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下再压两分:“说。”
这逼问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多大的错。
楚音嗔道:“我在看一个孩子,怎么了?”
“孩子?”
“是啊, 穿着宝蓝色衣服的那个孩子, 小小年纪生得好俊俏, 好讨人喜欢。”
“……”
她看的是宋国公的儿子?
陆景灼不解:“我们有三个孩子, 还不够你看的?出来赏荷去看别人家孩子?”
楚音嘟了下嘴:“妾身就是觉得每个孩子都很可爱嘛, 不管是自己生得还是别人生得,何况, 那孩子是真的好看。”
“难不成还能比得过珝儿,珍儿?”
“各有千秋, ”楚音冷不丁搂住他脖颈,借着点力,身子往上挪, 凑到他耳边道,“真是的, 有圣上在身边,我难道会去看别的男人?”
他的脸在刹那间竟有些发热。
楚音不止会撒娇,也很会说甜言蜜语。
“这句话,你最好牢牢记住。”他将她两只手臂拉下来,扣在扶手上,俯身亲她。
身子动不了,有种古怪的被禁锢感。
但他吻得很舒服,不轻不重。
就是姿势别扭,时间一长,手臂开始发麻……
她刚扭了下,船厢门口忽然传来女儿的声音:“爹爹,娘,你们快出来……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父来了。”
陆景灼动作一顿,松开手。
楚音揉着手臂:“都被你抓麻了,”又喊道,“来了,来了。”
陆景灼笑,帮她揉捏。
快走到船厢门口时,楚音取出手帕给两人擦了擦嘴唇。
楚家人收到圣上口谕后,端午节也来玉河了,但怕被人发现,也是极为低调地坐在画舫里,没有露面去应酬那些官员,而后知道天子在此,便随来接他们的内侍登上了画舫。
“父亲,娘,哥哥,你们进来,”楚音招招手,“还是在里面坐着吧。”
她娘家人没戴帷帽,等会被人发现态度恭敬,定然会猜到他们的身份,一会儿众官员都来拜见,那此趟出行便没有意思了。
楚方衡等人明白,忙都进来。
两个孩子十分疑惑,怎么全都躲里面去了。
陆珍皱眉:“哥哥,他们在干什么呀?都不赏荷。”
陆珝到底被讲官教了一年多了,想一想道:“许是在商议要事,我们别去打搅。”
“呀,哥哥现在好懂事呢。”陆珍打趣,一边伸手想捏陆珝的脸。
陆珝不给她捏,两个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小姑娘粉色的裙衫微微飘起,笑声如银铃。
傅越目光瞥去,在她圆润的脸庞上停顿片刻,心想这是哪家的女孩子,生得这样可爱。
粉嘟嘟的脸,好想捏一下。
他没有兄弟姐妹,瞧着那二人追逐的身影,不由生出羡慕。
“越儿,在看什么呢?”俞司仗刚从好友的画舫上回来。
傅越伸手指了指。
俞司仗目力好,看得清清楚楚,她怔了怔,莫名觉着这女孩长得像楚音。
莫非……
她再打量这画舫以及甲板上的护卫们一眼,忽然就更肯定了,但帝后既是微服出来游玩,她纵使有些想念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前去打搅。
“穆之,你准备押哪家的船?”傅允清将手搭在她肩头,虚虚一拢。
“周家。”
“那我押马家。”
俞司仗皱眉:“你怎么尽跟我作对?”
