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忍冬一看发现是个小沙弥。
“送茶来的。”她道。
楚音请他进来。
十二岁的小沙弥,虎头虎脑,笑着介绍:“太子妃,此茶种于燕山,用灵泉浸泡,您一定喜欢,”小心翼翼端给连翘,提醒道,“太子妃您切莫烫到手,这儿凉,但水还是烫的。”
忍冬噗嗤一声,这小沙弥是把太子妃当孩子吗,连茶都不会喝了?
“下去吧。”她道。
小沙弥忙躬身退出。
楚音浅尝了一口,发现此茶竟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入口又有些甜,形状也漂亮,像月牙,便生出个念头,走时一定要买些带回宫。
比起文殊茶,君山银茶也不逊色,姜皇后很喜欢喝。
只今日喝得茶是江玉媛泡的。
“没想到你有这等功夫,真是心灵手巧,”姜皇后夸了一句问,“你果真好些了?”
“是,多亏您请了徐太医,虽然未曾痊愈,走路不成问题了,故而我想今日便出宫。”
“还没痊愈走什么?我跟你堂婶说过,会照顾好你,再过两日吧。”
“那又得打搅您了。”
“无妨,你瞧你不是给我泡茶了吗?”
江玉媛嘴唇抿了抿:“娘娘,那我能不能出去走走?躺了好几日,也不知是不是不太适应,腿有些发酸。”
“可以,你便附近走走吧。”
江玉媛连忙道谢。
结果她这一走,走到了乾清宫跟东宫的路中间。
撵车忽然停下,东凌禀告:“殿下,江姑娘坐在路边,好似不太舒服。”
陆景灼透过窗看了眼。
小姑娘秀眉紧蹙,额头上溢满汗,像是又病了的样子。
可她不是在坤宁宫的吗?来这里做什么?
“不必管。”他道。
然而没等车夫赶车,江玉媛已经走到了窗边。
“表哥,幸好遇到您,我刚才出来散步,不知怎的头又晕了……”
“你的丫环呢?”
“不知,我对这里不太熟悉。”她抓住窗棂,雪白的手指从另一头露出,像昙花的花瓣,“表哥,您能不能送我一程,我真的走不动了呢,表哥,我好难受。”
声音又娇又弱,尾音颤颤,他立时分辨出这是撒娇。
因为他的那位太子妃时常如此,他对此已十分敏感,只不过楚音对他撒娇会引起他的欲念,而江玉媛,并没有。
看来,他这个弱点只针对楚音。
陆景灼朝东凌微扬下颌。
东凌会意,让车夫继续。
撵车立时往前而去,江玉媛的手指来不及抽走,被窗棂一刮,钻心的疼。
她握着受伤的指尖,简直不敢相信。
陆景灼也太无情了吧?就算不想理会她,难道不能等她的手放开?
他瞎了吗?
江玉媛差点被陆景灼气死。
那一刻,她真不想当他的侧室了。
青霜此时寻了来:“姑娘,您刚才怎么走那么快,奴婢一个人差点迷路了……您怎么来这里?”发现她手指不对,“您还受伤了?得赶紧请个太医看看。”
再看也治不了她手指的痛,不,心里的痛,江玉媛咬住嘴唇,暗骂了陆景灼几十遍,可最终却仍不甘心,他越是如此,她越不甘心!
她叫了这么久的“表哥”,她满心眼里想着他,他竟从来没把她当“表妹”。
就算只是普通的关系,也不至于要这样对她吧?
她不会甘心的。
江玉媛盯着自己通红的指尖,她非得想办法得到陆景灼。
她深吸口气,将手指藏在袖中:“我受伤的事别跟皇后娘娘提,小事罢了,我不想再麻烦她。”
“好,”青霜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回坤宁宫吧?”
