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会让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再落入他人之手。
……
狂风肆意吹了一夜。
熹微的天光自东方照落大地。
皑皑雪地间,鲜血染红了一地洁白。
戚延躺在这滩血迹中,痉挛地松动僵硬的手指,终于醒了过来。
背上很沉,他下意识转身钳去,才见是只狐狸,也才反应起昨夜之事。
他竟然晕倒在雪地里了,恐怕是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失血严重。
身下白雪都被鲜血染红,戚延检查一番,应该都是那狐狸的血。
他浑身冻得发僵,紧望着眼前的草屋,眸底冰雪般的寒才逐渐化开。
戚延轻轻抿起薄唇笑了,拖起那狐狸就往灶房去。
只是如今实在乏力,喉间也一片灼痛,恐是昨夜在雪地中冻了半宿,感染了风寒。
戚延忍不住想咳,但怕咳嗽声将温夏吵醒,强行吸气吐气,压下了咳嗽。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只狐狸皮弄下来,肉给温夏烤了吃,皮毛给温夏做两张毯子。
顾不得去处理身上伤口,戚延回到灶房升火。
他做这些没霍止舟娴熟,昨日见那人颇为熟练,他试了两次才架好柴火,往锅中烧上水。
等温夏醒来,一睁眼便能喝到骨头汤了。
戚延抿起薄唇,走向温夏的房间,想在门口看一眼。
房门留着缝隙,被矮凳抵着,戚延轻轻推开门缝。
可他赫然眯起深眸,错愕地望着床上相拥的两人,满是伤口的大掌死死紧握。
那是霍止舟,那是温夏。
为什么?
她是他的妻子!
霍止舟已经醒来,怀中揽着温夏,一动不动,只一双漂亮的眼睛淡淡睨向戚延,与戚延视线相撞。
他眼底充满了挑衅,冷漠。
戚延僵硬地立在门口,觉得这一幕是假的,可指甲戳破了掌心的伤口,它们这么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小皇后,他的妻子安静地闭着眼睛,温顺地靠在别的男人肩上。
她睡颜恬静,脑海里应该有一场美好的梦,红唇已经泛着往昔娇红的润泽,温柔地弯着。
戚延望着她,望着霍止舟那双无情的眼。
他想冲进去狠狠把霍止舟拽起来,想用剑杀了此人。
可温夏睡得好安静。
他知道她昨夜子时了都睡不着,所以他才不顾身体,想连夜去为她寻些御寒的东西。
她不要他的身体为她御寒。
却能接受霍止舟。
为什么啊?
哪怕她要拒绝他,她可不可以也公平一点,也拒绝霍止舟?
猩红的血丝布满戚延一双眼,汹涌暗潮都在这双眼底翻涌而过。
清晨寒风卷裹着冰雪寒意袭来,他浑身都凉,被雪水弄湿的衣衫紧贴皮肤,凉到骨头发痛。
心脏也痛涩着。
他明明这么想冲进去,想一把拎起霍止舟,想把拳头砸在他脸上。
可深深望着温夏恬静的脸,却终于只是僵硬地转过身,一点一点踏进雪地中。
温夏好不容易才睡,她眼下应该才睡了两三个时辰。
他不能吵醒她。
他是来求她回心转意的,他是来把她哄回去的,他不能再让她生气。
眼前枯树林立,厚厚的积雪盖住了小腿。
戚延恍恍惚惚,不知这是哪里。
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强撑着旁边枯树,戚延大口大口地喘息。
往昔挺拔的脊梁无力地弓着,有泪从他眼眶滚落,掉入了这满地白雪中。
第67章
阮思栋带戚延去见那柳曼娘那回, 柳曼娘曾经告诉戚延,她家未获罪之前, 她父亲也是个县令,她也有家世清白的好姐妹。
好姐妹嫁给心仪之人后温婉持家,事事操劳,却不得丈夫喜爱,自请和离。和离后,那丈夫才发现她姐妹的好,可去求和时, 那姐妹选择了旁人二嫁了。
