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便披了件外衣起身。
再拿来他的衣服一件件帮他穿戴好。
扣上玉带的时候,她抬头看着他的脸,好一会没有挪开目光。
不知是不是要离别的关系,觉得今日的男人尤其的俊美,不止五官出色的难以描述,穿上这龙纹的骑射服,身材也极英挺,宛如画中之人。
他扬眉:“怎么?”
“没什么,”楚音回过神,将自己一早做好的香囊系在他腰间,“里面有平安符,圣上切莫弄掉了。”
他一怔,手指摸了摸香囊:“你做的?”
“嗯,妾身女红不太好,请圣上莫嫌弃。”
怎么会呢?他想,这不可能。
“我会小心的。”他又摸了摸香囊,此时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想不如将楚音也带去,她不是会生事的人,甚至还会替他分忧。
只是,那念头很快又湮灭了。
虽然他觉得此行必定安全,可世上哪里有万无一失的事?如果他……
那有楚音留在宫里,有她抚养大越的储君,他不会有后顾之忧。
楚音是他喜爱的女人,但也是可靠的妻子。
二人手牵手行到殿门口。
两个孩子此时也来送父亲。
他转身抱了抱儿子,女儿,最后将楚音拥在怀里。
“朕走了。”他在她耳边道。
“嗯,”楚音回应,“我会等圣上平安回来……我会想圣上的。”
他手臂用了下力,再松开手,转身大步去了。
楚音目送着他坐上龙辇,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两个孩子也一样。
陆珝又红了眼睛,低声问:“爹爹真的一个月就能回来吗?”
“如果到时天气不好,也许要拖几日……珝儿,你父皇答应过你,一定不会食言的。”
“好,”陆珝点点头,“等爹爹回来前,我如果把骑术学得熟练了,爹爹一定高兴,”拉拉母亲的衣袖,“娘教我吧,娘不是学了很久很久的吗?”
“……娘可以试试,但你还要听课呢。”
“可以多加一门骑术课,娘出面,一定行。”
小家伙还挺机灵,楚音扑哧一笑:“好吧。”
陆珍道:“那我也要加一门踢毽子课,娘也可以教我。”
楚音:“……”
看来这段时间,她一点不得清闲呢。
不过也是求之不得,就怕儿子嫌她教的不够好,至于踢毽子,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母子三人正说着话时,宝成公主从慈宁宫过来了。
她今日也来送别陆景灼,等这大侄儿向母亲拜别后,宝成公主与姜太后说了声,便来探望楚音跟陆珝,陆珍。
“嫂嫂又哭了一回,唉,阿音,你可不要像嫂嫂那样担心,这宫里的事还得你操持呢,跟嫂嫂这样六神无主可不行。”她提醒楚音。
“我明白,姑姑。”楚音笑了笑,“圣上行事缜密,何处都安排妥当的,我相信他不会有事。”
这才像个皇后嘛,宝成公主打量她一眼,忽然道:“阿音,我给你把个脉吧?你之前不是身子很是虚弱吗,我瞧瞧如今怎么样。”
“什么?”楚音怔了怔,“姑姑你何时会把脉的?”
两世都没有听说过她会把脉!
宝成公主轻咳一声:“我最近对医术颇有兴趣,自己看书学了点皮毛……”
楚音越发疑惑了:“姑姑怎么会去学医术呢?”但也配合地在院中石凳坐下,伸出皓腕。
“闲来无事,学着玩玩,”宝成公主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要不我拜马院正为师吧?”
“……他恐怕不会收您为徒吧?马家是杏林世家,规矩甚严,医术不可外传的。”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强行让马院正教她。
宝成公主有点头疼了:“可找赤脚大夫也不行啊。”
说实话,楚音不太了解这姑姑为何会突然想学医术,但却因此想到了一个人。
记忆里,明年渭州会爆发瘟疫,到时城中百姓有三分之二染病而亡,更为可怕的是,瘟疫还会向附近城池扩散,陆景灼当时派遣太医前往,可后来竟是一位民间的神医挽救了百姓,结束了这场瘟疫。
楚音灵光一闪:“要不我向姑姑举荐一个人?”
宝成公主惊喜道:“哎呀,该不会是像易大人这等能人吧?”
她这侄媳挺有意思的,随便举荐一个人便防治好了蝗灾,宝成公主当然是很期待。
“这我不能保证,但听说此人收徒不讲规矩,只看眼缘,也许姑姑能得他青睐呢?何妨试一试?”
宝成公主现在就是很闲:“他在何处?”
