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终于动筷夹起那肉,纤长白皙的脖颈饥饿地咽下口水,微翘的小嘴咬下肉。
她却捂着唇一阵猛咳,背过身吐出了肉。
再回身时,温夏杏眼娇红一片,呛咳出的泪光流转在目中,有些惭愧地看了戚延一眼,但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戚延忙自己吃了一口,赶紧吐了出来。
这么腥。
怎么吃?
这可是他第一次动手做菜……
霍止舟咬了一块,动作十分优雅,礼貌地咽下了。
他道:“夏夏,枣果我给你洗在屋中了,你先去垫垫腹。”他对戚延道:“锅中还有么?我去试试重做一下。”
温夏道:“我帮你打下手吧。”
霍止舟从前为温斯来与温夏做过许多好吃的,温夏那时就常围着他打下手,但时常都是为他尝菜。
霍止舟低笑:“不用,你回屋吧。”
温夏看了戚延一眼,又垂眼望着那碗中腥膻的肉,实在咽不下去,起身离开了饭厅。
戚延脸色十分难看。
他第一次亲自下厨,竟没有让他的夏夏吃饱。
心中憋屈又难受,戚延立在门口,倒要看看霍止舟是怎么做的。
霍止舟先是将那锅中满是浮沫的水全部换掉,重新烧了新水,倒了白酒在里头,待煮开又换掉了那水,将肉洗净,再重新放入锅中。
他在一口深深的老坛里拿出一包东西,里头有棍子、果粒和叶片。
戚延完全看不懂那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见霍止舟放到鼻端闻了闻,洗净后放入了锅中。
清汤逐渐浓白,沸腾起来的热气中飘散出一缕缕香气来。
戚延喉结滚动,耗费了这么多体力,又染了风寒,只想多吃一些补补身体。
霍止舟回头瞧了他一眼,淡淡道:“盛皇若有手脚,可以添些柴火,让夏夏早点吃上饭。”
戚延紧抿薄唇上前添柴,不愿同霍止舟讲话。
待那肉炖好时,筷子一戳就烂了,霍止舟试完抿了抿唇,淡淡对上戚延的视线,让他把肉汤盛出来。
戚延即便不愿听他吩咐,为了温夏也依旧能照做。
这汤实在太香,他闻到都食指大动,腹中更加饥饿。
温夏跨进门时,漂亮的双眼明显一亮,唇颊边绽起酒窝来。
“四哥哥,这是你做的!”
“好香呀。”
“嗯,快吃吧。”霍止舟低笑,将筷子递给温夏。
戚延在边上僵硬地握了握拳,无声地坐下。
这饭厅也只有两张长凳,他坐的不过是个柴桩子。
温夏刚吃了一口便笑着说好吃,小手捧着大大的汤碗喝着热汤。
戚延喉结滚动,心间既黯然又有些恼愤。
他冷冷睨一眼霍止舟,没动碗筷起身离去,拿起墙上挂的弓箭。
温夏终是说了一句:“你不吃吗。”
戚延背对她停下,尽量不让语气里的酸涩被她听见:“我不饿。”
他走出很远终于才停下。
可他忽然想,凭什么他要出来?
他是温夏的丈夫,现在应该出来的是霍止舟才对。
在林中蹲守了会儿,戚延没碰到猎物,腹中饥肠辘辘,昨夜只是饮水充饥。如今的关头不应该为这等小事生气。
他重新回到院子里。
温夏与霍止舟在井边清洗那些枣果,两人见到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正好。
戚延一人进了饭厅,将弓箭挂到墙上,忙折身去灶房。
锅盖一揭开,那浓郁的香气直飘进鼻中。
戚延吞咽着喉间的干渴饥饿,盛出一大碗,趁温夏没来瞧见大口吃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
那姓霍的做的肉汤是真的香。
走出饭厅前,戚延特意漱了口才敢出去。
只是温夏与霍止舟竟往小径上去。
“你们去哪儿?”