“谁让你之前老跟我作对,”傅允清低声道,“为娶你,我简直是伤筋动骨。”
两人甚至打过一架。
俞司仗摇头:“翻旧账可不好。”
“越翻越有意思。”
“……”
见二人斗起嘴来,傅越摸摸鼻子,跑去了另一头。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孤独了好些年,虽然续弦他有点难受,可看父亲遇到了喜爱的女子,也仍为父亲高兴,他们的家也重新热闹起来了。
傅越微微一笑,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侧对面的画舫。
陆珝到底练过骑射,陆珍哪里跑得过,很快就气喘吁吁。
看她小脸通红,头发都要散了,陆珝道:“行了,给你捏,不过就只一下。”把脸凑过去。
陆珍抚着胸口道:“早点不给,我好累!”伸手轻轻一捏,又笑,“哥哥的脸跟瑜儿一样软呢。”
陆珝:“……”
突然觉得自己亏了,陆珝要求道:“你也给我捏一下。”
“不给,不给。”陆珍逃进了船厢。
陆珝追到门口时,挺起小身板,在长辈们面前摆出了稳重的模样。
楚音正问母亲有关嫂嫂的事,比如有喜后胃口如何,大夫怎么说,她想派刘院判去看看,而陆景灼与楚方衡,楚格三人商议的事情就严肃多了。
陆珍进来后向长辈们行一礼,而后走到母亲身边,小声问:“娘,龙舟赛马上要开始了吧?娘不看吗?”
“这儿也可以看,窗户很大的,”楚音将女儿抱在怀里,“你刚才一直在赏荷花?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不知女儿注意到傅越没有,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就算看到也不会心生波澜。
前世女儿十三岁才遇到傅越,这回提前了,但两人未必会认识。
果然陆珍道:“就只看荷花啊。”
楚音笑一笑,揉了揉她脑袋没说话。
如果两个孩子有缘,傅越将来一定还会当她女婿的。
光从容貌上看,真是相配呀。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龙舟赛要开始了。
陆景灼停止了有关朝堂政事的交谈,吩咐船夫把画舫靠过去,而后把儿子抱在怀里。
陆珝搂住父亲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
透过窗子,楚音发现傅家的画舫上俨然多了一位女子的身影,正是俞司仗。
她心里高兴,微微翘起了唇,随即便把目光投向了河面上正你追我赶的龙舟,与身边的家人们一起为之而喝彩。
与此同时,宝成公主也在过端午节。
她出手阔绰,在镇上最好的酒楼定了个雅间,邀请程弥远与三位师兄跟他们母子俩一起过节。
出发前,江岷在母亲住的房间看了又看,叹口气道:“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求您回去,这地方太委屈您了。”连公主府的茅厕都比不上。
宝成公主笑道:“那你别告诉他,就说我一切安好……再说,我要忍不了,还能住这?谁也不能强迫我。”
那倒也是,江岷点点头:“您既然真的一心要学医,孩儿自当支持您,但您莫要太辛苦。”
“好。”宝成公主答应。
外头,三位师兄已经在等着,见到公主师妹出现,都围上来行礼。
“他人呢?”宝成公主没看到程弥远。
“不知,师父难得这么磨磨蹭蹭,”赵九标也奇怪,“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因为过于陌生,他惊呼道:“你,你是谁……”
众人以为进贼了,都探出脑袋。
那人道:“你说我是谁?”
声音跟程弥远一般无二,可是……
宝成公主盯着他光洁的下巴,盯着他簇新的湖绿色衣袍,还有头上戴的方巾,真怀疑是见鬼了。
她知道程弥远仅仅比自己小了两岁,但因为一直都脏兮兮乱糟糟的,便怀疑他实则有四五十岁,结果这么打扮下,居然也是人模狗样。
赵九标挠挠头:“师父都不像师父了,去年过节也没见您这般……”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程弥远睨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
赵九标:“……”
程弥远看向宝成公主:“你也别盯着我瞧了,我明日仍会如此,你自当习惯。”
“你明日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宝成公主挑眉道,“我是疑惑你为何之前要弄得如此邋遢?”明明也可以干干紧紧,整整洁洁的。
程弥远道:“因为不想收拾。”
“现在怎么想了?”
他淡淡道:“因为就是想了。”
“……”
这解释像没解释一样,但宝成公主分明发现他那双浅色的眸子里仿佛藏了些什么,像春风吹过的湖面,隐隐泛着涟漪,她盯着他看了看,到底没有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