柳曼娘那日隔着屏风同戚延与阮思栋道,她们女子没有他们男子想的那么弱势不堪,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 没有这个人,总会有一个人对她好。
失去之后才悔悟, 才知珍惜,如果他出手太晚, 或是方式不对,恐怕是追不回死了心的皇后娘娘。
所以戚延想,他气头上绑住温夏手腕时已经筑下大错,他不能再让她哭了,也不能惹她生气。
如果能说服他自己。
那就当方才什么都未看见。
她只是冻坏了,霍止舟只是小人之心, 趁机为她取暖。
他比温夏长了七岁, 应该如少年时那个太子哥哥一般让着她, 护着她。
戚延回到屋中。
温夏房门闭着, 他们还在里面。
他一双眼眸淬了冰般寒。
一动不动站了好久,戚延转身回到灶房烧了一锅水去处理那狐狸。
戚延没干过这种粗活儿, 只在卫蔺元的山谷里学武时,见师父门中弟子做过。那时大家喊他加入,他一身恣意高贵,嫌弃得紧,如今倒沦落要亲手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
蹲在井旁,戚延脱了一身黏腻的外衫,寝衣袖摆高高挽到腕间,露出有力的手臂,臂上青筋随着他动作喷张鼓动。
屋中。
温夏从睡梦里醒来。
慵懒抬起的眼睫迷惘之间望见近在眼前的清隽侧脸,她一时愣得没回过神,片刻忙慌慌张张靠向床里头。
她急喘着气,紧紧捂着被褥,面颊一片灼烧。
她刚才醒来时枕在霍止舟肩膀上?
他闭着眼,看起来正在熟睡,微微拧了拧眉,恰在这时似刚醒来般,睁开眼看见了她。
“夏夏,你醒了。”
“四哥哥,你怎么在我屋中……”温夏软糯的嗓音很是慌乱,即便她愿意接受霍止舟,此刻也实在吓了一跳。
她脸颊涨红着,美目里惊慌流转。
霍止舟道:“昨夜见你睡着,我本要离开,但我心口疼痛难耐,一时靠着睡着了。”他目中颇为愧疚。
这愧疚却是对此刻的谎言有愧。
他只是不愿再把机会让给戚延。
她九岁被戚延抛弃时,明明是他遇见的她,他不会再放手。
温夏眼波转着,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像她平时那般有些愧疚地没再看他:“对不起,恐怕是我睡着了压到了你……”
霍止舟心中愧疚更甚,轻抿薄唇:“可我宁愿与你这样,看你睡得香甜,我就安心。”
温夏只是慌乱地避开脸:“你心口还疼吗?”
霍止舟道着已无事,下了床,整理发皱的龙袍:“抱歉夏夏,哥哥唐突你了。你安心穿戴吧,我去将热水给你端来。”
他阖上房门离去。
温夏不知这一切,对霍止舟十分歉疚。戚延在此,她也不愿让他误会什么。
可握着衾被的手微微一顿,温夏望着那麻布糊的窗户,眼底的光一寸寸淡了下去。
她为何要怕戚延误会?
她就应该像昨夜那般,让戚延以为她已经把事做绝了,他才会死心离开。
温夏起身出门想自己去打水来。
谁知霍止舟已经出现在门口,木盆中的热水在冷空气下冒着缕缕白气。
“四哥哥,我自己来就是了。”温夏伸手去接。
霍止舟未让她过手,温夏只好侧身让他端进屋来。
只是眼前门处,戚延身着玄色寝衣,袖摆卷到上臂,拎着桶进来。
温夏吓了一跳,被那卷起袖子的蛮劲与他脖颈间的血迹吓到。
她蹙着眉后退,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男子滚烫的汗气传来,掺着那抹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温夏只有退避。
戚延顺着她视线望了眼一身沾血的衣衫,虽然他穿着玄色看不出血迹来,那血液凝固的斑驳暗纹与一身血气还是会让人不舒服,尤其是温夏这般娇贵的女子。
戚延薄唇逸出一句淡淡的“我送完就去沐浴”。
温夏探头瞧了一眼那桶:“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