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空澄碧,一轮旭日优游斜挂,周边纤云捧绕。待和风刮过,浮云满天漫跑,纷纷退散了身影。庭园内,两个身形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汉白玉圆桌,上面摆放着红木棋盘。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持着白棋;另一人身形修长,持着黑棋。
白棋落下,裴子戚微蹙眉头,手持黑棋踌躇不决。五年了,他没未输过一盘棋。然而面对仉南,他一次都没赢过。他倒不怕输,输了大不了再赢回来。可次次都输,这就有些过不去了。
例如这一局,他多半又是输了。他叹一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疑惑道:“咦,那是什么东西?”
仉南笑了,朝他眨了眨眼。澄澈的眸子满是宠溺占据,赤裸裸的溢出了双眸。阳光下,白皙的皮肤白得发亮。这么一笑,妖孽倾城,铭刻于心。他顺着话道:“是吗?我看看。”说着他转过头去,许久也不回头。
裴子戚眼疾手快,把白棋关键位置全部替换,才清清嗓子说:“是我眼花了,没什么东西。”
仉南回过头,笑着说:“不要紧。”
裴子戚持棋入局,一棋定下胜负。他淡定自若说:“殿下承让,卑职赢了。”
仉南看着他,细长的凤眼荧亮荧亮,满不在乎的说:“子戚,还要下吗?”
裴子戚沉默了,从理智上说他是拒绝的。他的棋艺远不如仉南,跟仉南下棋只有一个字:输!然而一旦赢了仉南,心里会莫名的爽快。诱惑之下,他点头应下,开始新的一局。
仉南对阵下棋,从不会故意谦让。不一会儿,裴子戚就陷入了死棋局面。他只好故技重施,随口胡诌一个理由。仉南又挪开视线,良久不回头,等他换好棋子,才回头看着他笑。
连着赢了两局,裴子戚扬眉吐气,脸上笑容都灿烂了许多。他放下棋子,说:“不下了,我们去后院走走?”
仉南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住他的手。裴子戚笑了,用手指勾勾他的手心:“走走就走走,你这么动起手来了?”
仉南微微一笑:“想了便这么做了。”
裴子戚默了,怎么以前没看出仉南流氓本性。他站起身,笑说:“那不知殿下,愿不愿陪卑职走一走?”
仉南跟着起身,动作优雅至极,全然看不出流氓的本质。他道:“还请子戚带路。”
两人并排前行,一路上默契无言。耳边旋着‘咚咚’的心跳声,裴子戚不由轻笑起来。仉南是一个完美情人,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感受。他不会粘腻,让人失了新鲜感;也不会疏远,拉远两人的距离。他总是保持恰好距离,相处起来特别的舒服、开心。
初次相见时,裴子戚以为仉南是酒。可相处一段时候后,他发现原来仉南也是茶。只是太过清淡,让人误以为是酒。他与二皇子不同,二皇子是花茶,只要能靠近他,就能感到他的温文儒雅。而仉南是清茶,只有在某些人面前,才会表现出专属的温柔。
两人进入后院,走在成排的银杏树下。忽然,仉南停止脚步,伸手触向裴子戚。大手轻抚脸颊,陡然方向一转落于发髻:“有落叶。”
裴子戚抓住他的手,笑着说:“占了我的便宜还想跑?”
仉南忽地愣住,半垂着眉目,眉宇间透着柔光。裴子戚横眉相视,道:“你不说,那我说了。占了我便宜的人……”
仉南握他的手,轻轻说:“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就算现在这样也好。”
只有陪伴,什么都没有。裴子戚笑了笑,佯装平静说:“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太当真。”
仉南温柔笑笑,还像以前那般:“你听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
裴子戚失神怔住,望着他凝了笑容。蓦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猛然回神,下意识送开仉南的手。祥伯匆匆而至,曲身行礼道:“殿下,老爷。”
裴子戚点点头,淡道:“什么事?”
祥伯恭敬说:“老爷,景公子来了。我跟景公子说了,您闭门不见客,他可说有要紧事相告。景公子曾府上的人,我寻思着他不会故意说事,您看?”
裴子戚急忙接过,拆开信快速浏览,眉头越蹙越紧,皱成‘山’字。待看完信件,他对祥伯道:“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祥伯低头应下,火急火燎的离去。
“出什么事了?”仉南轻轻说着,声音依旧的温软。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去看看放心一些。”裴子戚笑了笑,说:“今天是云清的忌日,景吾约我一起去扫墓,你要不要一起来?”
仉南诧住了,睁大眼说:“你与景吾相识?”
裴子戚将信放回信封,简短道:“我救过他一命,他在府上住过几年。”
唇角抿成直线,仉南缄默相对。
裴子戚噗嗤笑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顿了顿,又说:“看你样子应该是不愿与他一道,那我就不勉强你了。”说着阔步前行,拱手告别。
待走到廊道处,他突然回头看去。仉南站定原处,一双眸子凝望相视,就像那天清晨那般,等着他不愿意离去。他垂眸笑笑,大喊道:“我很快就回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按理说看不清仉南的神情。可忽然之间,他觉得仉南笑了,轻声对他说:“我等你。”
裴子戚相视而笑,又转身前行,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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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戚刚上马车,景吾就上下打量,打趣道:“京中盛传裴大人身染重病,闭门不见客,怎么我今个见你生龙活虎的。”
裴子戚整了整衣袍,把责任全推在仉南身上:“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乐意病吗?陛下的圣旨在那,我不乐意也得乐意。”
景吾等了一会,挑起车帘看了看:“怎么是你一个人来?三皇子不来吗?今日可是云清的忌日呀。”
裴子戚把车帘盖住,抬抬手示意车夫前行。他道:“得了吧,你在这里,他怎么可能来?”
景吾愣了愣,苦笑一下:“我与云公子是拜过堂,可洞房当晚我便把他送往了京郊别院,我们俩是清清白白。”
裴子戚啧啧两声,不满的说:“你那天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记得真真的,你说云清是你妻子,是景家的媳妇。怎么到了三皇子这里,你就变了一副嘴脸了?”
景吾摇摇头:“那不一样,三皇子……”
裴子戚连忙伸手打住:“有什么话你与他亲自说,与我说没用,我不想做这个传话人。”又道:“对了,你信上说计划出了批错,具体是什么问题?严重吗?”
景吾叹一口气,悲痛道:“我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批错,但的确在你我意料之外。我原以为云穹书院是高风亮节的净地。然而计划实施后,我才知晓这里面有多少龌龊之辈。”
裴子戚嗤笑一下:“原来是这事呀。我只是给了一个安慰数,你竟还当真了。说说吧,至今为止有多少人上钩了。”
“你……”景吾痛心疾首道:“三倍,整整三倍,三十余人!”
裴子戚只是笑笑,不咸不淡道:“把这些龌龊之辈清除了,不是正好还云穹书院一个清明吗?你伤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