温夏回头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霍止舟淡声说:“去看看路。”
“等我一道。”戚延快速回饭厅拿起弓箭。
庭院中。
霍止舟望着疾步走来的戚延,那一身粗布青衫与温夏身上的一模一样,瞧着他们倒很像是一对山中夫妻。
霍止舟拂了拂破线的龙袍,藏起满腔情愫,对温夏道:“你屋中可还有这样的衣衫?”
“有的。”
“给我拿一套,我身上的衣物也脏了。”
霍止舟换上了温夏找出来的粗衣,并肩与温夏站在一起,他暗中打量着,如今也与她一身粗布青衣十分相配了。他这才轻抿薄唇,平复下心中那股介怀。
戚延等他们出来,三人往林中行去。
第68章
小径外除了那片竹林与长满荒草的耕地, 往下走便是高崖,崖底有一片湖。这崖岸不高, 若是有绳索之类,可以下到湖中顺着水流去探路,自古有水源处便该有生的机会。只是如今没有绳索与船,只能等外界找来了。
虽在这里过得不舒服,温夏也是第一次有这野外的经历,置于高处望着山崖下湛蓝的湖水,站在这风口中, 竟有些想入画。
霍止舟问:“想在此处为你画幅画么?”
“你知道我想什么?”温夏笑了起来。
“在这里作画,是想让夏夏冻出风寒,还是想你们俩都冻出风寒。”戚延冰冷地打断。
温夏兴致全无, 虽然戚延说的在理,但完全扫了她的兴。
又在林中挖了些冬笋, 他们才回到草屋。
那灶房还烘着狐狸的皮毛,戚延一回来便扎进了灶房, 想今日就把这狐皮变成毯子。
他一直都在灶房忙碌,直到把那狐皮终于处理干净了,戚延勾起薄唇,起身出门。
他却瞧见庭中的两人时怔住,眯起眼眸。
温夏背靠桃树坐在庭院中,霍止舟在旁铺开桌案为她描画。
戚延手掌紧握成拳, 冷冷走到霍止舟身旁。
画中美人轮廓与温夏一模一样, 即便只有黑墨描绘, 也完全就是眼前人。若有彩墨, 细细添上细节,这画技简直是皇家御用画师的级别。
温夏原本是抿唇浅笑的, 这一刻望见他来,唇角笑意也逐渐收敛了。
戚延深深注视着她,孤孑地立在原地。
她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改变?
戚延恨不得把这画与画画的人都给毁了,可深吸着气,他终究只是蹲到井旁,挽起袖子把平底铁锅刷出来,晚膳时好为温夏做顿好肉。他依稀记得,她是喜欢用瓷碟烤肉吃的,还喜欢她自创的那套将肉片裹在青梅薄片里吃。
直到他们画完,温夏起身来到他身旁:“需要我做什么?”
井水冰凉,戚延骨节分明的手指冻得通红。他本是对温夏与霍止舟生着气的,可温夏这么温柔地问一句,他好像一点也再气不起来了。
“你回屋去烤火,我给你屋中放了炭盆,记得敞开门通一点风。”
温夏转过身去。
戚延:“晚上我给你做烤肉吃。”
“嗯。”温夏淡淡应一声,回了房间。
戚延忍不住勾起薄唇,颇有些愉悦地挑眉,心中再无愠怒。
只是他晚上做的烤肉还是没让温夏吃好。
入口的肉又柴又腥,她贝齿轻轻咬下一口,咀嚼好久才咽下,连忙大口大口地喝了一碗温水。
戚延期待的目光黯淡下去。
霍止舟递给温夏他烤的那只腿:“尝尝我的。”
温夏细嚼慢咽,轻轻弯起红唇,嗓音低柔:“好香呀!怎么做到的?”
霍止舟低笑着同温夏说起如何把一些食材融进肉里。
天色黯淡,庭中一地白雪,三人围着柴火而坐,融融火光照亮这冰天雪地,给冷肃天地镀上一层暖意。
温夏忽然许久没有再说话,戚延目光始终都在她身上,见她黯然失神,正要开口时被霍止舟截了先。
“夏夏想母亲了?”
温夏点头:“还想雪团了,没有我在,它会不会睡不好。”