“津州庆丰镇。”
第078章
宝成公主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程弥远。”
当时此人立下大功, 陆景灼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说大越各省各州各县都有书院,人人都求功名利禄, 可悬壶济世者寥寥无几, 他想开办一处医馆,教人看病。
陆景灼欣然同意, 命工部,户部协助他在京城开了一家名为“天地炉”的医馆, 桃李渐渐遍布天下。
楚音故意在宝成公主面前提起他, 是为将来渭州爆发瘟疫前,好向陆景灼举荐程弥远埋下引子,这样不会太突兀,不过他若问她为何认识此人,那还是只能用之前那个“听说”的烂借口。
但如果宝成公主真愿意去找程弥远, 那她就会见识到他的医术, 到时由宝成公主为人证, 想必陆景灼不会怀疑。
“此人在津州颇为出名, 听说有枯骨生肉之能, 也不知真假。”楚音又添了一句。
津州离京城不算很远,宝成公主摩拳擦掌道:“我过两日便去看看。”
楚音见她斗志昂扬, 问道:“姑姑真是学着玩玩的?”
“……总不能终日无所事事。”她在书房待了几日,翻了好些书, 忽然对医术生出兴趣。
当年宫里太医的医术若能好一些,她的生母便不会早逝了。
生母走后,她跟兄长相依为命, 世间少了一个最疼他们的人。
后来,兄长又病逝了。
她觉得那些太医真的没用, 竟然没有提早发觉兄长身子有恙,没有提醒兄长别碰女色!
宝成公主幽幽道:“可惜我开窍得晚了。”
楚音见她神色黯然,忽地有些理解,大概宝成公主是想到了先帝,可先帝的病况已经注定,太医们便是觉察不出的,根本不知如何避免。
“望姑姑能得偿所愿吧。”她伸手握了握宝成公主的手安慰。
宝成公主看她一眼,笑道:“下回再请你看平戏。”
“好,珝儿,珍儿也很喜欢,”楚音见她手指还没收回,“姑姑可曾看出什么?”
一点都摸不出,宝成公主心想,看书跟实践还是很不一样,书里写了如何号脉,如何辨别指尖的感觉,可她在家中将丫环们的手腕都摸过了,现在来摸楚音,真没发现如何区别众人脉搏的不同之处。
她讪讪道:“看来得拜师之后才能再替你号脉了。”
楚音笑道:“我静候姑姑学成归来。”
不过宝成公主并没有马上去津州,还是先陪伴自己的嫂嫂,等嫂嫂的情绪稳定之后,才告诉她自己要去学医。
姜太后有些惊讶,但多数女子一生都被禁锢于娘家,夫家,鲜少能有小姑子这样的福气,她很支持。
宝成公主后来便离开京城前往津州了。
而陆景灼此时已至桐关营垒,他没做任何休息,马上亲自检阅将士们的铠甲,马匹以及操练情况。
说实话,早前将士们听说天子要北巡,都是半信半疑,也有暗自揣测他会不会借此游玩,放松心情,谁想到天子在路途一刻都没耽搁,到达后也是事必躬亲,一丝不苟,这让将士们肃然起敬,对这位才登极一年的年轻天子产生了信任。
根据检查之后的结果,陆景灼赏罚分明,立刻将尸位素餐的将领撤职,而有功,能提出有效建议的将士则就地升官,这很高的提升了将士们的积极性。
随后的几日,他们士气高涨,操练时如猛虎下山。
陆景灼又举行了狩猎比赛,自己也亲自下场。
将士们兴致勃勃,前排举着旌旗,后排提着弓箭,在一声喝令下齐齐冲向了前方的草原,烟尘滚滚。
陆景灼不慌不忙,在马背上拉弓射箭,准确地打中猎物。
最后点算时,他们发现天子完全不输于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兵士,顿时对他更为佩服了,而陆景灼也心情舒畅,赏赐了武艺高超的将士,与他们一起畅饮。
篝火旁,天子容貌俊美,一身骑射服英姿勃勃,言行举止张弛有度,唯一有点奇怪的是,他掌中偶尔会握着一个香囊,低头轻嗅,这让将士们怀疑,是不是香囊里有什么提神之物,可令天子浑身舒爽。
当然,也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皇后赠予。
如果是后者,那倒也可以解释为何天子成亲数年都没有纳妾,这架势显然是要独宠皇后。
卫国公孙广作为此趟随行保护天子的武将之一,听到旁人小声议论,便打消了要将女儿送入宫的念头。
想被天气器重,再上一层楼的话得投天子所好,而不是背道而驰。
他只能另寻他法。
兵部尚书见桐关已整肃,建议陆景灼次日便赶往边疆军事重地苔州。
始终是天子,不能离开京城太久,得速战速决。
陆景灼自不反对。
早点办完事情也能早点回去,他站起身,将掌中香囊放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