“嗯。”江玉媛抬头看着渐黑的夜色。
照今日的情况看,她没必要继续留在宫里了,她得再想别的办法。
可惜啊。
这原该是最好的机会,因为楚音不在。
………………
燕山的灵泉轻盈而优雅,溅出来的水花像一朵朵雪色的梅,小雨般散落下来。
楚音伸手去接,掌心一片清凉。
陆珝,陆珍看在眼里,叫道:“娘,我也要,我也要!”
小豆跟七娘忙把两个小祖宗抱起来。
四只小手一阵晃动,撩起水花。
“碰到了!”他们欢叫。
唐飞燕朝两个孩子瞅一眼,咬唇道:“我都不知怎么得罪父皇了,谁都能去,就我不能去,夫君,你说是怎么回事?我哪里说错话了?”
陆景辰帮不了她,只能尽力安慰:“我能去已经是父皇的恩典,我们不能太贪心,再说,这农田有什么可看的?指不定许多虫子,你去了会受不了。”
“大嫂能受得了我为何受不了?她去,我不能去,我就是……”
“你看,你又在跟大嫂比!大嫂去是因为她举荐了易大人,你怎会不明白?”陆景辰拍拍她后背,“听话,别胡思乱想。”
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就她一个不能去。
“会不会是因为我没给你生孩子?”唐飞燕嘴巴扁了扁,“我们成亲好久了,我一直没怀上,指不定父皇心里十分怨我。”
“……”
“你看大嫂,有龙凤胎,就算他们很吵,那也是给大哥开枝散叶了,可我们连吵闹的孩子都没有。”她越想越难受,抹起了眼睛。
为孩子这事儿她是真心难过,陆景辰还是可以理解的,柔声道:“父皇不会因此怨你,你别自己给自己添堵。”
“真的吗?”她眼泪汪汪的问。
“真的。”
可唐飞燕还是不信,忽然拽走陆景辰的手:“走,不看这灵泉了,我们回去……”她低声在耳边说了一句,陆景辰惊慌道,“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这是在寺院。”
“不传出去就是。”
“……”
两个人拉拉扯扯,楚音远远瞧见,倒是觉得稀奇。
只见过陆景辰拖着唐飞燕走的,没见过颠倒过来的,她正惊讶时,耳边听见陆珍问:“娘,这个是不是要告诉爹爹?爹爹看不到。”
“嗯,这叫灵泉,记好了,回去告诉爹爹……还要跟爹爹说,你们很想爹爹,想得不得了,梦里都在想,知不知道?”陆景灼跟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她不会允许再像前世那样淡薄。
陆珍歪头问:“那娘也告诉爹爹,想爹爹吗?”
“……”
她还用告诉吗?
在来燕山之前,她就告诉过他了,用许多提起来就脸红的手段。
可陆景灼那木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她身为一名稳重端方的太子妃,决不会再毫不矜持的告诉他第二遍,她想他了。
第023章
江玉媛回到宣宁侯府时, 正巧遇到江羡。
瞧见她这时才回来,江羡皱眉道:“你中个暑竟病了这么多天?宫里的太医这般不顶用?”
相比起宝成公主,江羡对她更严厉些。
“不怪太医, 是我自个儿没注意, 不打搅堂叔。”江玉媛福一福身便要回屋。
“站住,”江羡道, “随我过来。”
见他表情颇为认真,江玉媛心头咯噔一声, 慢慢跟上。
江羡走入府中的凉屋, 将门关好。
“坐。”
江玉媛小心翼翼坐下。
江羡盯着这堂侄女看了看:“你为何推三阻四不肯嫁人?什么瞧不起……现在京城有谁会瞧不起你?看在你堂婶三分的面子,他们都不敢这么做。”
“可那楚家不就……”
“楚家是楚家!”江羡声音拔高了些,“哪家能跟太子妃的娘家比?何况,他们家不止是靠太子妃,你就非得拿楚家做例子?玉媛, 你别再让你堂婶操心了, 下回她无论选了谁, 你都嫁了吧。”
自从宝成公主的兄长登极后, 堂叔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简直无时无刻不在讨好这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