自己的东门主这心里是几分喜夹着几分忧。
“我……”
他想解释些什么,却觉自己身上这些异象无法对常嘉赐说道,无论是被以为要飞升也好,或对其有所绮思也好,也许都要惹得常嘉赐不快,东青鹤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常嘉赐见他难得欲言又止,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听着东青鹤又关心了一句让他早日歇息,常嘉赐凉凉道:“你睡吧,我不困。”说罢,又低头细细的看起来手里的东西。
东青鹤像是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一本草药集,想到那九凝宫的人,又看到常嘉赐眼下的青黑,东青鹤到底不忍道:“她可是好些了?”
常嘉赐点点头,忽然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祝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